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萬美元,購入《一個都不能少》的北美發行權,絕對是賠本賺吆喝。
白奎因此舉主要是為了拉攏張謀子,以后他再拍出《大紅燈籠高高掛》、《菊豆》、《活著》這樣的優秀電影,能看在過往的“交情”,優先賣給韋德馬克映像。
次要么,就是打開韋德馬克映像在華國的名氣。
這不,不僅陳凱哥來了,號稱“第六代”的一批華國導演也都找上門來了。
對于他們,白奎因的回復都是:“看成片。”,拿著成果談買斷北美發行,有沖獎潛質的就上院線,沒有的只能發行錄像帶和DVD了。
韋德馬克映像是走沖獎路線的,要學米拉麥克斯,打造沖獎專家的人設。
需要拿出更多的佳片,才能把美國的藝術院線牢牢捆綁。
白奎因不愿意每次都一個百分點一個百分點地與藝術院線的經理談票房分成。
想要掌握話語權,必須讓院線經理不敢輕易拋棄你。
每年能夠引進五、六部國外佳片,并且其中有兩、三部有沖獎的潛質,這才能讓藝術院線的經理們死心塌地跟韋德馬克映像簽長約,并且在需要的時候,給韋德馬克映像引進的電影空出檔期。
顯然,陳凱哥的《荊軻刺秦王》很難滿足白奎因的需求,在沖獎方面,它遠不如張謀子那些土了吧唧的農村片。
大部分的美國人,對歐洲歷史以外的歷史都興趣欠奉,好好講一個有前因后果的歷史故事,還不如一段架空的冒險更吸引普通觀眾。
而反映華國現代城市生活的電影,又難以滿足奧斯卡評委的獵奇感,他們更愿意去那些發生在與自己的生活完全不同的環境下的故事。
陌生感創造了好奇心。
看一部這樣的電影會讓他們覺得脫離了低級趣味,站在更高的層面上審視其他文明。
給這樣一部電影投票,可以占據輿論的高地,顯示自己的寬廣和博愛。
這也是張謀子的《大紅燈籠高高掛》和《菊豆》能獲得奧斯卡提名的因素之一。
不管是有意的還是更擅長這個領域,白奎因都覺得,能抓住評委喜好的張謀子,比放棄了《霸王別姬》的大好局面,轉去拍大制作商業片的陳凱哥,更有扶植的價值。
所謂成片之后,再來談,也不過是東方化的婉拒罷了。
可惜張謀子的劇情片,對白是推進劇情的主要手段,而美國觀眾恰恰不喜歡看字幕,這是造成外語片在美國票房不理想的一大原因。
去年的外語片總票房,才占據了全美總票房的2,而且其中大半都來自偏重長期放映的藝術院線。
一個普通的美國觀眾,一年淘810美元觀影的次數屈指可數,大部分都集中在假期觀影,國產大片都看不過來,哪會選擇難以理解的外語片。
只有那種有錢有閑的富裕家庭的青年,為了藝術修養也好,為了約會時展現品味也罷,亦或是真正對電影內容感興趣的,才會選擇去影院,觀看一部外語片。
至于八十年代以后,因為錄像帶租賃價格的降低,而受益的B級片、歐洲文藝片,以及杰克成的動作片,則是另一個范疇了。
總之,目前看來,沖獎和票房,韋德馬克映像是暫時難以兼顧的,為了沖獎每年賠上三、五百萬,也在可接受的范圍內,一旦某部影片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便能一波賺回三、五年的運做成本。
不過白奎因有一種朦朧的信心,隨著華國的經濟發展,華國的電影市場也會像好萊塢黃金時代那樣,經歷一個蓬勃發展的時代。
到時候,必然會涌現而出優秀的的商業片,也必然會產生能夠打開美國市場的佳作。
他只要在適當時候參與其中,便能夠趕上這波發展的紅利,到那時就可以從票房上好好賺上一筆。
到那時,現在的投入都會翻幾倍收回。
說到底,他白奎因依舊是一個商人。
白奎因和莎拉逛了故宮、爬了長城,輾轉西安、成都,然后抵達重慶,乘船沿江而下游覽了三峽,接下來武漢、南京、上海,最后從上海出發飛到日本。
除了宣傳《尖峰時刻》和游玩之外,白奎因來日本也是另有目的。
俗話說,最關心你的人就是你的對手,白奎因對哈維的關注也是全方位,這次他又來挖哈維的墻角了。
早在兩個月前,白奎因就從莉娜的線人口中的得知,米拉麥克斯負責發行的由日本動畫大師宮崎駿編輯兼導演的動畫片《幽靈公主》遇到了“難以彌合的分歧”,甚至導致了《幽靈公主》無法在今年上映!
