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看向太后:“皇祖母,其實不必去拿的,直接讓金剛寺外院的人送過來便是了,沒必要客氣的。”
“為何沒必要客氣呢?”太后喝一口粥,滿意的點點頭,正是自己喜歡的味道。
這個靈兒丫頭,還真是有心了,孝順是真孝順,不像那些皇孫皇孫女,浮于表面。
“皇祖母,送到宮門口不過幾步遠。”
“你呀…”太后搖頭道:“依法空大師的脾氣,會不會大張旗鼓的說,這是送給我們的?”
“應該不會吧。”楚靈甭頭想想,搖搖頭。
她想想法空的行事,應該是低調為主,悶聲發大財,送神水到宮里不會招搖得天下皆知。
雖然他行事有時候高調得很,但總給她一種行事很低調的感覺。
沉穩厚重,可靠安心。
太后微笑道:“如果我們派人過去取,不用他們送,那外人是不是就知道了呢?”
“當然。”楚靈點頭。
“你說,一小瓶賣一百兩銀子,旁人真沒有怨言嗎?”
“反正有錢人覺得值,而且還想他漲價,結果他沒漲呢,也算是良心了。”
“總有人覺得不值吧?”
“嗯,沒那么有錢的肯定覺得太貴。”
“一定會嫌他們太貪錢,所以心懷怨恨,是不是?”
“…是。”楚靈點頭。
“可如果別人看到我們宮里也一直在用神水,會不會覺得一百兩一瓶就值了呢?”
“會!”楚靈毫不猶豫點頭。
老百姓心底里就覺得皇宮用的東西都是最好的,原本一個很尋常的東西,可是一旦皇宮用了,馬上就身價倍增,變成了不尋常之物。
關于神水的效果,人們肯定是知道,但太多人不知道,覺得這是有錢人發蠢。
好不容易花錢買一瓶,即使很好用,也會覺得太貴。
但如果皇宮一直在用神水,那就不一樣了,即使效果沒那么強也會覺得好。
更別說神水那般神妙了。
“這能最大限度的安撫人心,消除隱患,我們總不能白用人家的神水吧?”
太后已經喝了數口粥。
微微燙嘴的粥進了肚子之后,暖融融的,驅逐了身體的寒意,好像置身于溫暖的春天。
楚靈恍然贊嘆:“皇祖母,姜還是老的辣呀!”
太后笑道:“靈丫頭,你想過得好,比旁人都好,最重要的不是武功,別像你父皇那般一味的以強取勝,那不是正道,正道是要學會揣摩人心,揣摩世人之心思,順勢而為,何為勢?就是人心,大部分人的人心。”
“是,皇祖母!”楚靈笑道:“皇祖母,我覺得我聽了這一番話,變聰明了很多。”
太后開懷大笑。
她不知不覺已經喝光了一碗粥。
渾身暖融融的,周身所有毛孔好像都打開了,正在往外冒寒氣,身體里只剩下了溫熱氣息。
五臟六腑無一不熨帖,渾身經脈無一不暢通,身體好像輕了一倍,好像羽毛要隨風飄起來。
身體好像一下恢復到了年輕的時候,隨著年紀增大,再沒有這種感覺了。
“當真不愧是神水!”太后感慨道。
楚靈笑道:“皇祖母,很舒服吧?”
“舒服,太舒服了。”太后道:“法空大師真是高僧,今天務必要去!”
“我待會兒便走。”楚靈起身:“那皇祖母,我去吃早膳啦。”
“去吧去吧。”太后笑道:“龔群英,你跟著靈兒丫頭一起回靈云宮,等著她,隨她一起去金剛寺外院。”
“是,娘娘。”高大魁梧的龔群英好像一直不存在般,這時候說話才顯現出身形。
楚靈好奇的打量龔群英:“皇祖母,龔總管修為可夠高的呀。”
她從前是根本不在意修為高低的,現在練了武功,開始關注起來,感覺龔群英是一個頂尖高手。
“老龔他有奇遇,修為確實不俗。”太后笑道:“有他在你身邊,出去我也放心。”
“什么境界呀?”楚靈好奇的問:“是大宗師了吧?”
“是呀…”太后感慨的嘆息一聲道:“已經好久了吧,他算是運氣好,我也運氣好,要不是他呀…,我早就沒命了。”
“原來對皇祖母還有救命之恩。”楚靈笑盈盈的道:“這般貼心人可難找。”
“靈兒丫頭你身邊還沒內侍吧?”太后搖頭:“有些粗活女兒家做著太吃力,還是要有內侍的。”
楚靈笑道:“皇祖母,小星小月就挺好,她們也有武功在身,做粗活是夠用的。”
“那兩個小丫頭確實資質不錯,你眼光也是好的。”
“那我這回真要去啦皇祖母。”
“去吧去吧。”太后笑呵呵的擺手。
楚靈輕盈的離開,高大魁梧的龔群英向太后行一禮,然后跟上楚靈,消失在太后視野。
太后則難得興致高昂,于是便去了后面的佛堂,誦了一刻鐘的佛經。
佛堂位于永和宮的西側,與永和宮由一道月亮門打通,以便能隨時過去。
她誦完經,剛剛出了大殿,便看到臺階下站著信王楚祥。
一襲紫袍,胸前繡金蛟,身形挺拔如松。
“孫兒拜見皇祖母。”楚祥抱拳行禮。
太后打量著他,眼神透著憐愛,上下打量半晌,看他變瘦了變黑了,不滿的哼一聲:“你這個大忙人怎有閑心來我老婆子這里?”
