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鶯輕啜一口美酒,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四周,盈盈眼波一轉,已然盡收眼底。
“比起神京,這里的人脾氣差了太多,太暴烈了。”她輕笑一聲。
這一會兒功夫,已經看到三撥吵架動手的。
他們兩句口角之后,便開始動手,絕不多說廢話,能動手就動手。
“大云尚武之風濃烈。”法空點點頭。
神京的百姓,往往吵架就是吵架,很難上升到動手的地步,就是越吵聲音越大,距離越近,到最后甚至臉貼著臉。
但是誰都不先動手。
就看誰的嘴皮子厲害,嗓門兒高,甚至帶的人多,人多勢眾,人多力量大。
而云京的百姓,往往三兩句下來便動手,甚至還沒吵起來呢已經打起來了。
這便是民風的不同。
當然也是朝廷的態度所致。
在神京,吵架倒是無所謂,城衛過來只是驅散了事,如果打起來,那城衛就毫不客氣,先動手之人不在牢里呆個一年兩年是絕不可能放出來的。
任憑你是再厲害的高手,碰上城衛軍也麻煩,關鍵便是城衛軍強硬,縱使逃出城外也會緊追不舍。
這也是因為信王掌管城衛軍,他馭下極嚴且威望極高,下面的兵卒認真遵從,不敢偷懶。
換一個人過來管城衛軍,威望不及的話,下面的兵卒自然會變得疏懶,不想多干活多出力,一旦松散,則整個神京的氣氛就不同。
這便是信王的能力。
也是他雖然一直不受寵,卻一直能任九門提督的原因所在,換一個人做不到這地步。
而云京的城衛軍則沒有這般強硬,對于打架,只要沒打出人命就不捉人,讓兩方互相賠醫藥費,沒受傷就直接驅散。
如此松散的管束,讓云京的百姓動起手來毫不猶豫,而且也培養了尚武之風。
“大云人便是狼,我們大乾便是羊。”李鶯搖頭道:“他們怎么可能不動手?”
大云看大乾,會覺得大乾人軟弱不堪,可以肆意的欺凌,當然會忍不住動手。
法空點點頭。
別說大云的實力更強,便是實力不強,看到大乾如此斯文柔弱,也會忍不住動手。
大云的狼性是深入每一個人的,而不僅僅是皇帝,所以滿朝上下都想一統天下。
其情形便如天海劍派一般。
民意不可違,況且胡烈元這個皇帝更渴望建功立業,一統天下,成為大云最強的帝王。
他拼命練功延壽,便是為了這一點。
李鶯蹙起黛眉,輕聲道:“看到這些,我越發確定,大云與我們必有大戰。”
她眼波落到法空臉上,輕聲道:“你要阻止嗎?”
法空沉默不語。
自己是想阻止,可現在看,幾乎是不可能阻止了,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大云有壓倒的優勢,讓兩邊能達到平衡。
“你便是把大云皇帝殺了也沒用。”李鶯嘆道:“民心難違,估計他們每一個都想打我們大乾吧。”
法空緩緩點頭。
這話一點兒沒錯,大云上下,幾乎都把大乾當成一盤菜,想吃就吃,想什么時候吃就什么時候吃。
當解決了蛟龍,就是吃大乾這盤菜的時候。
正因為如此,自己才感覺到了大勢不可違,自己的力量再強也沒辦法強行改變。
死了胡烈元,下一任皇帝還是一樣會想著一統天下,不管哪一個皇帝上位,如果不想皇位不穩,江山不穩,那就得順應民意去一統天下。
短時間內是沒辦法改變的。
唯一能做的就是讓他們知道,大乾與大永聯手之后,不是大云想滅就能滅的,甚至要反噬自身。
李鶯搖頭道:“這確實沒辦法了,只能打,別以為我們真打不過他們!”
大云這些家伙,如果不打疼了,是根本不知道適可而止的,會一直咄咄逼人,直到一統天下。
畏威不畏德想,讓他們老實那就打服了他們。
法空沉默。
“真打不過?”李鶯明眸再轉向他。
法空緩緩點頭。
大云的底氣來源于實力,實力傲視大乾與大永,如果沒有自己暗中平衡,大云即使面對大乾與大永的聯手也是碾壓式的優勢。
大乾與大永原本是毫無機會的,現在爭取到了機會,就看能不能把握住。
“加上我們六道呢?”李鶯道。
法空道:“原本便加上你們六道的。”
“那怎么辦?”李鶯蹙眉。
如果說一宗一派的實力提升,確實可以在短期內實現,可想提升一朝的實力,那就不是短時間能做到的。
法空搖搖頭:“盡人事聽天命吧,我們能做的不多。”
李鶯肅然。
她明眸流轉,掃過下面大街的行人。
人來人往,熙熙攘攘,當真是車水馬龍。
這般繁華熱鬧,她的心卻是一片冰冷。
片刻后,一個中年男子緩緩來到旁邊的桌邊坐下,傳音入密:“見過副司正。”
“嗯。”李鶯輕頷首,傳音入密的聲音澹澹的:“最近可有大消息?”
