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府大門緩緩打開,外總管胡云領再次出現。
他來到范凝玉跟前躬身行禮,引導著她進入信王府大門,一直來到了后花園。
“爺爺,奶奶!”范凝玉一轉過幽徑,遠遠看到湖上的諸人,便搖搖玉手。
她輕盈腳步陡然加快,沒有跟著胡云領一起踏上回廊,直接從湖上凌波微步而至小亭里。
帶著淡淡幽香飄入小亭,輕輕一襝衽,落落大方的向信王爺與許妙如行禮。
“好。”楚祥撫髯打量她一眼,滿意的點點頭。
許妙如笑道:“周妹妹,每見凝玉一次,都覺得凝玉更美了一分,是不是我的錯覺?”
周靜靈抿嘴笑道:“許姐姐你這么說,小丫頭的尾巴翹得就更高了。”
許妙如笑道:“凝玉這般人物,驕傲一些也是理所應當,誰讓其他人不如呢。”
靜北王爺范燁哼一聲:“女孩子家,一點兒沒有女孩子家的柔和,不成體統!”
“爺爺——!”范凝玉嬌聲道:“女孩子家都要柔柔弱弱像奶奶一般?那怎么可能,又不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而且誰讓我隨我爹呢。”
“好的不跟!”范燁冷著臉哼道。
法空坐在酒館里贊嘆。
手段厲害。
這一下輕盈的順水推舟,讓范燁把矛頭轉向了兒子。
很顯然,這位小王爺沒那么讓范燁省心。
“奶奶,你的病好啦?!”范凝玉發現了異樣,上前拉住周靜靈的手。
兩人站在一起,宛如姐妹一般,即使說是母女都勉強,更別說是祖母孫女。
周靜靈笑著點頭。
“怎么可能?”范凝玉運功探查,發現周靜靈身體痊愈,而且生機盎然。
周靜靈笑道:“托許姐姐的福,找來了法空大師,施了一個佛咒就治好了。”
“竟然一個佛咒就能治好…”范凝玉半信半疑。
她知道奶奶不會撒謊騙自己,可此事也太過匪夷所思了。
這寒蜇之癥多么棘手,自己最明白,以自己所練奇功拼了命的修復她身體,毫無作用。
奶奶的身體一片混亂混沌,不管什么力量一進去,馬上被攪得七零八落。
不但壓制不了,反而增強混亂之力,讓病情加重。
周靜靈道:“法空大師一個佛咒,便喚來了風雨,這點兒病也沒什么了。”
范凝玉看向范燁。
范燁瞪眼:“看我做什么,丫頭,我先前是誤會法空大師了,有眼無珠,我是老頭子,老眼昏花,你年紀輕輕的也老眼昏花了?”
“…佩服。”范凝玉贊嘆。
既是贊嘆范燁能狡辯,也贊嘆法空手段厲害。
一個佛咒就能做到這一步。
她對法空頓時生出興趣來,想要弄清楚這佛咒到底是何力量。
“倒要見一見這位法空大師。”范凝玉道。
“是要見一見,向法空大師道謝,賠禮。”范燁道。
范凝玉笑道:“我明天便去金剛寺奉香,拜見法空大師。”
“凝玉,去奉香可見不到法空大師的。”許妙如笑道:“他平時不見客。”
“靜北王的名頭難道不夠?”范凝玉驚奇,扭頭看看范燁。
許妙如抿嘴笑道:“法空大師是法主之尊,還有皇上手書的額匾,現在是哪一位都不見的,見他倒是有一個辦法。”
“姨奶奶請說。”范凝玉道。
許妙如道:“他每天都要去觀云樓吃飯,你可以在酒樓或者半路上見到他。”
“那怎么可能好好說話。”范凝玉失望。
她還想好好跟法空交流一番,請教一番佛法,只打一個招呼可不成。
“那便沒辦法了。”許妙如笑道。
沒得法空同意之前,她不會貿然答應引見,知道法空不喜歡麻煩的性情。
雖然她很喜歡范凝玉的颯爽,還是不能貿然答應。
“娘。”遠處傳來楚煜的聲音:“怎么回事?直接把我院子里的人捉了做什么?”
他說著話,如一陣風奔至,看到范凝玉時,腳步不由的一停,在湖水上方停住,直直往下墜去。
他忙一按掌。
“砰”的悶響,湖面微微一個凹陷,他借罡氣之力落到了小亭里。
一身紫袍,俊美逼人。
他跟范凝玉站在一起,金童玉女,宛如一對璧人。
法空坐在酒館里也覺得賞心悅目。
隨即搖搖頭。
可惜啊可惜,容貌相符沒用,這范凝玉才高氣傲,眼高于頂,楚煜還沒被她瞧眼里。
郎有心妾無意,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范姑娘怎會來…見過王爺,王妃。”楚煜怔怔看著范凝玉,隨即發現了范燁與周靜靈,忙抱拳行禮。
范燁笑瞇瞇的擺擺手示意不必虛禮:“一表人才,…信王爺,你有兒孫福吶!
