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慶皇朝開朝皇帝的出現,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之外。
哪怕是方舟也不曾想到,皇族老祖的底牌,居然是召喚出大慶開朝皇帝的一縷靈魂,附著自身,爆發出強大無匹的力量。
方舟可以確定的是,大慶開朝皇帝的修為,應該是踏足了煉虛合道的層次,屬于古武的巔峰,否則他也不可能踏平天下,更不可能焚書坑武,平滅一個武道時代。
但是,這位開朝皇帝不知道為何竟是隕落了。
按理來說,這樣的強者活個數百年乃至上千年根本沒有任何的困難。
當然,方舟沒有去糾結這個問題,而是在關注此時此刻的戰況。
若是這位大慶開朝皇帝真的要庇護他的后代,那這一戰的勝負猶未可知。
皇族老祖宗想要殺之,趙鞅或許得付出不小的代價。
方舟眼眸冰冷,甚至都打算直接從太虛古殿中出來,殺來京城。
有青皇燈在手,方舟哪怕是對上這位大慶開朝皇帝也沒有絲毫的懼怕之意,因為青皇燈的力量,乃是直攻靈魂,對于精神意志有著無與倫比的壓制作用。
所以,方舟若是持青皇燈而來,定然能輕而易舉的鎮殺。
不過,方舟還并未太過著急。
現在的局勢,猶未可知。
萬丈高空中。
雙眸流金的皇族老祖,有些不可置信,他的耳畔,猶自縈繞著趙鞅那冷厲的質問話語聲。
異族入侵,人族慘死,屠戮無數,皇族投敵…
一個個消息,都充滿沖擊力,讓大慶開朝皇帝有些茫然,有些錯愕,有些不可置信。
他花費了巨大的力氣焚書坑武,只是為了與人族萬世太平,不遭受武禍。
不曾想,竟是將人族逼得這么個下場?
如事實當真如趙鞅所說,那開朝皇帝很清楚,一切罪過皆是他,一切罪果皆因由他而起!
他罪無可恕!
殺戮武者,他是暴君!
焚書坑武,他是罪君!
天地間,陡然無聲。
京城中,百姓們稟住呼吸,大氣都不敢出,文武百官跪伏,面色更是復雜無比,這一場古今對錯的問答,誰又能說個所以然。
畢竟,焚書坑武之后,大慶皇朝也的確迎來了數百年的安逸與繁榮。
懷帝挺直了脊梁,望著天穹,抿著嘴。
趙鞅在質問開朝皇帝,在質問他懷帝的先祖,但是,所說有錯嗎?
人族會淪落至今,幾乎瀕臨破滅,下場…的確都是因為開朝皇帝的一場焚書坑武之舉開始。
若是不曾有焚書坑武,人族之中門派無數,武道宗門林立,彼此競爭,彼此戰斗,外敵侵入之時,定然會同仇敵愾,一同對外。
哪怕對上的是神魔仙妖等頂級強族,但也未必會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畢竟,人族域界內有人皇之力鎮守,人族強者們固守門戶,定然能夠守住。
古武最輝煌的時候,像曹滿這樣的強者,定然有許多。
大慶開朝皇帝也是強大的武者,他的風華不弱于曹滿,一人一刀,平滅大慶江湖,斬盡人族的一個武道時代!
大慶開朝皇帝的魄力,絕非后代軟弱無能的大慶皇族所能比擬。
他哪怕敗,也不會毫無尊嚴的投敵,為奴為婢,勾結異族,迫害人族百姓!
虛空中。
大慶開朝皇帝抬起頭,雙眸流金,盯著趙鞅,身上陡然爆發出恐怖無比的威壓。
“汝之所言…可皆為真?”
趙鞅聞言,甩了甩手中的冰魄劍,面色肅然:“人族之慘狀,比我所說的要更加的可怕。”
“你若不信,自可親自一觀。”
“不過,你附身這人,今日,我必須斬之。”
趙鞅淡淡道。
他的身上,亦是有強大無比的殺機,開始一點一點的涌動而出。
大慶開朝皇帝眉頭微蹙,道:“他,所犯何事?”
