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克萊因的陰影

　　“看這個黑暗符咒，畫的多好啊，不但線條清晰，整體圓潤，還懂得用墻壁的污漬作為掩飾。和周圍三個符咒組成一個施法核心，一旦有魔力灌注，會立刻向外散發黑暗力量。”

　　在克萊因城的馬廄邊，術士大師布萊克指著墻角處的一處符咒紋路，用很專業的分析，對身邊的散發著肅殺氣息的大騎士說：

　　“我個人對于黑巫術的研究并不多。

　　但按照我對這幾個符咒的粗淺研究，我認為這是一個固定的迷惑咒語，它是一個施法點，能將一些特定的思維傳達給不足以抵御黑暗魔力誘惑的普通人。

　　你沒聽錯，這玩意只能對普通人生效。

　　但凡遇到一個會激發怒氣的戰士或者低級法師，都有足夠的意志抵御它的召喚。

　　但克萊因城里哪種人最多？”

　　布萊克搖了搖頭，順手甩出一把暗影飛刀，正插入那符咒中心。

　　暗影魔力和符咒本身微不足道的黑暗力量碰撞湮滅，讓大騎士恍惚間聽到了一聲若有若無，讓人寒毛倒起的哀嚎。

　　“使用的材料是貓的靈魂，很專業的手法嘛。”

　　臭海盜還有心情對這個粗劣但有用的巫術品頭論足，他摩挲著下巴說：

　　“應該是一只臨死前遭受過折磨的貓，在午夜時刻將心臟的血擠出來，涂抹在墻上，以此給這個符咒帶來黑暗力量的加持。

　　按道理應該是用人的怨靈來制作的。

　　但應該是維克雷斯家族這一段時間鍥而不舍的追殺，讓這些提不上臺面的毒心女巫們沒辦法收集到足夠的‘材料’。

　　只能用動物的靈魂代替，但效果要比原本的迷惑符咒差很多，所以不得不加多了數量，這才被我一眼看出端倪。”

　　“好了，布萊克，不要再描述這些讓人不舒服的黑暗細節了。”

　　大騎士揮手制止了海盜繼續向他介紹黑巫術的想法。

　　他對身后兩名已經握緊了拳頭的圣騎士吩咐了幾句，這兩名穿著儀式盔甲的騎士立刻扶著劍離開。

　　不多時，幾隊圣騎士就被召集起來。

　　他們騎上馬，在面色同樣難看的維克雷斯家族仆從的帶領下，在整個克萊因城的范圍內開始巡視。

　　只要發現類似的符咒，立刻就用圣水清洗。

　　其實布萊克想提醒他們不必如此“奢侈”，面對這樣的低級符咒，一刀砍過去或者放一把火就好了，甚至只是小火苗的烤炙也足以讓它們失去魔力。

　　圣水這種東西雖然制作簡單，但也是要成本的。

　　不過轉念一想，這些圣騎士們是保護教宗的衛士，為了那老頭的安全，別說用圣水清洗符咒，必要的時候，他們甚至會在一夜之間用圣水把整個城市都清理一遍。

　　安全保護無小事嘛。

　　“除了這些明面處的符咒之外，暗地里肯定還有其他的邪惡之物需要清理，但這方面你們這些圣騎士就不夠專業了。”

　　布萊克對大騎士說：

　　“請你去匯報教宗吧，原原本本的把事情告訴他。

　　這其實不是一件壞事。

　　本地山民并不喜歡風暴教會，如果能抓住這個機會，上演一番‘圣光滌清黑暗’的戲碼，借助圣潔之力將為禍本地多年的毒心女巫們最后的余孽連根拔起，本地人都會感謝你們的恩德。

　　山民們是很質樸的。

　　他們對待信仰的態度很‘實用’...”

　　海盜說到這里就理智的閉上了嘴，但大騎士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達索漢不是一個以智慧著稱的人，但他卻很懂宗教這一套。

　　大騎士回頭看了一眼墻角的符咒殘余，他對布萊克點了點頭，轉身大步走向教宗下榻休息的地方。

　　在他離開之后，布萊克卻沒有離開。

　　他就待在這味道并不好的馬廄里，順手拿起矮人煙斗，低頭點上火。

　　在第三口煙霧吐出時，一個打扮成維克雷斯家族仆人的男人，警惕又快步走入馬廄中。在他的胸口左側，繡著一個小小的但很精致的赤紅手印的標志。

　　那代表著他的來歷。

　　“向您致敬，大師。”

　　那男人走到布萊克身后五步，非常恭順的俯身行禮。

　　“我之前和我的一些商業上的朋友們通信聊天時，他告訴我，德魯斯瓦本地的刺客組織‘赤手會’是非常有能力的一群人。

　　雖然組織很小，但成員都很精悍，幫助他解決了很多商業和生活上的問題。

　　他盛贊你們的效率，讓我也有些期待這次見面。”

　　布萊克取下煙斗，吐了口煙圈，語氣溫和的說：

　　“但說實話，我第一次來克萊因城看到的東西卻讓我沒看出你們哪里優秀了。

　　維克雷斯家族把明面上的女巫們都抓起來絞死了，把她們在克萊因山區的老巢也一把火燒了。

　　剩下的女巫們狼狽的逃離這片黑暗山區，就連屠夫港那邊都絞死了好多施行巫術之人。按理說，這片大地上已經沒有了那群讓人作嘔的下水道老鼠們的存身之地。

　　但作為赤手會的老巢所在，如此繁華的克萊因城里，居然還有這些女巫的余孽，她們的能量甚至大到可以策劃對圣光教宗的暗殺。

　　所以，我很好奇，羅蘭閣下。

　　是本地的女巫太厲害？

　　還是你們這些一直渴望并謀求加入無冕者的刺客們太無能？”