確切的說,從《幽靈公主》的制片方德間書店和吉卜力工作室是將北美的發行權賣給了迪士尼,而不是雖然掛在迪士尼名下,卻擁有獨立運營權的米拉麥克斯。
而且財大氣粗的迪士尼,為了拿下《幽靈公主》,不惜同時買下了另外兩部吉卜力工作室八十年代制作的動畫片《天空之城》和《小魔女宅急便》。
這兩部電影經過英語配音之后,并未公開發行,而是直接進入了錄像帶市場。
順道一提,克里斯滕·鄧斯特拍完了韋德馬克映像和紐約老錢莎拉·克諾尚合作的《粉騷大聯盟》之后,便去幫著迪士尼給《小魔女宅急便》的主角Kiki配音。
至于1997年日本票房冠軍的《幽靈公主》,迪士尼著交給了有著豐富外語片發行經驗的米拉麥克斯發行。
如果是平時,白奎因的韋德馬克映像自然是不會把主意打到迪士尼身上的,但是這次哈維似乎把吉卜力工作室的宮崎駿給得罪狠了,抱著有棗沒棗打一桿的心態,白奎因拜訪了宮崎駿,希望能夠爭取到吉卜力工作室未來作品的北美發行權。
赴日目的不純的白奎因,匆忙結束了東京的首映活動,和早已等候多時的韋德馬克映像的日本裔員工匯合,驅車趕赴日本東北部的山形縣,前往位于山中的銀山川。
銀山川是一條山澗,以溫泉而聞名,白奎因來此除了泡溫泉放松一下,更是為了在此偶遇宮崎駿。
東京才剛剛入秋,而海拔較高,且處于山中的銀山已經有了些寒意了。
幾個沒有做好準備的美國人,一下車便感受到了來自大山的惡意。
白奎因趕忙脫下西裝外套給還穿著輕薄裙子的莎拉披上,將女朋友摟入懷中。
加州出生長大的日美混血凱瑞·福永顯然也蒙了,這個才二十出頭剛從南加大畢業的攝影助理,是因為日語特長才被派來出差當翻譯的,作為第三代移民,他也是第一次踏上故國的土地 凱瑞·福永覺得自己犯了錯誤,未能提前查出山中的氣候情況。
即使老板白奎因并沒有說什么,福永依然非常自責。
再一看同行之人,莎拉有老板親自照顧,最年輕的小助理穿著寬松的衛衣,一把拉上兜帽便像沒事的人兒,緊緊跟著老板的腳步順著沿河山道前往溫泉小鎮。
只剩下另一個短發的女助理,只穿了單薄的褲子和長款外套,已經被凍得瑟瑟發抖了。
福永趕忙上前,脫下自己的外套遞給那個叫莉娜的女助理。
沒想到卻被短發女人瞪了一眼,根本沒接他遞來的衣服,索性小跑著去追前方的老板了,留下福永滿臉寫滿了尷尬,在風中凌亂。
“嘿,凱瑞,快點跟上,我們訂的能登屋旅店到底是哪家?”白奎因扭頭向坡下的凱瑞·福永喊道。
“溫泉街的盡頭,大概要走過五、六座橋…只有能登屋門口的橋是紅色的…”關于旅店的細節凱瑞·福永還是認真查閱過資料的,難得機會,他需要在老板面前展現出最好的一面。
雖然他只是個攝影助理,但是凱瑞·福永的夢想是成為一個真正的導演,為此他一個歷史專業的學生,卻從入學開始便積極地參與到學校電影社團的活動,尋找機會參與到真正的電影制作中去。
好在南加大本就有大量的影視行業的校友資源,這些人也經常會返回母校給學弟學妹們提供一些實習的機會。
凱瑞·福永便是利用實習的機會入行,憑借聰明、熱情和努力,在畢業后獲得了韋德馬克映像的攝影助理崗位。
這次陪老板出行日本,對凱瑞·福永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抓住了的話機會討得老板歡心,便距離他的導演夢就更近了一大步。
一行人頂著寒風穿過大半個溫泉街,終于來到了目的地“能登屋旅店”。
能登屋旅店是初略帶洋風的大正風格建筑,共有四層,全木質結構,旅店的門口正對著架在銀山川上的紅色欄桿木橋,
大門口旁有個高大的桐木“鏝繪”,寫的是銀山開拓者“水戶佐左工門”的名字。
