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里,他的目光投向了大雪山的方向,穿過層層山巒與阻礙,落到了慧南老和尚身上。
慧南老和尚正在練功,慢慢悠悠,仍舊是他那套拳法,練了數十年的拳法。
法空搖搖頭,沒想到師祖如此沉得住氣,竟然沒有急著行動。
不過當初自己的話已經作蠟。
天海劍派與魔宗六道不會打起來了,會消停一陣子,大雪山看不成熱鬧了。
所以說,即使身懷天眼通,也不能隨隨便便下斷言,少說話為好。
因為自己的摻合,會不斷的改變未來,那就是改變自己說過的話,無異打自己的臉。
他一閃出現在慧南和尚的小院,合什一禮。
夕陽鋪滿整個小院,慧南和尚在霞光之中慢悠悠的打著拳,澹澹說道:“又出什么事了?”
“天海劍派與魔宗六道的沖突被皇上壓住了。”法空道:“暫時會消停一陣子。”
慧南和尚打著拳,慢悠悠的道:“你干的吧?”
法空點點頭。
“多管閑事。”慧南和尚哼一聲。
法空道:“師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一旦兩宗徹底打起來,你死我活,恐怕武林便是一團亂麻,到時候很難收拾。”
“難收拾也輪不到我們收拾。”慧南和尚哼道。
法空笑道:“師祖,我們大雪山難道還有問鼎天下第一之心?”
“我沒那么愚蠢!”慧南和尚冷哼。
在他看來,天海劍派愚蠢之極。
明明是三宗鼎立,最為穩固,偏偏要追求天下第一,打破了三宗并列之勢。
三宗并列的話,朝廷即使忌憚,卻不會太過忌憚,畢竟風頭分散開來,沒那么招眼。
一家獨秀,除非與朝廷結成密不可分的關系…
他隨即一愣,扭頭看向法空。
法空笑道:“師祖,怎么了?”
“看來不是他們愚蠢,而是太過精明了!”慧南和尚哼道:“倒是我犯蠢了。”
有冷飛瓊在,天海劍派確實與朝廷密不可分,關系密切而不猜忌。
天海劍派便成了打壓大雪山與光明圣教的手,這只手是由朝廷操縱的。
這樣一來,所有好處都要被天海劍派占了,武林之中,慢慢就會以天海劍派為尊。
大雪山與光明圣教會越來越勢微,與天海劍派的差距越來越大。
他想到這里,臉色沉肅下來:“好個天海劍派!”
法空道:“師祖放心吧,天海劍派想成天下第一宗可沒那么容易的。”
“恐怕也沒那么難。”慧南和尚搖頭。
如果朝廷鐵了心支持天海劍派成為天下第一,那天海劍派就能成為天下第一。
大雪山再強,恐怕也沒用。
法空道:“天海劍派畢竟是天海劍派,不會俯首帖耳,這是他們的心法決定的。”
天海劍派的劍法凌厲,冷飛瓊為何要提出成為天下第一宗,當世無匹?
便是因為這目標與其心法相匹配。
有了這個目標之后,天海劍派弟子修煉劍法則更順利,進境更快。
而劍法有成之后,這個目標便越來越堅牢,不可撼動,彼此兩相成就。
天下第一,便有凌云傲人之勢,心法與事實相合之后,他們會越來越傲氣,即使朝廷也不太會放眼里,寧折不彎。
便是另一個神劍峰。
到時候,朝廷的話他們也不會聽,自行其事,然后必然受到朝廷的打壓。
現在已經出現這個苗頭了。
而楚雄是一個多疑而敏銳的皇帝,發現之后,恐怕就會有所忌憚,未必還要把天海劍派往前推一步。
這其中的心思細微之處,外人很難窺得。
帝王之心莫測,他也只能觀其大略。
慧南和尚神情沉重,搖搖頭。
天海劍派一旦成為天下第一宗,大雪山的好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
法空道:“師祖你想阻止?”
“如何阻止?”慧南和尚道:“你有辦法的吧?”
法空搖搖頭。
他不會說這個大話。
慧南和尚瞪他一眼道:“都這個時候了,就別謙虛啦。”
法空道:“師祖,這種大事,不是一個人能改變的,除非是皇上。”
他覺得皇上也未必能改變得了這大勢。
天海劍派已經起勢了,現在壓制也壓制不了,又不可能直接把謝道純換掉。
畢竟天海劍派的掌門不能由皇上指派,而是宗門弟子自己推選。
即使把謝道純搞掉,新上來的掌門如果想順應人心,那還是要追求天下第一宗。
要追求天下第一宗,就要有所行動,而一有所行動,必然會導致武林動蕩。
還有魔宗六道,展現出驚人的實力之后,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練魔功,越來越多的人加入魔宗六道,令魔宗六道越發強盛。
再加之皇上的下是褒獎,更助漲此勢。
這一次壓下了兩宗的死戰,只是推延而已,兩宗終究還是要決一死戰的。
壓下這一戰不難,化解將來必發生的這一戰才是最難的。
慧南和尚哼道:“你不是在皇上那邊極有影響力嗎?想辦法說說。”
法空道:“師祖也太瞧得起我啦,皇上對我猜忌異常,怎么可能聽我的。”
慧南和尚斜睨他一眼,哼一聲。
法空笑道:“師祖,我們大雪山準備報復回去嗎?”