趙鞅一怔。
他本以為,大慶開朝皇帝會很堅決的守護他的后輩,卻不曾想,竟是先問出這么個問題。
趙鞅沉默片刻,緩緩開口,訴說著皇族老祖的罪狀。
肆意任由芙蓉仙膏的擴散,人族遭遇危機,依舊不曾擴散古武,眼睜睜的看著人族慘遭屠戮。
更是插手皇權,掌控朝堂,要斬斷為人族崛起的新政…
“最主要的…”
“他害死了我的老師。”
“一位為人族新武的推廣而嘔心瀝血,為人族崛起而聲嘶力竭的前輩。”
趙鞅提起劍,天地之間,云層涌動,隨后無盡的飛雪落下,每一片雪都懸浮在空中,化作了冰冷劍,遙遙對準了雙眸流金的皇族老祖。
大慶開朝皇帝越聽越心驚,越聽越冰涼。
他低頭,看著血肉模糊的雙手,心頭不禁涌現出無盡的悵然。
“我大慶皇族…竟是走到了這般末路?”
趙鞅今日的話語,對他的沖擊十分的巨大,大慶開朝皇帝從未想過,人族如今的局勢居然會如此的艱難。
他一直都以為,焚書坑武之后,人族之內將會戰亂減少,而皇族掌控著古武,能夠輕易鎮壓叛亂,大慶皇朝能世世代代延續下去,能夠千秋萬代永不墜落。
可如今…
卻是走到了窮途末路。
“吾,當真錯了。”
大慶開朝皇帝嘆息。
趙鞅握著劍,橫眉冷對,殺機依舊濃郁:“你可要擋我?”
今日,趙鞅殺機滾滾,不管誰來,他都要斬殺這位皇族老祖宗,不因為別的,就當是為了李佩甲報仇,為了他老師報仇。
他因此而一念白頭,這股執念對他而言,可以說是非常的深刻。
“擋你?”
大慶開朝皇帝抬起頭,看了趙鞅一眼。
搖了搖頭。
“吾這后輩,罪大惡極,罪無可恕,該殺。”
大慶開朝皇帝道。
話語落下。
一股強大無比的精神意志,便猶如滔滔江流,瞬間涌出。
剎那間,整個人間大地都在顫動,整個京城都在為之而顫抖,仿佛有一汪巨湖決堤了似的,恐怖的水流自其中宣泄而下似的!
那方大慶帝璽沖天而起,其上血色盡退,有人皇氣飄蕩而來,籠罩其上,最后,一尊魁梧無比的人影懸浮與帝璽之上。
皇族老祖渾身一個哆嗦,雙眸之上的流金之色,盡數褪去!
而他手中的那把黃金古刀亦是沖天而起,被那尊佇立在帝璽之上的金色虛影給握在了手中。
帝璽和黃金刀,那都是大慶開朝皇帝的貼身武兵,被皇族老祖收集掌控。
此時此刻,盡皆被剝奪。
趙鞅眉頭微蹙,看著這尊威壓滾滾,氣息滔天的身影,手中的冰魄劍在顫抖,融合了劍圣之意的他,此時此刻愈發的強大。
甚至,趙鞅背后,有劍圣虛影呈現,無數的劍光平地起,似銀河般飛流直下。
劍圣虛影對峙著大慶開朝皇帝的虛影。
不過,顯然,劍圣虛影要被壓制不少,若是真要戰,勢必是一場苦戰。
趙鞅也會感覺到萬般棘手。
除非他踏足七曜境,才有把握勝之。
幸好,對方并無戰意。
皇族老祖清醒過來,猛地抬起頭,看向開朝皇帝,渾身一個哆嗦。
眼眸中閃爍過一抹不可置信,他這是…被放棄了?
搞笑吧?
他才是皇族后裔啊!
他噗通一聲,于虛空中跪伏。
“先祖!救我!”
皇族老祖凄厲吼道。
他怎么都不曾想到,召喚出了開朝皇帝,皇族的先祖,卻不曾想,被趙鞅三言兩語給說的,這位開朝皇帝…脫離了他的身體。
怎么能這樣?!
怎么會這樣!
皇族老祖嘶吼的聲音縈繞在天穹之上。
“先祖啊!”
皇族老祖不斷的叩首。
趙鞅冷酷無比,無數的飛雪于他的身后匯聚,他看著那尊帝璽之上的虛影,眸光冷厲。
竟是有些捉摸不透這其中的古怪。
端坐在傳武殿中的方舟,也平靜的看著。
他看著開朝皇帝的虛影,隱約間,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汝,不配為吾之后代。”
開朝皇帝佇立在帝璽之上,宛若頂天立地,冷冷開口。
話語聲落下,黃金刀一劃。
皇族老祖只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在沸騰,那股屬于皇族血脈的高貴,宛若在這一刻被一刀斬盡,被剝奪了似的!
“不!!!”
“怎么可以如此!我召喚先祖,是為了求活,先祖豈可聽信一外人之言,便放棄了您的后裔!”
