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王楚海矜持的擺擺手:“這也是我靈光一閃,偶爾所得,比起孫先生的謀算就差遠了。”
孫士奇搖頭:“這一招,老朽就沒想到,王爺天馬行空,想象超卓,佩服佩服。”
楚海微笑。
這一點確實是真的。
自己勝在思想跳脫,無所拘束,什么都敢想,沒有條條框框。
孫士奇思維縝密精細,揣摩人心洞察人心是一絕,卻沒有自己這般天馬行空的想象。
所以兩者是相補的。
孫士奇道:“王爺準備何時用一招?”
“孫先生覺得呢?”
“如果太早,皇上未必會信,”孫士奇沉吟:“時間是站在王爺手上的,所以不必太急,不如王爺先表示招攬之意。”
“嗯——?”
“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這位神僧還是極厲害的,為了防止他有所察覺,先表達招攬之意麻痹其心還是有必要的。”
“唔…,有道理。”
“不過王爺最好別與這位神僧朝面,皇上為何一直不見他,必有其道理。”
“孫先生你是說,…要防備他的神通?”
“不得不防!”
“唔,只要通過別人表達招攬之意,表達友善即可。”
“正是。”
“那在何時放出消息?”
孫士奇放下酒杯,起身負手踱步,臉龐在燈光下有幾分陰晴不定。
走了數步,他停住,轉身回來坐下,將酒一飲而盡。
楚海一直盯著他看。
孫士奇放下酒杯,露出笑容,徐徐說道:“王爺,此事不能急,需得時機到了,才能一招致命,現在看,時機尚不足。”
“何時到時機?”楚海問。
孫士奇道:“雷霆之怒,需得一步一步的推進,醞釀再醞釀,否則沒辦法激怒皇上,王爺可以先提一句,給皇上及皇后那邊種一顆懷疑的心種,待其發芽,壯大,此時再放出這謠言,…神僧縱使神通廣大,也無翻身之力!”
“好!”楚海大笑著猛一拍桌子。
自己提出一個天馬行空的主意,孫士奇則能將其完善,令其盡善盡美,無可阻擋,無法招架。
這一招下去,保準法空和尚沒有招架之力。
法空和尚神通廣大又如何,人脈堅深又如何,縱使成長為一棵根深葉茂盤根錯節的大樹,在父皇這浩瀚之力跟前,仍是不值一提,會被連根拔起。
法空看到這里時,心中怒意洶涌,隨即平息下來,決定給端王爺一個教訓。
他能表達友善,自己也以友善對之,虛情假意,口蜜腹劍,甚是刺激。
至于說怎么破掉端王這一招,確實有些麻煩,需得好好謀劃一番。
不管怎么說,端王這一招確實毒辣。
而且,他不直接對付自己而是借助皇帝,確實手段高明,頗有自己的風格。
“還沒想到?”李鶯兩手烤著紅薯,盯著法空看:“要不然,就先記下來吧,算欠你一個人情。”
法空迅速回過神,失笑道:“你都欠我多少人情了,還是算了,有沒有天材地寶之類?”
“天材地寶…”李鶯道:“你想要什么樣的?”
“類似太陰寶樹這般的。”
“你倒是一點兒不貪心!”李鶯白他一眼。
太陰寶樹天下只有一棵。
法空微笑。
與李鶯的交情歸交情,跟坑殘天道的寶貝一點兒不沖突,反正魔宗六道家底厚實,能多掏出一點兒好東西就多掏一點兒。
李鶯道:“真有這樣的寶貝,也不可能留到現在,越是天材地寶越是嬌貴。”
“如果有這樣的靈樹或者奇草,沒有結果實或者開花的,也行。”法空道:“別說你們魔宗六道沒有。”
魔宗六道的弟子如此之多,遍布整個大乾,如果論人數之眾,已然可稱為第一。
在武功實力上,人多不能說實力強。
可如果在別的事上,人多就有人多的優勢了,如搜尋天材地寶之類。
這么多人的魔宗六道,沒發現過天材地寶,怎么說都不可能。
“…”李鶯蹙眉。
法空道:“想想看吧,如果得到了這份名單,你們便可以悄悄下手,或者斬除,或者收買,或者在他們身邊潛入秘諜,總之,有諸多手段可以對付他們,在關鍵時候來這么一下,幾下就能瓦解南監察司。”
法空搖頭道:“現在的南監察司別看聲勢浩大,卻全都是虛浮不堪,根基太淺,再把根基一挖,他們轟然倒塌是必然之事。”
名單上的這些人便是南監察司的根基。
“皇上不想讓他們倒,他們就倒不了。”
“但他們始終起不來,皇上的耐心是有限的,最終只能放棄他們,還不如用你們綠衣司。”
“…我找找看,要什么樣的天材地寶?”李鶯想了想,覺得有道理。
不管怎么樣,這一份名冊是極其重要的,是殺手锏,對綠衣司太重要。
自己得到了這名冊便是奇功一件,足夠成為司卿。
司卿之后,權勢截然不同,地位截然不同,已然是正五品。
端王就要好好端量一下是不是要拉攏自己了,端王還能拿出更高的職位不成?
