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在洛離入蘭陵時,他就發覺了自己的神念被阻隔。
眼下見到這座詭異的雕像后,他已經知道了問題源頭,就是因這佇立在祭壇之上的雕像所產生的。
雖不知緣由,但當洛離鼓動真氣,雙眸對著下方一掃,他卻看得清楚,這整座廣場上數十萬人里,沒有一個上三品境的存在。
其中最強的,不過就是圍靠在那雕像兩側的先天教徒,弱小的甚至都是孱弱的普通人,一碰就碎。
洛離不曉得這白蓮教和無生道主是什么玩意,竟能將整座郡城給變成這般模樣。
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動手。
長劍從青年腰間抽出,一道如同白晝般閃耀的劍光劃破長空。
手起,劍落!
耀眼的劍光,好像天地神罰一般降臨,目標明確,徑直向著下方的雕像直接劈下!
聚集在四面八方,神情除卻狂熱再無其他神色的民眾,在見到這驚天一劍后,面容上不可抑制的便生出了恐懼情緒。
哪怕神念被控制,在面對足以威脅生死的危機下,人性的本能反應依舊可以占據上風。
嗡嗡!
縈繞著血紅色光華的雕像,在洛離這一劍劈出,向著雕像斬下之際,突然血光大亮,撐起了一道巨大屏障,將這祭壇四周中心,牢牢的護持在了中間。
嘭!!
數十個白蓮教的核心教徒,被血紅色的屏障庇佑后,親眼見到那劃開天幕的劍光,毫不留情的便落了下來,斬在屏障之上,發出了驚天聲響后,一個個都慌了神色。
“放肆,簡直大膽至極!”
“我白蓮教播撒教義,驅逐妖邪庇佑一方,你這異端不思感激倒也罷了,竟然還對偉大的無生道主雕像動手!”
“莫不是不想活了不成?!”
看著搖搖欲墜,飛速流逝光華的血紅色屏障,有教徒怒極,對著不停斬出劍光的洛離,就是大聲呵罵,言語間全無畏懼。
這儼然是一副狂信徒般的模樣,縱使他們一身實力足有先天之境,但這副神采落在了清醒之人的眼里,就好像是沒有自己主見的傀儡一般,只會讓人心生可憐。
其中實力最強的兩名教徒,一身真氣澎湃,有強四品的實力。
他們對視一眼后,同時飛身上前,想要沖出這血紅色的屏障,將那外界用劍之人斬落下來。
可洛離的劍道經過多番磨練,早已經出神入化,此刻施展出的道道都是天象入道之劍,宛如天威,又豈能是普通的武道先天可以媲美?
就算是先天巔峰,也不行!
“放肆狂徒,膽敢蔑視無生道主,受死!”
當這兩白蓮教的高層剛一沖出,才來得及怒吼時。
洛離根本沒有理睬他們。
手中三豐劍一抬,這黑袍青年依舊我行我素,繼續消磨著那血紅色的屏障。
這雕像吸收了不少尸體精魄,在受到危機時爆發出的屏障厚度不凡,即使是洛離在一時半會之下,也無法徹底將其破去。
不過以他的實力和劍道來言,徹底破開這屏障,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
劍光呼嘯而出,洛離抬眼,倒也沒有將那兩四品全數無視。
碩大的劍光分離出了兩道劍氣,對著那倆滿臉怒色的白蓮教高層殺去。
只是一息碰撞。
洛離云淡風輕,但那倆迎面而上沖來的武道高手,卻是連呼吸都極為困難!
兩縷分化的劍氣,在他們眼中就如大海般無量,澎湃且洶涌。
在這種程度的力量面前,他們自己的那點兒斤兩,就如被風吹雨打的一葉扁舟一般,隨時都會沉沒。
事實也正是如此。
當洛離這兩縷劍光淹沒而去。
兩尊一看就是白蓮教中掌權的高層,達到了武道四品的凡俗大高手,即使拼盡了全力,也難以抵擋!
他們手中所執百煉刀兵,粉碎為了破銅爛鐵,他們的身軀被劍光撕碎,當即喋血長空,血液灑落。
兩尊四品絕巔的白蓮高手,隕于當場,湮滅于縱橫劍氣之下!
全程,都沒有生出任何波瀾。
這景象,不可謂不震撼。
“這...這!”
“這到底是什么妖人,左右護法使,竟被直接斬了?!”