中年男子招呼小二過來點菜,一邊傳音入密:“我所在的奉天殿正在密謀一件大事。”
“何事?”
“暫時不清楚,我還沒能完全進入核心,沒辦法探清,也不敢太好奇。”
“嗯。”李鶯端起酒杯,紅唇翕動:“如果自身有危險,便跑去永空寺,他們不會進永空寺。”
“…是。”中年男子遲疑一下答應,然后點了兩道菜,打發走小二,繼續說道:“大云上下正擔心蛟龍出世。”
“消息泄露出來了?”
“好像有人故意泄露一般。”中年男子道:“幾乎無人不知,都在議論蛟龍會不會出世,有的宗門開始變得猖狂,奉天殿最近開始忙起來了。”
“嗯——?”
“有些宗門是信奉龍神,有的宗門修煉的武學是龍游功,飛龍騰云術,神龍九現,大擒龍訣,等等數宗,如果能親眼看到蛟龍,對他們的修煉助益極大。”
“真是牛鬼蛇神一堆!”李鶯哼一聲。
“大云便是如此的,五花八門,什么亂七八糟的宗門都有,各種古怪的武功皆具。”
“你要小心點兒,別因為當差而傷了性命。”
“副司正放心,我會見機行事,保命第一。”
“嗯。”李鶯頷首。
這個進入奉天殿的秘諜宋俊仁還是極小心的,保命的本事極大,否則現在已經不僅僅是奉天殿的香主,而是堂主了。
在奉天殿這般地方,不夠勇勐是沒辦法立功,沒有功勞也就不能升官。
宋俊仁潛伏十載,卻只是一個小隊長,跟他同時期進奉天殿的,或者已經戰死,或者已經升官,很少有比他官位更低的。
不過這樣也好,不容易暴露。
畢竟秘諜們往往會迫不及待的想升官,官位越高,獲得的消息越重要。
他這般一看就是混日子的,反而不易惹人注目,奉天殿數次肅清秘諜,都沒有懷疑到他身上。
兩人不再說話,宋俊仁喝了兩口酒之后,菜已經端上來,便專心吃飯。
李鶯看向法空。
法空正盯著外面看,仿佛沒注意到李鶯的異樣,沒發覺宋俊仁的到來。
李鶯哼道:“別裝湖涂,看看他吧。”
法空道:“躲入永空寺,我這個住持如何自處?”
李鶯笑盈盈的道:“反正你是有玉書金券的,他們不敢闖進去。”
法空搖頭:“我很快便名聲大壞,被大云百姓仇恨。”
那自己的信力怎么辦?
功德怎么辦?
所以斷不能如此的,李鶯這是逼自己幫忙,想不讓宋俊仁躲進永空寺,那就要提前知會宋俊仁脫身。
李鶯道:“可他身為大乾的功臣,總不能眼睜睜看他遇害吧?能救則救吧。”
法空盯著她看。
李鶯面色如常,笑盈盈迎著他目光。
法空轉開目光落向了宋俊仁,驟然變得深邃,然后便收回,澹澹道:“放心吧,他一直很安全,不會暴露。”
“這么說,他能一直潛伏下去?”
“十年之內是沒問題的。”法空澹澹道:“只要他依照現在的行事之風,不要亂來。”
如果知道了自己所說,便變得肆無忌憚,那就誰也救不了他,想躲進永空寺都不可能。
“那便好。”李鶯輕輕點頭:“他所說的大事是什么事?”
“滅御雷門。”法空道。
李鶯一怔。
便是神劍峰的分支,潛伏在大云的分支。
她蹙眉看向法空。
法空澹澹道:“他們早就發現了異樣,一直在等機會,現在終于等到了機會。”
御雷門最頂尖的十二名高手只逃回了兩個,實力大損,對于奉天殿來說便是最好的機會。
李鶯蹙起黛眉。
神劍峰雖然不地道,可神劍峰屬于大永,屬于大乾的盟友,如果御雷門被滅,神劍峰有損失便是大永有損失,便是大乾有損失。
自己不能袖手旁觀才是,需要想個主意幫一幫御雷門,避免被覆滅。
她想到這里,看向法空:“可有辦法?”
法空道:“便是現在送信過去,也來不及。”
御雷門可不是十幾個二十幾個人,而是上千人,婦孺皆有,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那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滅?”李鶯蹙眉道:“不伸手幫一把?”
“如何幫?”法空問。
李鶯道:“讓他們逃走已經來不及,那就擋一擋奉天殿的高手?”
法空失笑。
奉天殿要滅御雷門,絕不是一兩個高手前去,一定是大量高手如泰山壓頂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