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布拉格的東面,庫特納霍拉小鎮。
今天不是塞德萊茨教堂的開放日,時間已是傍晚,故而盤桓在教堂附近的游客極少。
三輛黑色奧迪來到了教堂門口,一個中年男子在數個黑衣保鏢的簇擁著下車,教堂的牧師殷勤地迎到門外,畢恭畢敬地在前為一行人領路,七、八人從小門魚貫進入教堂。
塞德萊茨教堂外表看上去就是一個普通的哥特風格的小教堂,占地面積不大,被一片墓地包圍著,處于小鎮的中心。
步入教堂之后,內部光線昏暗,牧師揮手開啟了門廊的電燈,一幕奇景展現在眾人面前。
過道兩側的墻面上貼著用人的小腿骨拼成的圖案,外延由大腿骨環繞,天棚和立柱上掛滿了人的頭骨,每個空洞的眼窩都在注視著下方的人群,一行人的面前是一座枝形的用人骨拼接而成的大吊燈,幾點黃光從骨頭之間的縫隙之中射出,甚是駭人。
即便中年男人的保鏢都是上過戰場之人,見到這種詭異的場景,依舊覺得膽寒,不由得齊齊腳下一滯。
反倒是被保鏢圍在中間的中年人微笑著撥開呆愣的保鏢,走上前和牧師攀談起來,詢問這座據說用了40000多人的骸骨作為裝飾的小教堂的歷史和傳說。
牧師絮絮叨叨,將隔幾天便要復述一遍的故事又講了一回,許是年紀大了精力不濟,說完之后,便自顧自地去了后房休息,留下一行人在教堂內自行參觀。
中年人便找了個長椅坐下,他的面前是用數千人類腿骨壘砌的祭壇,那是牧師每周末帶領信徒和游客做禮拜的地方。
保鏢們直覺散開,遍布教堂各處,氣氛逐漸變得壓抑起來。
過了許久,忽然“吱呀”一聲響起,教堂的門被人推開。
幽深的環境和寧靜的氣氛,一旦被突然打破,便會使人緊張起來,動作最快的保鏢已經把手摸上了腋下的槍柄,但是看清來人,卻都松了一口氣。
進來的是一個和他們同樣打扮的黑衣保鏢,只是體型比別人都要壯碩很多。
此人腳步輕盈,無聲無息間便走到了中年人的身旁,彎腰在中年人耳邊小聲說道:“伊戈爾先生,‘尾巴’已經被我們揪住了。”
這個夜訪教堂的中間人便是前天和白奎因在酒店露臺上會面的伊戈爾先生,航運大亨兼軍火販子布特的幕后老板。“做的不錯,卡爾洛維奇!小奎因果然引來了‘尾巴’,我這兩天四處游玩,也不算一無所獲,對了,那人是CIA還是MI6?”
被稱作卡爾洛維奇的大漢思考了一下,說道:“抱歉,先生,我們不清楚,因為已經弄死了,我們從他身上搜到的護照信息說他是在法國讀書的美國留學生。”
伊戈爾不但沒有不悅,反倒安慰大漢道:“間諜之間動手,生死都在一瞬間,不要總想著拿活口,有時候死人說的話比活人還多。
既然已經死了,還是處理一下吧,最好是在我們離開捷克之前不要讓人發現。”
大漢聞言,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環顧四周,說道:“我看這里有些骸骨破損了,要不我留下瑞特,讓他幫著教堂換幾個新骨頭。”
伊戈爾不吭聲,但是大漢卡爾洛維奇確知道該如何做了,從他進入“格魯烏”,便跟隨在伊戈爾左右,深諳老板的脾氣,這時不說話,顯然就是默認了。
于是卡爾洛維奇果斷起身,準備出去告訴負責埋伏跟蹤者的隊員們,讓他們將跟蹤者的尸體處理干凈。
“等下…”伊戈爾忽然開口了。
卡爾洛維奇趕忙恭敬地站好,等待命令。
“派去監視我們的小奎因的人,有回報嗎?”