“他們可是得到過道主賜法,有了仙緣的大高手啊!”
“難不成只有掌印大人親自出手,才能將其降服不成?!”
無數圍靠在雕像旁的教徒,即使心中信仰依舊,可面上也不免慘白起來。
他們之前,之所以對于洛離沒有絲毫恐懼,是因為他們堅信白蓮教和無生道主,一定會給予這個異端懲戒。
但現在兩尊眼下最強的護法使者,卻被兩縷劍氣直接滅殺,連個完整的尸骨都沒存下,這恐怖的一幕,卻是叫他們暗埋在心底的恐懼,徹底復蘇了。
當恐懼氣氛開始蔓延,大難臨頭下,即使信仰再堅定,也沒有人可以繼續置身事外。
本來面上帶著狂熱,不停參拜著無生道主雕像的民眾,隨著那血紅色屏障支配的信仰和能量越來越多,他們本來無神且麻木的面色,終于有了神采。
有靠在中心處的民眾,臉頰上有些溫熱。
那是洛離方才斬殺的兩尊白蓮護法,所遺留下的血跡。
這身子顫抖的民眾站起身子,摸了摸臉頰上帶有腥氣的血跡,本來迷茫的面上回復了幾分意識。
突然,他大叫了一聲!
“血...是血!”
“我,我現在到底在哪里?”
驚叫一聲,他轉頭看向了周圍。
這一眼望去,更是叫他愈發惶恐!
因為在他眼睛所望的視線中,那種種天崩地裂的神通和血跡,都徹底顛覆了他的世界觀!
而漸漸回復了意識的人,顯然不止他一個。
“為什么,我會在這里?”
“那,那不是無生道主的雕像嗎,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天上怎么有人影在向著無生道主進攻?那又是誰,是妖魔嗎?”
恐慌和未知的畏懼漸漸蔓延,再加上這整座郡城的民眾都集中在此地,一不小心之下,光是踩踏,怕是就能引發不小的災禍!
而且這其中,上至七旬老人,下到無知稚童,都不在少數!
在看到事情漸漸進展到無法控制之時。
與洛離一同前來的王虎,自然不會置身事外。
眼下洛離正與那怪異雕像做博弈,馬上就要功成,被其囑咐不必出手,留意四方民眾的王虎一見到事情有了變動,當時就有了動作。
純正且浩蕩的堂皇真氣,從這位天行盟主周身散發,襯托的他整個人都像是一輪大日,威嚴無比。
他的聲音附加真氣,又有種奇特的意志摻雜其中,隨著那些民眾周遭惶恐氣氛溢散,陡然間傳遍四方:
“高人前來,制裁邪教,此地危險,若是不想平白隕落者,都從后方依次撤開!”
“在郡城周邊,都有軍隊把守,可保爾等安寧!”
這聲音威嚴持重,傳入到了每一個人的耳中。
再加上王虎動用自身天象之力,影響天地,將這些民眾的惶恐情緒壓制下去,倒也沒有生出多少波瀾。
雖然下方很多民眾,都對于這白蓮教派有所好感,但當他們看到那血紅色的屏障,以及圍繞在祭壇四周的妖魔和人類尸體時,恐懼終究還是戰勝了信仰。
四方巷尾,有民眾們爭先恐后的撤離。
好在有著王虎的震懾和意志壓制下,沒有發生什么大規模的嘩變,造成人踩人,人傷人的一幕發生。
很快,空曠的四方廣場,就只余下了那被雕像罩住的地帶,還有著數十白蓮教徒存在。
而這時候,洛離的劍氣終于將這烏龜殼般的屏障,消磨的已成強弩之末。
血紅色的屏障忽明忽暗,好像隨時都會炸裂開來。
顯然,在洛離催動天地之力,再加上自身精純至極的劍氣壓制下,這座詭異的無生道主雕像,要支撐不住了。
終于,隨著一聲清脆的碎裂聲響乍現。
覆蓋于四方祭壇半空的屏障,應聲露出了密密麻麻的縫隙,隨著一道熾熱的劍氣壓下,咔嚓咔嚓,屏障終于崩潰!
那雕像此時,能量波動已經趨近于最低點,再也無法維持顯圣。
收劍,隨后腳步一踏,咫尺天涯。
當洛離的身影步入這底下遼闊的祭壇時,這些維持祭祀儀式的白蓮教徒,差點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何...何方妖人,竟敢如此褻瀆無生道主,如此在我白蓮教面前放肆?”