一身和服的旅館老板娘早就在門口等候眾人了,在老板娘的引領下,一行人進入了旅店。
由于旅店布有地暖,一進屋,寒意便立即被驅散,大家頓感舒適,老板娘適時地介紹起了“能登屋”的歷史,并且非常自豪地告訴客人,能登屋是電視劇“阿信”的拍攝地。
此時凱瑞·福永發揮了作用,一邊翻譯老板娘的介紹語,一邊催促老板娘快點安排大家入住房間,提供暖和的浴衣來替換。
老板和他女朋友泡溫泉解乏去了,而凱瑞·福永的工作還未完成,他牢記著老板安排的重要使命,匆忙換上日式浴衣,便去找老板娘套近乎,探聽昨天到來的另一撥客人的情況,他需要幫老板找到一個“偶遇”宮崎駿的機會。
在美國無往不利的“二十美刀小費”,在日本卻失敗了,老板娘當即拒絕了,語氣也變得冷冰冰起來。
而且顯然,徐娘半老的老板娘也不吃凱瑞·福永的美日混血顏值,要是在崇尚美國文化的東京都,凱瑞·福永可以憑借混血的優勢輕松勾搭酒吧的小姑娘,而在日本東北的鄉下,他這類混血被貶稱為“哈夫”,是欺負和嘲笑的對象。
最后凱瑞·福永只能換個招數,跟著老板娘一路哀求訴苦,聲稱自己要是搞不定這件事就要丟工作,一家人在美國的生活就會沒了著落,有可能流落街頭。
這番言辭終于把老板娘給說動了,暗示他那個著名的動畫片導演喜歡在晚飯后和朋友打桌球。
白奎因不知道家境殷實的凱瑞·福永的一番“騷操作”,平白為自己招來了旅館老板娘的厭棄,還在“私湯”中和莎拉顛鸞倒鳳呢。
最終在大和諧時,一首女生演唱的新歌加入了白奎因的記憶碎片曲庫。
我知道時間不多了我希望擁有一切我希望他們不要試圖讓我厭煩我要繼續前行即使一路上膽戰心驚如履薄冰也想要用盡全力再進一步無論是晴是雨我們能做得更好只要我們在一起天長地久我們什么也不必擔心沒什么好擔心我們來此是為了征服我們來此是為了征服如同火焰熊熊燃燒 被記憶碎片的歌曲“逼婚”,白奎因也有點懵…
一首女生唱的歌,對白奎因來說,用處不大,就像麗芙泰勒的小黃歌和伊娃格林的法語歌一樣,只能先存著,靜待使用的機會。
好吧,至少知道了莎拉的真實想法。
“叮叮叮…”
手機聲音打斷了還在事后回味的白奎因,急匆匆披上浴巾,接聽電話。
“Boss,我找到宮崎駿先生了…”
幾分鐘后,旅館的活動室外,凱瑞·福永指著門簾之內,小聲說道:“他在里面,還有另一個人,吉卜力的代表董事鈴木敏夫,他們在打桌球。”
白奎因已經聽見活動室里乒乒乓乓的動靜,揮了揮手臂做出擊打的動作,問道:“是乒乓球吧?”
從小美國長大的凱瑞覺得白奎因這么說也對,連忙附和道:“是的,也叫乒乓球…”
提到乒乓球,一種莫名其妙的自信心在白奎因心中崛起,笑著說道:“走,我們去和他們打乒乓球!”
掀開門簾,果然見到兩個五十多歲的老男人,正圍著一個長方形木桌,揮著球拍,你來我往地抽打一個白色的小球。
白奎因一眼就認出了一頭銀發,留著銀色胡須的宮崎駿,辛辛苦苦終于找到正主了。
非常幸運的是,活動室只有一個乒乓球臺,給白奎因提供了充分的“搭訕”理由。
宮崎駿也許是認出了白奎因,一走神,漏過了一球,白色的小球掉在地上,又彈到對面的墻,最后滾到了白奎因的腳下。
白奎因彎腰拾起球,一副跟班模樣的凱瑞·福永不等老板開口,便主動問道:“兩位先生,可以一起打乒乓球嗎?”
“ピンポン(乒乓球),我們不玩小朋友的游戲!”
應答的不是宮崎駿,而是吉卜力的代表董事鈴木敏夫,而且還是英語…
白奎因有點懵,凱瑞·福永也是一頭霧水。
我說錯什么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