蘇徹將在天安縣發現的事情給史赤豹講了個大概。
史千戶聽得是大為搖頭。
“兄弟,你啊,還是經驗淺薄。”
“請史千戶示下。”
“示下不示下的不扯那個,自家兄弟,哥哥有幾句肺腑之言,你聽一聽。”
史赤豹說到這一截,揮揮手讓周圍的人退下,房間里只剩下蘇徹與史赤豹兩人。
“兄弟,你是什么出身?”
“我?”
史赤豹長舒一口氣道:“你是杜陵蘇氏的公子,黃天道的郁離子真人的高足,這些個雞毛蒜皮的小事,你管他干什么?”
“一個更夫被吸了精氣,吸了就吸了。你知道慈州多少苦悶少年天天在古墳邊上瞎轉悠,就等著找個漂亮女鬼破他們的元陽之身嗎?”
史赤豹說到這里恨鐵不成鋼地接著說道:“別說是他媽的苦悶少年了,還有不少苦悶中年、苦悶老年。一個個閑的屁疼。”
“魔門,無孔不入。說是自居于北方南荒,中土也不是沒有,東海那邊更是海了去了。”
“這世道就是這么個世道。圣人說得好,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話說起來復雜,往細碎了說,各人先顧好各人,再說什么別人。”
“那個什么縣令,你跟他說得著嗎?”史赤豹很是憤慨地說道:“他一個破縣令,說白了就是給皇上收稅的,你找他借幾個衙役能有什么用,咱們這現在不比開國初那個太平年景了,都是一群湊人頭的酒囊飯袋罷了。”
“縣里面有尸妖,能瞞得過城隍?無非是想管不想管而已。咱們緹騎要顧全大局,什么是大局?皇上要的就是大局。”
“你回慈州,隨便派個百戶帶上幾個弟兄,兩下就把這點事摸清楚了。東海的劍修們說過,運劍先藏鋒,先把鋒芒藏起來,讓他們不知道你要刺向哪里,一旦出手,那就是疾風暴雨打得他們緩不過來。”
史赤豹的理念,蘇徹不認同但是尊重。史赤豹的這些方法,蘇徹覺得自己還是要多多學習。
“唉,兄弟,你日后前程遠大,哥哥說的這幾句話你要是愛聽,你聽進心里去。不愛聽,你就當放屁。但哥哥對你是一片真心…”
這話聽得怪怪的。
蘇徹看著史赤豹:“還有件事,想問問提刑大人。武陵郡王來這慈州,咱們拿個什么態度?”
朝廷許久沒有郡王外放一地的事情。
這次派武陵郡王出鎮慈州,少不得就是沖著“三陽劫至”這四個字去的。
太子大勢已成,皇帝怎么也要壓一壓他的風頭。
這不是天家無父子,而是再正常不過的手腕。
估計那位武陵郡王就是皇帝手上的一把刀,挑這個時候拿出來亮一亮而已。。
“不知道。”史赤豹看著蘇徹:“兄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嘿,這個史千戶。
蘇徹自問易地而處,自己也是這個態度。
有一句話說起來可能復雜一些,但道理是這么個道理。
緹騎背后靠的是御馬監,御馬監里面是那位蘇公。緹騎歸御馬監也好、司禮監也罷,不管歸到內廷哪個衙門,里面一定要有一個蘇公一樣的人物坐鎮。
為什么?因為宇文睿下次來攪風攪雨,緹騎的領袖一定要對得上,打得平。若是三招兩式讓北魏太師放翻,那就當不得緹騎的領袖。
所以緹騎一定是歸蘇公管,至于蘇公是堅持維護太子,還是決定扶持別的什么人。
這都跟史赤豹沒關系,只要天上沒有掉下來一道劍光把蘇公劈了,史赤豹就沒有自己的個人態度。
簡單明了一句話,跟著蘇公走。
如果蘇公沒有明說,那就跟著蘇公的侄子走。
“話說回來,有件小事,想請老哥幫我出出主意。”
蘇徹說著將話頭遞過來:“天安縣的那間同德樓,我看上了。”
“同德樓?”史赤豹自然知道同德樓背后站著哪家。
“一個破酒樓你要他干什么?要發財咱們有的是門路,慈州港通著東海,多少奇珍都是從那邊進來的…”
“也不是別的,就是想借這個機會,探一探武陵郡王那邊的風頭。”
蘇徹說道:“說到底,還是先看看瑯琊王氏的意思。哥哥放心,小弟的意思是,我來當這個惡人,倒時候請您來出面說和。”
史赤豹說得沒錯,一個酒樓就是修的比建康的臺城還巍峨華美,蘇徹也沒有半分興趣,不過是找個機會認識一下背后之人罷了。
“老弟有心了。”
史赤豹看著蘇徹:“這個情分,我記下了。”
話說到這里,蘇徹的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
蘇三公子扮演占人財產的惡少,跟瑯琊王氏起沖突,到時候讓史赤豹居中說和,扮演老好人。
角色清晰,故事簡單。
效果么?主要就是跟瑯琊王氏那邊先打個招呼。看一看這個目前看起來站在武陵郡王身后的龐然大物到底是什么心思。
“老弟準備怎么操作?”
“找個由頭,把同德樓的掌柜先拿了,然后把這個地方封上幾天。”蘇徹笑了笑:“放出風去,就說我看上了這個地方,準備收入囊中。”
名聲不好也有好處,自己做出這種事來,突出一個合情合理。
“嗯,正好可以跟拿下天安城隍的事放到一起做。”
史赤豹琢磨了一下:“同德樓肯定有人去城隍廟燒過香,這些都是鐵證。”
“說起來,提刑準備如何拿下天安縣城隍?”
蘇徹對于這個問題很好奇。
城隍雖然很類似縣令,但他可不是真的縣令,而是身有神通的神道修者。
縣令能夠一紙詔書丟官去位乃至滿門抄斬,可要對付一位城隍可沒有這么容易。
縣令是幾年一換的流官,城隍可是樹大根深的鬼神。
“這就好比伐木,先把那些煩人的枝枝葉葉先砍干凈,然后才能動其根本。”
史赤豹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
“還是要你我精誠合作,這事情才好辦。”
“提刑大人只管吩咐,小弟自然遵命。”
“有兄弟這句話,我可就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