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自慶幸,不由感慨。
在神京行事,當真是處處是坑,步步陷阱,一個不小心就會踩進去,萬劫不復。
宦海之兇險比武林爭鋒更隱蔽更驚險。
她有這般感受,李柱倒沒多想,只是覺得憋屈,沒能趁機好好的出掉惡氣。
周天懷想到了這一步的驚險,也暗自出一身冷汗。
李鶯雙眸很快清亮奕奕,恢復了昂揚斗志。
越是在底層,越是身不由己,只能挨算計,唯有到了高層才有算計別人的能力,自己苦苦追求的不就是能夠主宰自己命運,而不是被別人主宰的自由嗎?
法空這邊,小院里很安靜。
楚靈已經跑去后面的塔園找徐青蘿他們玩,一起練功一起切磋。
她的魚龍乾坤變在這切磋之中不知不覺提升,變化明顯,突飛猛進,當真是奇功。
徐青蘿他們看得贊嘆不已,羨慕不已。
不愧是皇家秘傳,高妙絕倫。
楚靈得意洋洋之余并沒有松懈。
她也感受到了徐青蘿他們也在突飛猛進,個個都是頂尖的奇才。
四人誰也不愿落后,爭先恐后,刺激了他們潛力,修煉進境極快。
這比獨自在宗門或者獨自在皇宮里修煉快了數倍,效果極佳。
法寧看到他們的進境,也不再多管他們的嬉戲,由得他們胡鬧。
法空獨自坐在小院的石桌旁,手里拿著凈瓶,細細端量,仔細感受著奇妙的曲線。
每看一遍便有一遍不同的收獲。
妙韻無窮。
半晌過后,他的聲音在楚靈耳邊響起:“殿下,這凈瓶有何妙用?”
楚靈正在練功,聽到這聲音,身形閃動,拖出一串她身形的影子,眨眼間來到法空近前。
勁風挾著她的幽香沖向法空。
法空紫金袈裟飄動,笑看向楚靈。
楚靈白皙光潔額頭一層細汗,渾身洋溢著勃勃生機與青春活力,瞥一眼這凈瓶:“皇祖母只說這是寶物,但到底是什么樣的寶物,那就不知道啦。”
“那這寶物是何來歷?”
“皇祖母說,這是萬年之前的寶物,甚至年代更久遠,已經歷經了幾朝,每一朝都藏在皇宮秘庫里。”
法空眉頭一挑。
“反正這絕對是寶物的,你瞧瞧,它像是那么久遠的嗎?”楚靈蔥白似食指在空中朝它劃著圈,指指點點:“看起來就是剛剛雕成的。”
法空緩緩點頭。
這凈瓶瑩光隱隱,處處透著新生的盎然之意,實在不像是上萬年之物。
歲月沒有在它身上留下滄桑。
楚靈忽然扭頭瞪向法空,大眼睛眨動。
法空笑看著她,露出詢問之意。
楚靈道:“和尚,你不覺認為這是假的吧?是皇祖母拿個新凈瓶糊弄你的吧?”
法空失笑搖頭。
楚靈哼道:“我看你也不必研究啦,多少年都沒人研究出來的,擺在那邊插個花就挺好的,…對了,花插到它里面一直不會衰敗,我覺得這是它的玄妙之處。”
“哦——”
法空端量這凈瓶。
難道如自己的回春咒一般,能夠提供充沛的生命力?
但回春咒不能讓花一直不衰敗。
花自有其生命周期,就像人一樣,生老病死,回春咒只能讓病消除,卻沒辦法消除死。
“我試試看吧。”法空道。
“行啊,反正你挺閑的,閑著也是閑著,說不定還能找到它別的妙處呢,我練功去啦。”
她再次拉出一串影子,跑回塔園。
法空用心眼觀瞧其內外,想看看瓶內有沒有玄機。
可這凈瓶內部一片氤氳,霧氣籠罩,竟然看不清到底什么模樣。
這一片氤氳霧氣硬生生擋住了心眼。
正常的霧氣是擋不住心眼的,別說霧,便是石頭金鐵都擋不住,心眼所觀,一切通透,無所遁形。
法空看著這一片氤氳,忽然生出熟悉感。
隨即想起,禁宮周圍原本就籠罩著這種氤氳霧氣。
后來功德之力凝成金睛,可以破開這霧氣,但皇帝所在的位置卻沒辦法破除。
他一直想弄清楚這霧氣是什么,現在正好碰到。
他沉浸于研究之中,不知時間的流逝。
待林飛揚來到身邊稟報信王爺到了時,他醒過神來,發現已經是夕陽西下。
信王楚祥大步流星而來,披著霞光,合什一禮,笑道:“大師,好久不見。”
法空微笑合什:“王爺,不過半個月而已。”
楚祥一屁股坐到石桌旁:“我卻覺得過了好久,唉…,這日子太難熬。”
法空坐到他對面。
林飛揚端上茶茗,無聲無息退去。
楚祥打量四周。
外面已經是寒風蕭瑟,而這里依舊滿園春色,晚霞之下,一切都生機盎然,樹木花草不受寒意的影響,傲然生長。
“大師,我是來告辭的。”楚祥道:“我很快便要離開神京了。”
法空眉頭一挑。
楚祥道:“我的九門提督終于要被削掉了,父皇剛剛松口。”
法空笑道:“王爺終得解脫了?”
