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今日,方舟為老裴護道
裴同嗣早有預料，他知道江南的水很深，但是這水深到如此程度，卻是裴同嗣從來不曾想象過。
從上到下，簡直是蛇鼠一窩。
商賈望族勾結城主，城主勾結鎮守使，鎮守使勾結呂王，呂王勾結異族。
簡直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讓人完全無法透過氣來，巨大的壓力，猶如山岳一般，會讓人絕望。
難怪江南的百姓那般恐懼，哪怕欽差蒞臨，都沒有報太大的希望，不是他們不懷揣希望，而是現實并不給他們希望！
希望給的越大，當希望破滅的時候，失望就越大。
他們不是不相信欽差，而是覺得欽差未必能夠給他們光明！
長街之上，鮮血流淌。
裴同嗣打算用手中刀，將黑暗劈開，所以他大開殺戒，任何阻擋他的人，全部殺之！
可是，當裴同嗣選擇殺戮的時候，對方也會徹底的撕破臉，不再裝模作樣，他們也會朝著裴同嗣揮刀，揮出最可怕的刀刃！
鏘鏘鏘！
長街之上，甲胄碰撞的聲音猶如六月飛雪，讓人頭皮發涼。
卻見那一位位裹在精致甲胄中的將士和兵卒，像是大軍壓境似的，黑壓壓的占據了長街。
他們全副武裝，有著最為精致的甲胄，武裝到牙齒，手握最為鋒銳的兵刃和長矛！
身上的甲胄，還有那精致的武器，每一點都在宣告著這支軍隊的精良和可怕！
每一位兵卒身上都有三四個血囊浮現，其內流淌著仙族所提供的精血。
江南綠州作為最為富庶的大州之一，其實力遠非其他州能比。
故而，呂王可以花費大量的財力和人力在軍隊建設上，而且，因為和仙族合作，呂王還能花費靈晶從仙族手中購買優質的精血。
配合上這些精血，就能制造出一支精銳至極的兵種！
而呂王將這支軍隊交給了鎮守使汪衛海，因為他信任汪衛海，汪衛海的綠州鎮守使這個位置，就是呂王一手提拔起來的。
整個江南，從上到下，鐵桶一塊！
而今日，裴同嗣頭鐵的打算將這鐵桶給硬生生的斬開！
遠處。
桂春樓前。
仙族駐界使漂浮騰空，他背后開仙樹，有仙花綻放。
他乃是真正的踏足了超凡領域的仙族修士，一身修為極其強大。
而且，江南作為仙族最重要的戰略據點，派遣在這兒的駐界使，修為也遠比其他州的駐界使要強大！
為什么？
因為江南每年給仙族提供的靈晶，是最為龐大的！
江南也是仙族出口芙蓉仙膏最大的地區，給仙族帶來了巨大的效益，仙族豈會不重視？
所以，這一次，哪怕是呂王不讓，仙族駐界使也會出手，不會輕易讓江南丟失。
一旦江南丟失，這個損失可非常巨大。
對仙族而言，足夠肉痛很久！
汪衛海騎乘著蛟馬，斜握一桿長槍，揚著腦袋，殺機滾滾。
他對裴同嗣是真的存在了殺機。
汪衛海很清楚，踏足江南的官員，不是朋友就是敵人。
若是朋友，好酒好肉好菜的伺候著，若是敵人，那便只能殺了！
汪衛海已經沒有了退路，他如今已經徹底和呂王綁在了一起。
所以，他在得知兩位欽差下江南的時候，第一時間在桂春樓定好了包廂。
但是，不曾想到，裴同嗣和徐天則這么不識抬舉！
既然不愿意當朋友，那便是敵人！
汪衛海坐在蛟馬之上，眼眸中滿是痛心之色：“裴欽差，你怎么能如此殘暴？萬人之命啊，還有江南書院的讀書人…他們都是活生生的命啊！你竟是不管不顧屠戮一空！”
“你對的起皇帝對你的信任嗎？你是被異族所蠱惑了嗎？竟是對老百姓揚起屠刀！”
“萬人之命，需你以命償還！我汪衛海，要為我江南百姓討個公道！”
汪衛海大義凜然的高聲言語，哪怕下殺手，他也要占據道德的制高點！
手中的長槍猛地揚起，他的身上，強大的氣息不斷的爆發！
他不是武道家，但是卻是一位煉氣五境的大武宗！
此時此刻，氣勢爆發，竟是席卷了漫天血色！
“殺！”
“誅殺殺人狂魔！為百姓報仇！”