他一想到自家那個逆子,再看看眼前的楚煜,便不由的嘆氣。
人比人氣死人。
信王府的三個兒子,個個如龍如虎,哪像自家的那個逆子,不成體統,一天到晚只會跟著自己這個爹做對,不氣死自己不罷休。
還好孫子孫女不錯。
不過眼前這個小四也不是省心的,夫人一天到晚操盡了心思。
“嗨,也是不成器的。”楚祥笑呵呵的道。
他想想也覺得滿足。
靜北王爺的小王爺可是出了名的紈绔子弟,一天到晚的瞎胡鬧,鬧出不少的笑話。
比起他,自己的三個兒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
楚煜在一旁恭敬的聽著。
這卻不得范凝玉的眼。
她覺得男子漢大丈夫,要有足夠的氣魄與天地爭鋒。
這般恭恭敬敬,太過沒氣魄。
“三世子,我們出去說話吧。”范凝玉笑道。
“好。”楚煜答應。
兩人告辭眾人,離開小亭,到了湖上的回廊。
楚煜對眾人的奇異笑容有些不好意思,俊臉微微發紅,范凝玉卻視而不見,坦然大方。
楚祥看得暗自點頭。
這范凝玉確實名不虛傳,不是尋常的庸脂俗粉,氣度不凡,若能做兒媳婦,再好不過。
至于說與逸王世子爭女人,他不屑一顧。
憑什么自己的兒子就要矮逸王的一頭,都是皇子皇孫,誰也不遜色誰!
兩人并肩站在湖上回廊,湖面倒映出他們,不時有魚兒鉆出來破壞兩人的影子。
范凝玉一捋鬢邊一縷秀發,風情萬種,斜臉看向楚煜,似笑非笑:“三世子好久不見了,最近在忙些什么?”
楚煜露出一絲客氣的微笑:“練練武功,讀些佛經,修心養性。”
他已經決定收心,不再癡癡的付出。
這兩天誦經之后感覺心靜神寧,尤其配事法空所贈的佛珠,對佛法更多了幾分領悟,對世間的貪嗔癡更多了幾分超然。
自己便是一個癡字。
該放下了。
“讀佛經…”范凝玉輕輕點頭:“三世子如此年輕,便有遁世之心?”
“身雖在塵俗,心卻要保持超然,否則沉溺于世間繁華,便是煩惱無窮。”
范凝玉微笑:“比不得三世子的超凡脫俗,我便是一介庸俗之人。”
“范姑娘過謙了。”
“那三世子與法空大師可有交情?”
“略有交往。”楚煜謙虛的道。
自己與法空相識于微末,那時候的法空只是法空和尚,而不是現在的法空大師。
所以兩人的交情越發顯得珍貴。
兩人相處之時,法空也全無大師的威儀,不端大師的架子,嬉笑無忌。
所以他越發珍視,絕不會利用這份珍貴的友情,不令它摻進去世俗的功利。
“我想見一見法空大師,不知三世子可否引見?”
“范姑娘你要見法空?”
“正是。”范凝玉輕輕點頭,明眸熠熠,流光溢彩:“要當面道謝,他治好了我奶奶的絕癥。”
“這卻不必了。”楚煜微笑:“這對法空而言只是舉手之勞。”
范凝玉搖頭:“他是舉手之勞,于我們整個王府卻是救命大恩,怎能不謝?”
“去金剛寺外院奉一柱香,心中感謝即可,不必再多做什么了。”
“三世子不是法空大師,真能替法空大師做得了主?”
“這件事我還是能做主的。”
“看來跟法空大師的交情不淺吶!”范凝玉輕笑:“是不想引見我?嫌我丟人不成?”
“范姑娘這是哪里話!”楚煜搖頭。
“那就是恨我,不想幫我,是不是?”范凝玉笑道:“覺得自己一腔深情付諸流水,我不該不識好歹,對不對?”
“范姑娘!”楚煜無奈:“絕對沒有的事。”
“唉——!”范凝玉幽幽嘆一口氣:“我其實也很感激你,可感情之事…”
她無奈的搖搖頭:“我跟你說實話吧,其實我不想涉及兒女私情,覺得很淺薄很可笑,我追求的是一種更堅固更真實更純粹的東西。”
“是什么?”
“…不知道。”范凝玉抬頭看向天空,露出迷茫之色:“我知道我在追尋,在尋找,可卻不知道這是什么。”
楚煜竭力去理解,卻怎么也理解不了。
“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任何男人。”
“難道你喜歡女人?”
“放屁!”范凝玉脫口嬌叱。
楚煜自知失言,忙擺擺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確實不能理解,不過人各有志,確實強求不得。”
他跟法空在一起的時候,開玩笑習慣了。
這一次就脫口而出。
“我一直想弄清楚自己在追求什么,這種感覺很折磨人,很痛苦,你能明白嗎?”
“…差不多吧。”楚煜點頭。
他隱隱能體會到范凝玉的迷茫與痛苦。
“法空大師如此厲害,想必佛法也是了得的,即使佛法尋常,想必智慧也是過人的。”
“…確實如此。”
“我想見法空大師,一是道謝,更重要的是想請教,請大師替我解惑。”范凝玉明眸熠熠看著他。
“這個…”楚煜遲疑。
此時,來福酒館,法空放下了酒杯,招手叫道:“小二,再來一壺!”
這酒乍一喝確實不如自己從前所喝,但越喝越有滋味。
決定再來一壺試試。
心眼還在觀望著這一對,不由的贊嘆這范凝玉厲害。
一步一步把楚煜逼到墻角。
“楚兄,你帶她到玄武大街上的來福酒館吧,我在這里等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