“唉——!”楚祥長嘆一口氣,起身負手踱步兩圈,又重新坐下,苦笑道:“真要沒了這位子,我還挺不習慣的。”
“現在這個時機剛剛好吧?”法空道:“皇上也是體恤王爺的。”
“…是。”楚祥點頭:“現在朝堂上下都被綠衣內司與南監察司的事鬧得雞飛狗跳,即使削了九門提督的位子,他們也無暇找我的麻煩。”
“王爺離開神京,準備去哪?”法空道。
正常情況下,如果削了九門提督之位,他很可能要閉府不出,不能離京的。
皇上也不會放他離京。
既是為了他的安全,不讓別人亂來,也是為了不讓他亂來。
現在卻要離京,那便是另有任用,恐怕也不是尋常的事。
楚祥現在是皇帝用得順手又能放心之人,皇帝肯定是舍著勁的用,不會讓他真閑下來。
“神武府那邊出了點亂子,我要過去看看。”楚祥嘆道:“我會暫時攝府主之職。”
法空眉頭一挑。
楚祥道:“大師沒聽到消息吧?”
法空搖頭。
一點兒風聲也沒有。
“神武府啊…唉,亂七八糟…”楚祥搖頭道:“從根上爛透了!”
他一臉忿怒與無奈神色,復雜莫名:“大師有暇,不妨去神武府找我玩耍,暫時我回不來神京。”
“王妃…”
“他們留在神京。”
法空緩緩點頭:“看來不會太久。”
“誰說得準呢。”楚祥嘆道。
法空笑道:“這才是王爺來的目的吧?行,我看看。”
他雙眼忽然變得深邃如海。
目光落在楚祥身上,楚祥強忍著別扭感,平靜看著法空。
如果不是沒辦法,他也實在不想過來麻煩法空,關鍵就是這種滋味太難受。
尤其他身為信王,還是大宗師,份外受不了這種被人看得通透之感。
法空雙眼再次變化,眼瞳描上了一圈金色,然后一圈一圈金色往里描,最終整個眼瞳都成了金色。
楚祥生出一股逃跑的沖動。
這金色的眼瞳好像不再是人類的眼睛,好像是天神的眼睛。
神目如電,神威如海。
強烈的威壓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不甘的瞪大眼睛,直勾勾瞪著法空。
自己可是大宗師,不是尋常的小人物,已經踏入了世間最頂尖的行列,怎么可能被威勢壓住!
眼瞳中的金色慢慢褪去,恢復深邃,再恢復平常,法空收回目光,若有所思。
楚祥心中的驚悸慢慢平息,驚奇道:“大師,這也是天眼通?”
“修煉有所進益,算是更強一層的天眼通吧。”法空點頭。
“大師是越發厲害了。”楚祥感慨。
法空道:“王爺,你短時間內是回不來了,安心在神武府呆著吧。”
“要多久?”
“至少一年。”法空道:“我看到的這一年之內,你是沒能回來的。”
“一年…”楚祥不甘心的嘆氣。
他倒不是不想離開神京,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也不錯,神京的繁華他根本不稀罕。
可一年不能見王妃,這著實太難熬。
偏偏又不能帶王妃一起去。
這對他來說太過殘忍,一天不見王妃都覺得一年沒見到了,無法忍受。
他一臉苦色,嘆道:“如果我有大師的神足通就好了。”
如果有神足通,瞬間可以往返神武府與王府,自己便是在神武府住一輩子也沒問題。
在神武府不必理會那些蠅營狗茍,不必勾心斗角,神武府的弟子頭腦簡單得多,便如軍營一般。
他覺得比在神京強了無數倍。
法空笑道:“王爺,神武府離神京也沒多遠,兩三天跑一次便是,現在我便是兩三天回一次金剛寺,神武府比金剛寺更近一些吧?”
據他所知,神武府距離神京不過百里。
神武府不僅鎮壓武林,還負有拱衛神京之責,一旦有騷亂,神武府可以馬上趕到。
百里距離,對于武林高手而言并不遠,一個時辰之內足以趕到。
“兩三天回來一次…”楚祥有些心動,又有些擔心。
神武府現在還有點兒亂,需得自己鎮壓,一旦離開,有可能被有心人趁機鉆了空子。
所以短時間內,沒辦法三天回來一趟的。
法空不再多說,免得又改變了未來。
“我要是離開,金剛寺可能會有一些麻煩。”楚祥皺眉道:“大師還是要小心一些。”
自己在暗中幫金剛寺擋了很多麻煩,一些胡亂伸出來的爪子被他切斷。
一旦自己離開九門提督之位,那些人恐怕會故態復萌。
父皇的額匾確實有護持之能,可那些人并不會對金剛寺如何,只會使一些小絆子。
不能奈何金剛寺,只為了惡心法空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