汪衛海一聲厲喝！
頓時周身的仙甲軍紛紛動身，仙甲軍乃是江南第一軍種，是呂王花費了巨大的資源所構建的一支軍隊！
專門庇護江南，呂王可能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么一天，所以準備著。
而今日，便是仙甲軍見血之日！
仙甲軍之所以被稱之為仙甲軍，就是因為他們身上的甲胄，乃是仙族打造，防御之力極強！
配合上蛟馬的沖鋒，陸戰無雙！
轟轟轟！
長街開始地動山搖，地面震顫，兩側的房屋仿佛都要被震碎似的！
仙甲軍發起了沖鋒！
這支完全按照仙族強者的指點所打造的人族軍隊，汪衛海對他極其有信心！
裴同嗣單手握刀，凝眸注視著千軍萬馬的沖殺，蛟馬馬蹄踐踏在地上，引起的聲勢，猶如一座山峰滾滾壓迫而來似的！
這是重甲兵在沖鋒，像是蠻牛沖撞，足以摧毀一切，撕裂敵人！
裴同嗣握著長刀，藍袍飛揚，他一手握刀，一手輕撣刀身，將其上的血給撣飛。
他后撤一步，吐出一口氣，緩緩抬刀，眸光陡然變得鋒銳和堅韌。
裴同嗣沒有退。
因為。
他的身后，是江南真正的百姓。
身處裴同嗣身后的百姓，此刻皆是滿面惶恐，雙腿顫抖，有膽氣撐起狀書狀告城主徐憂的劉嬸，此時此刻，都感覺到無盡的絕望。
教書先生早已經癱軟在地上，滿是恐懼。
一旦裴同嗣敗了。
等待他們的，怕便是江南牢獄中那令人聞風喪膽的酷刑！
黃虹倒是無懼，他身為練武之人，并未退走，只是咬牙切齒，感覺到無盡的怒火。
他看著那身披金甲的鎮守使汪衛海，這樣的人居然也能成為鎮守使！
江南百姓能好才有鬼！
他根本不將江南的百姓當人，那沖鋒的軍陣就是證據！
他用江南百姓的性命來當做牽扯裴同嗣的枷鎖，若是裴同嗣退了，那騎兵沖鋒，怕是會沖入百姓堆中，將百姓給碾碎！
而事實證明。
裴同嗣，不會退。
欽差大人是真正心系百姓的好官！
黃虹嘶吼著讓百姓們退走，但是許多人都已經被嚇壞了，雙腿顫抖，根本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
他們來不及退走。
黃虹好恨啊，恨不得沖出去相助欽差大人，看著那一人浴血，殺出一條路的欽差裴同嗣，黃虹心中的佩服早已經五體投地。
他多么希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夠成為這樣強大的存在！
而此時此刻，看著裴同嗣孤獨一人，獨面千軍萬馬。
黃虹心如刀絞。
他想加入戰場，相助裴同嗣！
可是他實力太弱了。
黃虹忽然想起了什么。
“前輩，您還在嗎？”
黃虹心頭問道。
方舟一怔，不曾想黃虹竟是突然問他。
方舟仿佛猜到了黃虹的目的。
“吾，在。”
方舟淡淡回答。
黃虹呼吸急促起來：“那前輩能相助裴欽差嗎？裴欽差是位好官，如今的天下好官不多了，他想要給江南帶來希望，他不應該死在這兒！”
黃虹雖然覺得這樣很冒昧。
但是，他如今能夠求助的，也唯有這位前輩了。
方舟沉默了下來，有些恍惚。
相助老裴么？
方舟與裴同嗣算是老朋友了，裴同嗣算是他修行路上的引路人，推介他前往云麓書院參加武道家考核…
方舟能夠成為武道家，很大程度上是有裴同嗣的幫助與護道。
方舟的確無法坐視裴同嗣隕落。
事實上，方舟以黃虹的視角看著場中大開殺戒的裴同嗣。
他隱約間明白，老裴，其實不會死。
他膽敢在江南大開殺戒，其實…有屬于他的底氣。
至于是什么底氣。
方舟倒是沒有猜測到，但是，他從裴同嗣的眼眸中，看到了一股向死而生的決絕！
黃虹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前輩的回答。
黃虹仿佛知道答案了，一時間，萬分落寞。
不過，就在他落寞的時候。