皇族老祖凄厲嘶吼。
“吾問你,異族侵入,皇族可否迎戰?”
“是否有為人族而血戰,是否為守國門,不曾退卻半步?”
開朝皇帝高高在上,拄著黃金刀,威嚴無比,冰冷質問。
皇族老祖跪伏著,聲音似是沒了底氣,道:“自然有迎戰…”
“可異族聯軍強大無比,更有恐怖至極的頂級強者,我等皇族死傷無數,一觸即潰…我等,戰不贏的啊!”
開朝皇帝眸光黯淡,但是身上威壓卻是大盛。
“吾再問,你是否勾結異族,壓迫百姓,坑我人族,毀我人族復興壯志?”
皇族老祖渾身都在顫抖,抖動若篩糠:“我…我并不是勾結異族…我那是緩兵之計,聯手一族,以對抗他族,亦是為了我人族大業能保存,為人族火種之延續…”
“夠了。”
開朝皇帝怒叱。
強詞奪理!
滿腔話語中,只剩兩個字,偷生!
怒叱的聲音激蕩于蒼穹,宛若雷霆在轟鳴不休,浩浩蕩蕩,激蕩不已。
嚇的皇族老祖顫抖萬分。
“無可救藥。”
開朝皇帝搖頭,隨后虛影看向了趙鞅。
微微頷首。
仿佛在說…
你隨意。
趙鞅懂了。
眼眸波動,他感覺自己有些看不懂這位開朝皇帝了,甚至心中還浮現出一抹敬意。
這位開朝皇帝,或許當真是有大魄力之人。
或許焚書坑武之舉措,的確有過,但在當時,卻并非有錯。
“在下斗膽,再問一句。”
“陛下當初,施行焚書坑武之舉,可知人族域界之外…有異族?”
趙鞅盯著開朝皇帝,眸光如炬。
這是他很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僅僅是趙鞅。
方舟也是有些好奇的望去。
開朝皇帝一怔,龐大的虛影竟是沉默了下來,許久,搖了搖頭。
隨后,開朝皇帝舉起手中的黃金刀,遙指蒼穹。
“吾若知天外有異族,那還何須焚書坑武,自當是率領我大慶雄兵,殺向天外!長刀所向,皆將飄我人族旗幟!”
開朝皇帝豪氣沖霄,戰意十足。
可惜,時間難以重來。
他放下了長刀,嘆了一口氣。
“吾,千古之罪人。”
趙鞅面色微微漲紅。
不過,他心頭亦是嘆了一口氣,果然是不知道人族域界之外有異族么?
可是,以開朝皇帝修為,踏足煉虛合道的境界,不可能感應到天外有異族才對?
這里面,或許還存在有什么問題?
難道這位開朝皇帝在撒謊?
可對方只剩一縷殘魂了,早已隕落與人間數百載,根本沒必要撒謊。
趙鞅蹙眉,不過,他沒有去思考這些問題。
因為這一切,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手中的劍,輕輕一撣。
頓時有璀璨的劍吟炸響,劍圣虛影一動,恐怖的氣息迸發。
冰魄劍在趙鞅手中,幾乎復蘇過來似的。
這是非常適合趙鞅的一把劍。
無數的風雪匯聚,天地之間匯聚成了一柄,仿佛要將一切都切割為兩半的巨劍虛影。
那劍高達萬丈,橫亙天與地。
遙遙對準,朝著皇族老祖斬去!
“不!”
皇族老祖怒吼起來。
他失魂落魄,他眼眸中滿是怒意。
他不再跪伏于虛空,不再叩首開朝皇帝。
“我所做所為都是為了人族!為了保存人族!何錯之有?!”
“神魔仙妖各族強者聯手,人族根本無法抵抗!與其如此,還不如思考如何保存人族火種,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所謂的新政,太過極端,絕對會將人族推向覆滅的深淵!”
“我所做一切,皆為人族!”
皇族老祖嘶吼。
他的精神意志涌現,扭曲著虛空,隱約間,有無數的虛影自皇族老祖身軀中涌現,化作流光撞擊向趙鞅。
失去了帝璽,失去了黃金刀,失去了金縷甲,皇族老祖只能用古武的精神意志之法對戰趙鞅。
然而,趙鞅怡然無懼。
哪怕傳武殿不曾出手,趙鞅如今融合了冰魄劍中的劍圣意志,實力早已經突飛猛進,劍氣沖霄,壓制這些精神攻伐,輕輕松松!
噗噗噗!