楚祥笑道:“孫兒有陣子沒來給皇祖母請安了,皇祖母恕罪。”
“凈知道忙。”太后擺擺手。
楚祥上前抬起右胳膊。
太后左手按上他胳膊,由他攙著,感受著他胳膊上傳來的勃勃力量,責怪道:“別一天到晚瞎忙,光埋頭干活不行,要抬頭看看路。”
“是,皇祖母教誨的是。”楚祥笑道:“不過我這性子實在改不了,有些事忍不住。”
“唉——!”太后幽幽嘆一口氣,兩人在十幾名彩衣宮女的簇擁下,慢慢來到了永和宮的前院,來到一張木圓桌前。
太后慢慢坐下來:“跟你祖父一個脾氣,想改確實是難,吃了多少虧都改不掉。”
這些孫兒之中,最像太上皇脾氣的就是楚祥,所以太后對楚祥總有幾分親切,格外的寵愛。
可她也知道,皇帝喜歡的可不是楚祥,而是逸王與英王。
而正因為楚祥的脾氣像祖父,所以更不得皇帝歡心,甚至厭惡他。
蓋因皇上與太上皇之間的父子關系不但不親近,反而像是水火不容的仇人,父子便是冤家對頭。
楚祥不管是性情還是相貌都極類祖父,這也便成了不受寵愛甚至厭惡的緣由。
如果不是太后一直護著,依皇帝的意思,早就把楚祥削掉官位,閉府索居。
“孫兒都這般年紀了,索性也不改了,江山易改稟性難移,也沒什么可改的。”
“你呀…,沒吃過大虧,所以任性。”太后搖搖頭:“往后就知道啦,人活于世間,往往是身不由己的,要不斷的改變自己才好。”
“皇祖母教訓的是,孫兒努力改一改脾氣。”
“這才對。”太后欣慰的點點頭。
她也知道楚祥嘴是答應,實際根本不可能改,自己夫君一輩子改了脾氣嗎?
當初奪嫡的時候,多少艱難險阻,多少明槍暗箭,都沒能改掉他的脾氣。
“皇祖母,我來是因為一件大事。”
“我說就嘛,沒有事不會想起我這老婆子。”太后笑著指了指他。
楚祥不好意思的道:“是一件大事。”
太后笑道:“行吧,大事,那你說吧。”
楚祥看向左右。
太后擺擺手。
十幾個彩衣宮女們飄飄離開,永和宮一下變得空蕩起來。
楚祥身形閃動,繞了一圈,沒發現有藏著的人,再次回到太后身邊。
太后盯著他看,想聽聽他到底有什么緊要的事。
楚祥施展了傳音入密之術,將龔群英的事說與她聽。
“不可能!”太后脫口道。
楚祥認真的盯著她,肅然道:“皇祖母,這件事絕對錯不了,法空大師不會弄錯。”
太后眉頭緊鎖,搖頭道:“太荒謬了!”
“正因為荒謬,讓人無法相信,所以才能隱藏這么多年沒暴露。”楚祥沉聲道:“要不然,早就被清除掉了。”
太后盯著他:“法空大師不會弄錯吧?”
“目前來說,據我所知,法空大師還沒弄錯過。”
“…”太后抬頭看向天空,雙眼閃爍。
片刻后,她嘆一口氣:“我都記不得有多少年了…”
楚祥沉默不語。
他雖然體會不到太后的心情,但知道她心里一定很不好受,也不愿意相信。
一直陪著自己幾十年的忠實心腹,忽然說他是內奸,是敵人,確實很難接受。
即使從理智上能確認,感情上也沒辦法接受。
更何況,也沒有鐵證能證明,只是法空大師的一句話而已,怎么可能不懷疑怎么可能輕易接受?
太后看了天空好一會兒,最終搖搖頭,長長嘆一口氣:“唉——!”
楚祥不忍的道:“皇祖母,這件事確實很難接受,可是…”
“罷了,隨你的意吧。”太后道。
“皇祖母?”
“比起你的安危,什么人都能舍棄。”太后憐惜的看著楚祥:“放手去做吧。”
“…是,皇祖母!”楚祥心中洶涌著感動,深深一禮。
他能體會到皇祖母多么的不舍,一個陪在身邊幾十年的心腹,就這么舍掉。
為何?
就是為了自己。
“小心一點兒,他可不是尋常人,少年得逢奇遇,一直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