深邃而玄奧的聲音緩緩響徹而起。
“若你不怕死，那自然可以。”
黃虹低垂的頭顱，猛地揚起。
裴同嗣一刀狠狠的劈下，他不曾退卻半步。
一人攔阻軍陣！
蛟馬沖鋒在狹窄的街道上不好沖鋒，但是一旦沖鋒起來，聲勢依舊浩大，如一線江潮一般滾滾而來！
面對如黑壓壓墻壁般壓來的長矛陣，裴同嗣一刀拍出，其上裹挾著排山倒海般的力量，人皇氣瘋狂的涌動著！
裴同嗣此時此刻變得無喜無悲。
他盯著軍陣，眼眸中只剩下了冷酷和殺戮。
他看著軍陣后獰笑的汪衛海，他知道，汪衛海在等待他氣息衰竭，一旦氣息衰竭，汪衛海以大武宗的實力，怕是能夠瞬間攻破防線，打出致命一擊。
更逞論遠處還要一位仙族駐界使，一位超凡修士在盯著他。
裴同嗣此刻的狀態幾乎要陷入絕境。
他從未陷入如此絕境中，哪怕當初斬殺九方城寨城主，都沒有如此吃力！
他若是稍有不慎，這一次，怕是會死！
而且是死無全尸的那種！
噗嗤噗嗤！
不過，裴同嗣依舊不曾退，一人攔阻著戰馬的沖鋒！
刀氣不斷的揮砍，撕裂地面，撕裂空氣，撕裂戰甲，撕裂戰馬！
無數的鮮血如瀚海波濤般席卷！
裴同嗣仿佛成為了絞肉機，佇立在戰場中，不斷的揮舞著長刀。
他身上的氣息在不斷的沸騰。
人皇氣徹底的傾瀉而出，在他的面前，化作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墻！
阻擋下千軍萬馬的沖鋒！
大有一人攔阻千軍之勢！
裴同嗣的氣息越來越高漲，氣海之中，靈氣旋渦運轉達到極致，幾乎在他的頭頂之上呈現而出！
裴同嗣眼眸中殺機大盛！
便用這一身修為，斬出個天昏地暗！
嘭！！！
裴同嗣的身軀中浮現出了一個個竅穴，三百六十個竅穴，同時閃爍著光芒。
那是他跟方舟了解后，通過氣海雪山所了解到的具體竅穴。
轟！！！
裴同嗣身軀四周，無數的靈氣宣泄而出，猶如燃燒的火焰，從竅穴中噴薄而出。
裴同嗣的力量在毫無保留的宣泄中得到了升華！
“斬緣生滅！”
高亢的聲音在激蕩著！
裴同嗣雙手握刀，施展出他最為得意的刀法，亦是他成就五行境武道家的刀法！
整個人仿佛化作了刀似的，再度施展這一招必殺！
比起之前卻是強大太多！
剎那間，刀光閃爍，成千上萬的刀芒，交織在身前，宛若形成席卷的龍卷！
噗噗噗！
沖鋒的仙甲軍紛紛發出了慘嚎！
他們身上的戰甲被撕裂，蛟馬被絞殺，陣型瞬間被打破！
裴同嗣的刀，猶如一陣風，沖入其中，開始割裂，開始廝殺！
呂王精心培養的仙甲軍竟是崩潰的不成樣子，被層層絞殺！士卒們的心態徹底炸裂！
看著宛若化身為刀的裴同嗣在不斷的砍殺，他們戰意渾無！
這…特娘的怎么打啊？！
用命填啊？！
這支汪衛海所統領的精銳，仙甲軍開始敗退，士卒們瘋狂的逃竄，不再沖鋒！
哪怕汪衛海厲喝，依舊無人理會。
兵敗如山倒，便是如此。
一人破萬騎！
這就是個傳說！
刀光卷過。
只留下了滿地破碎的尸骸和殘破的甲胄！
長街之上，尸體堆疊了一層又一層，密密麻麻，血流成河，腳踩之下，鮮血近乎能夠浸過腳踝！
裴同嗣氣喘吁吁，但是氣息卻是仍舊在不斷的升騰攀升！
他此時此刻，等若是在散功！
他將所有的力量，都在這一刻往外逸散，而這股逸散的力量，給他提供了源源不斷的力量和恐怖的戰力！
哪怕是仙族駐界使，也感覺到有些棘手，有些震撼。
此刻的裴同嗣，雖然非超凡，但氣息之強，哪怕超凡臨近，怕是都未必能奈何的了他！
汪衛海也有些驚懼，武道家果然各個都是瘋子！
刺殺皇帝的趙鞅是，這個裴同嗣也同樣是瘋子！
被殺了一大半的仙甲軍，各個面容上都是恐懼，他們顫顫兢兢，連進攻都不敢了。
這還是人嗎？
裴同嗣藍衫徹底化作了血衫，他口中發出壓抑的笑，低沉的笑。
他身上的氣息在不斷的蒸騰著。
他將殺人無數的長刀，猛地扎在身前的地面。
噗的一聲！