萬丈高空,云流卷蕩!
劍光席卷之間,皇族老祖的精神意志分身紛紛被斬爆!
他渾身鮮血淋漓,凄慘無比!
他扭頭看向了開朝皇帝,可是,開朝皇帝拄著黃金刀,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皇族老祖凄厲慘笑起來。
滿是不甘與憤怒。
“我也曾率軍為人族而戰,那一戰,我毀去了容貌,那一戰我遭受了無盡的痛苦,可世人只記得我的慘敗,怒叱,謾罵,苛責如漫天飛雪,可我已經盡力了…”
“我從不覺得我有罪,人族扛不住異族聯軍的!”
“新政變革…就是個錯誤!”
“人族…會因此而覆滅在你們的手中!”
“我不會是罪人,而你們…才會是真正導致人族覆滅,火種難存的罪人!”
皇族老祖嘶吼。
趙鞅面色冷酷,白發飛揚,巨劍轟然斬下!
瞬間斬過皇族老祖的身體。
皇族老祖渾身一震,口齒之間有鮮血噴灑。
但是他猙獰的臉上,依舊掛著瘋狂,他在嘶吼,在維持他最后的尊嚴。
他有些惱怒,一個裴同嗣,一個李佩甲,一個趙鞅…
仿佛都在嗤笑他!
可他覺得他沒錯!
“殺了我…沒了我的維穩,異族必將發起動亂…人族,大劫將至!”
皇族老祖一邊咳血,一邊道。
趙鞅一個閃身,在虛空中拉扯出無數的虛影,出現在了皇族老祖的身前,距離一寸,舉起了劍。
“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沒了你,異族遲早也會動亂。”
“你,不過是個小丑。”
趙鞅嗤笑道。
一劍遞出,灌入了皇族老祖的心口。
洞穿了皇族老祖的胸膛,劍尖漫出,滴淌著血珠!
趙鞅冷酷無情,冰冷的看著皇族老祖。
“舍身就義的李府主用行動,告知了世人…”
“寧愿站著死,不愿跪著生。”
“站起!”
“戰起!”
“人族,豈愿為奴!”
趙鞅話語聲越來越高亢。
話語落下,抽出了冰魄劍,再度扎入。
抽出,扎入,復扎入!
血花綻放于虛空。
每一劍,在扎穿血肉的同時,還洞穿了皇族老祖的精神意志。
皇族老祖的身軀在空中,被扎的千瘡百孔,鮮血潑灑,他染血的手,死死的抓住趙鞅的握劍的手,眼眸死死盯著趙鞅…
“求求你…別…別殺我…”
皇族老祖不斷咳血,央求,乞求。
原來。
他是真的怕死。
可是,他反抗的力量開始越來越小。
最后。
趙鞅冷漠的一劍掃過,一顆大好頭顱沖天而起!
無數鮮血自尸體中淋灑而出。
天地之間,仿佛下了一場瓢潑的血雨。
大慶開朝皇帝的虛影佇立在虛空,那模糊的面容之上,神色復雜。
歷閣數百年,被后裔喚醒,卻是親眼看著后裔,被人一劍一劍,宛若凌遲于萬丈高空。
心情自然是有些復雜。
雖然,他只是一縷靈魂,但是,還是感覺到莫名的悲涼。
“罪魁禍首…皆是吾。”
開朝皇帝嘆了口氣。
一切的根源都是他,若非他焚書坑武,踏滅江湖,收掠武學典籍于藏書閣,使得大慶皇朝安逸了太多年,習武的皇族沒了對手,不經戰事,安逸了太多年。
喪失了當年馬踏江湖,劍平天下的戰意和勇氣。
人族未必會走到如今的境地。
一聲吁嘆。
嘆盡了悲涼。
可世間并無悔過藥。
他能做的,唯有嘗試彌補。
開朝皇族佇立在帝璽之上,扭頭看向了青州方向。
那兒,是人族域界的方向,在那兒,他感受到了無數恐怖的氣息,于天外窺伺著人族,在那兒,他仿佛看到了人族無數戰士埋骨的尸山血海。
“一切之罪,皆因吾而起。”
“今日,吾將燃盡殘魂。”
“不求度輪回,愿贖千古罪。”
一聲吁嘆。
盡管未必能洗刷多少罪孽,但愿為此世略盡綿薄之力。
佇立在帝璽之上的開朝皇帝,陡然間,光輝璀璨,恐怖氣息如瀚海起波濤。
時隔八百載,再揚黃金刀!
重踏山河萬里,為人族而戰!
朝著血染的關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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