殘天道也無話可說。
不管在綠衣司還是南監察司,到了司卿這個位子,都是舉足輕重的,綠衣司再沒落,綠衣司的司卿也非同小可。
所以,一定要得到這名冊。
“你也知道我精于藥材養植,如果有那種能增漲修為或者強壯身體的靈果靈花樹,那再好不過。”
“…行吧。”李鶯緩緩道:“我會讓人找找看。”
法空微笑:“烤好了,開吃!”
兩塊紅薯已經烤得滋滋冒油,香氣撲鼻,讓人食指大動,忍不住想一口吞掉。
李鶯也直接拿起一塊,剝開皮開吃。
兩人都沒講究形象與氣度,嘴角都沾了不少。
一邊吃一邊說話。
法空問起她這一路可有什么收獲,修為可有精進。
“收獲有不少。”李鶯道:“大云的民風彪悍,與我們大乾不同。”
“確實如此。”法空頷首。
大云多遼闊的草原,牧民為主。
但并不意味著牧民窮苦,恰恰相反,牧民們都富得流油。
大云的氣候宜人,與大永的氣候差不多,終年沒有冬天,所以牧草瘋長,牲畜不愁沒有草吃。
所以物產豐足,百姓不會餓肚子。
一般情形下,如果物產豐足,生活富裕,應該喜歡太平日子,安安穩穩,越發文明守禮。
可大云的民風卻是尚武的,從上到下都是以武為尊,以武為榮。
大云的生活富足,讓更多的人可以練武。
窮讀書富練武,大乾武林興盛,還達不到大乾百姓都練武的地步。
練武初期是練精化氣,精便是五谷之精,所以都是大肚漢,一個人抵得上四五個人飯量。
原本就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飯量再一增,窮人家的家底根本不夠吃的。
窮人家孩子翻身的希望是拜入門派,由門派供給。
武林門派不是做慈悲的,不養廢物。
這就需要足夠的資質,而好資質百不存一,沒有百里挑一的資質,無望拜入甚至最小的門派。
所以大乾武林雖繁盛,沒練武的尋常百姓更多。
大云則不同,幾乎全民皆武。
這些都是許志堅來到神京,在金剛寺別院對飲時,跟法空所說。
這讓法空對大云極為警惕。
大云的疆域少,人口也少,可實力并不弱。
甚至隨著這十幾年來三國未開戰,太平日子讓大云的人口暴漲,快要翻一倍。
許志堅說,再這么下去,大云國力超過大乾指日可待。
人口暴漲,再加之大云尚武,一定會不再滿足于狹小的國土。
而大云三面皆海,想要擴充疆土唯有東進,東邊的鄰居便是大乾,難免要沖突。
想到這里,法空感慨道:“恐怕我們與大云必有一戰。”
“這般嚴重?”李鶯看向他。
魔宗六道不是前朝的魔宗六道,視野不再是以朝廷為基準,目光都在大乾之內,不知大云的情形。
法空道:“你在大云的時候,好好摸一摸他們的情況吧,估計你們綠衣司下一階段的主要目標就是大云了,對大云多了解一分,你將來做司卿便游刃有余一分。”
李鶯皺眉:“大乾真會跟大云打起來?”
法空緩緩點頭:“難逃一戰。”
他聽了許志堅的話,便明白自己先前猜錯了,皇帝要發動戰爭未必是對付大永。
當然也有可能是大永。
先把大永收拾了,吞并了大永之后再對付大云。
但最大的可能是應付大云的挑戰。
說不定他收到消息,大云可能要開戰。
許志堅知道的事,皇帝不可能不知道,甚至更詳細更全面,也更早知道。
李鶯沉默下來,已經沒胃口吃紅薯。
法空卻胃口不減,繼續吃。
“如果開戰的話…”
“估計是沒有必勝把握的,所以需要神武府上前線,如果南監察司能一統武林,便也能讓大乾所有武林高手都上前線做奇兵,便是取勝之機會。”
“原來如此…”李鶯感慨。
自己的目光確實狹窄,也是受限于職權與地位,站得高才能看得遠。
“這便是大勢,時勢造英雄。”法空道:“李少主也別急著回來,好好游歷大云吧。”
“嗯,我得了名冊也只傳過去,先不回去。”
兩人又說了一番話,法空告辭離開。
他沒返回金剛寺,而是一閃,出現在云京。
以李玄風為時空坐標,而李玄風已經抵達了云京。
法空出現在云京的一座小巷里。
從小巷里出來時,他已經換了一身藍袍,頭戴一方小帽,帽上有一塊方玉,掩住了他的光頭,彰顯富貴之氣。
雖然他施展小如意神功也能生成頭發,變回原貌時,直接將頭發抹去便是。
他卻不想這么麻煩,直接戴上帽子遮住,然后信步行走于燈火通明的云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