盤膝坐下。
血水飛濺起三尺！
他便盤坐在尸山血海中，他身上每一個竅穴都在逸散著能量！
此時此刻，裴同嗣的腦海中想起的是方舟所傳的氣海雪山經。
這篇曠世經文，給了他巨大的啟發！
裴同嗣按照他自己的想法，進行了改編，他有自己的想法，裴同嗣覺得他有希望利用氣海雪山經的啟發，沖擊武道家六境！
踏足到超凡領域！
但是，他一直都不敢，因為他得到了懷帝的信賴，即將進行一場關乎大慶未來的變革。
萬一他沖擊失敗，受到重創或許會影響到變革的進行。
所以，裴同嗣一直忍著。
但是，今日，他徹底的豁出去了，他刺激竅穴，每一個竅穴都釋放著力量。
他以尸山血海來構建屬于他的氣海雪山！
他感受到修為的流逝，力量的消弭。
他別無選擇。
他必須借助這股力量…
破而后立！
天地陡然變得安靜下來。
沒有殺戮，沒有喊殺。
裴同嗣盤膝坐在了血海長街中，就這樣緩緩閉目，像是陷入沉眠似的。
但是，渾身上下恐怖的氣息卻是在不斷的節節攀升！
這怪異的一幕，讓所有人都感覺到古怪，汪衛海手握長槍，眼眸一凝，他死死的盯著裴同嗣。
他想要看清楚裴同嗣的虛實。
裴同嗣一人破萬騎，這一幕徹底震撼到他，讓汪衛海內心有些膽寒，他知道此時此刻的裴同嗣或許狀態古怪，但是他不敢去試探，甚至不敢靠近！
遠處。
氣息恐怖的仙族駐界使，也凝重無比。
裴同嗣在做什么？
他看不透，也不敢輕易靠近，萬一裴同嗣在憋大招呢？
誘使他人靠近，最后來個雷霆一擊，以命換命！
這是人族武道家經常做的事情，諸族強者都特別有經驗！
所以，氣氛突然就變得古怪和怪異了起來。
誰都不知道裴同嗣到底在做什么。
可是…
除了一人之外！
方舟掌控了黃虹的肉身。
他眸光復雜，他看著渾身三百六十個竅穴同時在發光的裴同嗣，方舟很顯然明白裴同嗣到底在做什么。
瘋子！
哪怕是方舟也不得不承認，老裴別一副看上去老實巴交的模樣，但是，的確夠瘋狂！
破而后立！
先破開氣海，爆發恐怖力量，將對方給殺怕！
隨后，打算重塑修為，更進一步！
破而后立說來簡單，但是難度和風險都極大！
更逞論，裴同嗣還打算在敵人面前破而后立…
簡直是在懸崖邊上起舞，稍有不慎，便會摔個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方舟控制著黃虹的肉身，嘆了口氣。
跟趙鞅一樣瘋狂。
趙鞅刺帝，強行入六境，最后落得個修為盡廢的下場。
而此時此刻，裴同嗣也打算來一場破而后立。
一旦仙族駐界使和汪衛海發起攻伐，裴同嗣或許能夠拼著最后的力量，換掉一者，可自己也必定會慘死。
方舟嘆息著，控制著黃虹的肉身，緩緩淌著尸山血海，走出了百姓隊伍。
劉嬸有些慌張：“黃虹，你做什么去？”
教書先生也是驚恐和錯愕的看著黃虹。
然而，方舟控制著黃虹的肉身，只是輕輕擺手，黃虹不怕死，那方舟便讓黃虹好好見一下世面。
一步一步，走上長街，踏上尸山血海。
朝著裴同嗣所在方向靠近。
方舟看著裴同嗣，嘴角輕揚，曾經的老裴為方舟護道。
那今日…
方舟為你老裴護道！
控制著黃虹的身軀，走到了裴同嗣盤坐的身軀之前。
黃虹只有武師修為，在這一場戰爭中，孱弱無比。
但是，方舟并不在意。
他看著滿地的鮮血，眸光閃爍精芒。
抬起頭，看向了在汪衛海下達的命令中，逐漸恢復了膽氣，朝著裴同嗣靠近的仙甲軍。
方舟控制著黃虹的肉身，張狂而笑，五指成爪，緩緩抬起。
移花接木！
磅礴的精神意志宣泄而出！
轟！！！
彌漫長街匯聚成血海的鮮血，在這一刻沸騰起來，嘩啦嘩啦…
無數的鮮血仿佛在這一刻，蠕動起來，化作游蛇，化作游龍，奔涌著匯聚！
纏繞著肆意張狂的少年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