卡爾洛維奇答道:“小奎因還算謹慎,沒有直接去找克拉克將軍,也沒有和北約駐捷克的觀察員聯系,而是讓他在美國的手下搜集克拉克的情報和行程安排,似乎想要找到個時機堵截克拉克。”
見老板并未發話,卡爾洛維奇繼續說道:“不過那個小家伙太過外行了,他和他的手下聯系時,全都用不加密的商用郵箱,雖然郵件服務器是他們自己搭建的,但是我們的人攻破那種級別的防火墻,簡直輕而易舉,連警報都未觸發,這些消息大部分都是從他們的往來郵件中了解的,要不要提醒他一下,在郵件里不能亂說…”
伊戈爾擺擺手,說道:“不用了,我們明天就回國,即便他走露了消息,CIA想要有所行動,也已經來不及了。”
其實卡爾洛維奇巴不得想要知道,那些CIA同行們,得知他們放走了多大一條魚的話,臉上會是什么表情。
那幫家伙以為和白奎因在布拉格接頭的只是個普通的軍火掮客,最多是個有烏克蘭軍閥作為依靠的軍火商人。
故而僅僅派了一個普通的探員跟蹤查探身份,當即就露了馬腳,最后那個可憐的探員被誘到這個小鎮悄無聲息地做掉了。
誰又能想到格魯烏的負責人會冒險離開老巢,跑到捷克來,僅僅因為好奇心作祟來見一個人呢。
在伊戈爾看來,《戰爭之王》的劇本雖然有些地方有點幼稚,并且受到作者所處的地位所限,也僅僅是對于世界大國暗中掌控的軍火貿易揭露了一個皮毛,但是能有如此見地已經實屬不易,便指示布特給予資金和資源上的配合。
要是將來這部電影在美國上映,老對手CIA知道拍攝資金的大半都是來自格魯烏的“白手套”,該是怎么一種心情?
更深一層的考量,則是要接著這次拍攝,試探新任的北約歐洲盟軍總司令韋斯利·克拉克。
坦克只是魚餌,格魯烏又怎能不能知道美國的偵察衛星的能力,敢于大咧咧出現在捷克,就是故意被發現的。
伊戈爾看準了捷克還處于加入北約的觀察期,北約能夠干預,但卻不能明目張膽地把自己的觸手伸入捷克,即便這些坦克這些臉上寫滿了“我來自俄羅斯”,北約依然對其束手無策,只能監視其調動。
這些坦克即便被扣住,也無關緊要,一些俄羅斯國內部隊早就淘汰的玩意罷了,就算順利送到利比亞也換不回多少錢,但如果能試探出北約一線將領的真實想法,那就賺大了。
這兩年,巴爾干半島的局勢急劇變化,陡然成勢的“科索沃解放軍”成了撬動半島局勢的不穩定因素,內戰不斷,甚至有擴大化的趨勢。
西歐國家希望盡早解決巴爾干半島的不穩定局勢,最有效的辦法是外部軍事力量介入,強行終止以科索沃地區為核心的南聯盟內戰,還歐洲以和平。
因為到了明年年初,歐元將正式發行,那時的歐洲,太需要一個穩定的政治經濟環境了。
但是掌控了歐洲大部分軍事力量的北約卻置若罔聞,這已經不是陰謀了,德法等國早就看穿了美國的陽謀,卻除了低聲下氣求大哥盡早動手,而別無他法。
想要提前捅爆火藥桶,只有美俄能夠做到,德法現在只能兩邊交好,求著雙方不要在歐元發行的關鍵時間點搞事。
這就像明天德法要辦喜事接新娘,而美俄卻能夠在接親的時候挑動鄰居南聯盟來一個當街全武行,更損一點的話,還可以拉來一幫兄弟拉偏架,親自下場把歐洲大街搞得烏煙瘴氣,讓德法等國的喜事辦得不舒服。
伊戈爾所要試探的便是美國在歐洲戰略的第一執行人克拉克將軍的態度,明面的答案只有同意、不同意、不予理睬。
但實際上很多細節又能分析出他的思考和行為模式,結合他最后的決定,格魯烏可以模擬出克拉克將軍的決策思路,要是這次試探之中,再暴露出他的弱點和軟肋,那么將來巴爾干半島風云變幻的時候,料敵在先的俄羅斯便能以最小的代價獲取最大的利益。
不知道克拉克將軍意識到了沒有,他即將會成為攪動歐洲的風暴。
但是白奎因肯定不清楚,自己這一片小舟正在向醞釀風暴之地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