“你覺得要不要報復?”
“不必了。”
“那豈不是我們金剛寺軟弱可欺?更重要的是,天海劍派見我們不敢報復,會變本加厲。”
法空沉吟。
這一點兒確實不能不防。
天海劍派干得出來這種事。
他雙眼忽然變得深邃,看向慧南和尚。
慧南和尚渾身一緊,沒好氣的瞪向法空,卻沒有打斷法空。
片刻后,法空搖搖頭。
“如何?”慧南和尚問。
法空道:“天海劍派確實又挑釁了,又打傷了我們兩個弟子。”
“混帳!”慧南和尚怒哼。
法空臉色也難看。
他沒想到天海劍派如此之過份,有點兒肆無忌憚的意味。
可能是圣旨只申斥了他們招惹魔宗六道,他們便鉆了空子,開始對付金剛寺。
法空沉吟道:“既然如此,只能給他們一點兒厲害瞧瞧了。”
“早就該如此!”慧南和尚冷哼。
南華城 身為大乾南部的重要城市,南華城雖然不是一府之首,但因為地處南北與東西交匯處,來往行人眾多,帶動了城市的繁華。
天南地北,東西各地的人們進進出出,令南華城內熱鬧非凡。
清晨時分,各種美食的香氣飄蕩在南華城的上空。
有南方的小吃,有北方的小吃,還有東邊與西邊的小吃,各種香氣雜揉在一起,更加誘人。
南華城的一條小巷內,兩個中年和尚正緩步而行,沉靜而肅穆,一派高僧風范。
他們身穿灰色僧袍,樸實無華。
一個相貌粗獷,一個俊朗逼人。
他們是金剛寺弟子,趕路經過南華城,進城來補充一些吃食,歇了一晚,便要繼續趕路。
出門在外,盡管是大雪山的弟子,還是一樣的謹慎小心,盡量不招惹事非。
走到小巷一半時,迎面走來兩個青衫中年,腳步輕盈,腰佩長劍。
他們看到兩個中年和尚,不由一怔,好像頗為意外,隨即停步抱拳:“二位大師可是金剛寺的高僧?”
“阿彌陀佛。”兩中年和尚合什,俊朗和尚:“二位施主是…”
“見過二位大師,我們是天海劍派弟子。”兩青衫中年笑著對視一眼,打量兩個中年和尚。
“天海劍派…”兩中年和尚肅然,俊朗和尚道:“貧僧法凈。”
“法凈大師,相見即是有緣,既然來了此地,便由我坐東。”
“阿彌陀佛。”法凈和尚搖頭道:“多謝先生美意,只是我等有事在身,不能耽擱。”
兩個青衫中年皺了皺眉頭,面露不悅。
一個青衫中年輕笑一聲:“看來二位大師是瞧不起我們了。”
“貧僧并無此意。”
“呵呵…”那青衫中年搖頭笑道:“那便去前面的酒樓坐坐吧。”
兩中年和尚皺眉,沉下臉來。
“二位施主是想找我們的麻煩吧?”法凈和尚沉聲道:“到底意欲何為?”
“呵呵…”那青衫中年笑道:“我天海劍派難道不如你們大雪山,被你們如此看不起?”
“要動手便動手,何必如此?”法凈和尚冷冷道:“可是還有埋伏?”
“大師也忒小瞧我們了吧?”那青衫中年笑道:“對付二位還需要埋伏?”
法凈和尚灰色僧袍緩緩鼓起,又慢慢平伏,不再說話,只是往前走。
兩個青衫中年也不再說話,拔劍出鞘,劍尖指向法凈二人。
法凈與另一個中年和尚繼續往前,越來越近,最終快要碰觸到劍尖。
“嗡…”兩道劍尖頓時幻為兩團銀光,分別籠罩向法凈二僧。
“叮叮叮叮…”清鳴聲中,法凈與另一中年和尚法垢出掌迎擊,宛如金鐵交擊。
他們手掌有一道道白痕,劍尖竟然沒能破開他們的皮膚,讓兩個青衫中年臉色陰沉。
他們劍法再精妙,破不開對手皮膚,那便是徒勞。
“阿彌陀佛。”法凈雙掌合什,緩緩說道:“二位施主,現在退下,貧僧可以當作什么也沒發生。”
“呵呵…”先前的青衫中年笑起來,笑聲古怪,劍尖輕輕顫動著。
劍尖卻隱約浮現出精芒。
法凈與法垢神情肅然,這是要拿出真本事了。
“嗡…”劍尖再次幻出兩片銀光,籠罩向二僧,然后是“嗤嗤嗤嗤”輕嘯。
法凈與法垢后退三步,僧袍的胸口與肩頭都出現破洞,看得到皮膚滲出一個個小紅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