有教徒壯著膽子,即使面對洛離,也是強行壓抑著內心的懼怕,厲聲呵斥道,只恨不得上來撕他血肉。
若是不知道的,還以為洛離與他有血海深仇呢。
同樣的,那些剩下的教徒也是一樣。
他們即使面上不顯,但眸子中都不約而同的露出陰冷與痛恨,他們看向洛離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殺父仇人一般,恨不得殺之而后快。
數十教眾擋在這已無神跡顯現,開始變得黯淡無光的雕像之前,戰戰兢兢的等待著洛離的審判到來。
他們就像是走向末路的狂信徒一般,愚昧,而又無知。
神念一掃,感受著這些白蓮教徒的情緒變化,洛離有些沉默。
如果說那些外界的民眾信仰白蓮教、信仰無生道主,可意識或多或少,都有些被潛移默化的影響扭曲了的話。
那么這些始終留守于這雕像周圍的教徒,便都是身心如一,將全部的信仰都奉獻給了這無生道主。
在他們的心中,白蓮教的道義,似乎真的比他們的生命都要來得重要。
“告訴我,白蓮教還有你們口中的無生道主,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背著手,洛離淡漠的聲音傳出。
而他的目光,一直都在盯著那座詭異的雕像。
明明不過是普普通通的石頭材質,卻能吞噬人的血肉和妖魔之身,著實詭異。
不僅如此...
作為掌握了大夏一朝國運的皇者,洛離對于氣運和信仰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已經大致有了些概念。
即使不知道這些東西到底該怎么用才算是正途,但直覺告訴他,這種氣運或者類似信仰的東西,至關重要。
它,甚至能在某種程度上,影響到未來的道途!
“妖人想要探查我教隱秘,不能叫他得逞!”
“教眾們,此刻掌印大人不在,左右護法使已隕,是該證明我等對于白蓮教的信仰和對道主的忠誠了!”
“無生道主,真空家鄉!”
“塵世污濁,白蓮凈世!”
嘭!!
洛離只是想給這些教眾,最后一次機會。
但很顯然,洛離話語說完后,他們卻壓根兒就不想給自己一次活著活著重生的機會。
一聲爆炸,這些教眾領頭者之一,直接逆沖氣血,在這祭壇和雕像之前,活生生的爆體而亡!
見到有著領頭之人后,剩下的教眾也沒有猶豫。
接二連三的爆炸聲與血液飛濺,在這些白蓮教眾之間產生。
很快,整座祭壇上便再無一人活口。
余下的也不過只是一地狼藉,就連那巨大的無生道主之雕像,都被染上了猩紅且溫熱的血跡,看上去異常滲人。
洛離抬眸。
他看著這座道袍整潔,左捧道書,右捏符咒,雖看不清楚面容,但卻沒來由給人一種慈悲與悲天憫人之感的修長身影,心神微微生寒。
那些教徒,從身到心都在信仰著這無生道主。
就算是洛離以武道手段亦或者神念,去強行支配他們,最終也不會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
何等可怕的洗腦手段!
就算是前世的傳銷,怕是都遠不及也。
沉默片刻,洛離終于一甩袖袍,隨后一道虹光揮出,向著這座巨大的雕像飛速射去。
一聲巨響,巨大的道主雕像,碎裂成了一地石塊,不成樣子。
“罷了。”
“滿城民眾恢復清醒,有關于這白蓮教的信息,可以去詢問他們。”
“雖然不可能觸摸到其中隱秘,但估計也只能這樣了。”
將出鞘之劍重新插入劍鞘,寒風吹過洛離的鬢發,心中暗想道。
同一時間。
距離蘭陵郡城足足百里之遙外。
之前與洛離一道,將夏楚兩國交界的妖域通道共同摧毀,來自星陽宮的一峰首座大宗師路舟,此刻正在焦頭爛額的逃亡著。
看得出來,他眼下已是背負了不輕的傷勢。
而在他的后方,則是一身披黑袍,面容冷峻的男子,正在駕馭黑白之光,窮追不舍。
但就在此時,那后方追殺之人的身形,卻是突然頓住,繼而面色突然慘白。
隨后這黑袍男子只是往前看了一眼,便不再管這足足追殺了上百里的青年道人,轉身頭也不回的就往來時之路飛奔而去。
他腳步移動的方向,赫然便是——
蘭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