　　海盜的話很溫和，并沒有什么頤氣指使或者居高臨下。

　　但就是這種平和的詢問，卻讓本地最著名的殺手，綽號“小刀”的羅蘭羞愧的低下頭。

　　雖然只是一個地區性的刺客小組織，但作為首領的羅蘭也是有追求的。

　　他曾經的追求是在拉文霍德的體系里不斷向上爬。

　　現在拉文霍德被布萊克和他的無冕者摧毀了，羅蘭的目標就變成了在布萊克建立的體系里向上爬。

　　而且他還有個優勢，那就是赤手會和無冕者建立關系的時間很早，他和他的組織一直在為梅瑞迪斯夫人暗中服務。

　　作為信天翁商會的“黑手套”，為老赫伯處理一些不方面親自出面做的事。

　　盡管不太了解梅瑞迪斯夫人和布萊克大師的關系，但羅蘭顯然是認識到了自己無意間抱到了金大腿。

　　他非常希望維持這種良好的合作以此來給自己謀點利益。

　　但現在，這群女巫們余孽的所作所為，讓他在布萊克眼前丟盡了人。為什么偏偏是這個時間點，為什么偏偏是在大boss駕臨的時候？

　　這不是存心讓自己難堪嗎？

　　這些活該被綁上火刑架的女巫...都該死！

　　不過盡管心里一直在吐槽，但面對布萊克的詢問，羅蘭還是絞盡腦汁的回答到：

　　“確實是我們疏忽了，大人，這是赤手會的恥辱。

　　但我并非推卸責任，這事情其中還有內幕，女巫們的勢力已經被打壓的不成樣子了，僅靠她們絕無可能設計這樣的暗殺。

　　我懷疑可能是有其他力量插手了。”

　　“這不更證明你們的無能了嗎？”

　　布萊克叼起煙斗，冷聲說：

　　“自己的地盤上，自己的老巢里，其他人過來了你們還無法在第一時間知道。唉，我還想著將你引薦給亞瑟閣下，擔任他的私人情報官呢。

　　但你這樣的表現，讓我怎么敢舉薦你？

　　萬一之后再出了這樣糟糕的事，那打的可就是我的臉了。”

　　聽到這話，“小刀”羅蘭一臉落寞，自己前半生的努力終將見到成效的時刻，就被這么一群老鼠給破壞了。

　　不過他絞盡腦汁思索該怎么挽回形象時，之前發生的一件事突然跳入這位本地致命的殺手腦海里，讓他如獲至寶的小聲匯報到：

　　“是，這是我們的無能，大師，我們會雪恥的！但我今日前來，還有另一件重要之事要向您匯報，是和梅瑞迪斯夫人相關的事。”

　　他偷看了一眼布萊克的表情，結果海盜站在馬廄的陰影里，讓他只能看到一個冷漠的下巴。

　　小刀羅蘭舒了口氣，他說：

　　“一個月前，我收到了一份來自伯拉勒斯的邀請。

　　您知道的，我曾是個為錢賣命的殺手，但在接觸到了無冕者的思想之后，找到了新目標的我已經不再做那種有損于自己信條的事了。

　　只是出于好奇，我還是了解了這份‘邀請’的內容，據說有一位大人物動用了很多資源，在阻止梅瑞迪斯夫人成為亞瑟先生的妻子。

　　他們在很早之前就開始推進這件事。

　　但他們的努力都以失敗告終，于是他們采取了最后的行動。

　　他們雇傭了殺手，準備在婚禮上刺殺梅瑞迪斯夫人。”

　　“哦？這倒是有點意思。”

　　布萊克挑了挑眉頭，羅蘭的這個消息讓他想起了一些本地的傳言，于是他問到：

　　“讓我猜一猜，幕后主使是艾什凡家族？”

　　“大師睿智！”

　　羅蘭小小的拍了個馬屁，他說：

　　“因為和梅瑞迪斯夫人的雇傭關系，所以我私下里也動用我的關系進行了打探，我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幾天后可能出現的刺殺和艾什凡家族有關。

　　但我找到了‘邀請發起人’。

　　那是大海商法瑞維爾先生的一名莊園管家，在伯拉勒斯的圈子里，大家都知道，法瑞維爾先生和艾什凡家族交往密切。”

　　“嗯，收集情報的能力倒還不錯。”

　　布萊克點頭說：

　　“你能找到切實的證據嗎？

　　如果可以，我倒是能安排你和亞瑟先生見面的一個機會，以他對妻子的深愛，在得知有人要暗殺他的妻子后他一定會非常非常憤怒的。

　　而憤怒之后緊接著的，就是報復！他會需要一把黑暗中的刀。”

　　“可以！”

　　羅蘭眼前一亮，他立刻保證到：

　　“最多一個周，我就能把那個邀請發起人‘請’過來，而且能保證他把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吐露出來。

　　但我無法理解，大人，艾什凡家族和維克雷斯家族一向沒有太多往來，他們為什么要干這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梅瑞迪斯夫人的家世還不值得這樣的大貴族親自干涉吧？”

　　“這就是你們眼界低了，格局放不開。”

　　布萊克擺了擺手，隨口解釋道：

　　“庫爾提拉斯四大家族里，三個都有自己的領地，惟獨艾什凡家族立足商業，雖然很有錢很有人脈，但論起底蘊來比起其他三個家族還有欠缺。

　　他們不是庫爾提拉斯政權的基石。

　　他們想要加強自己對這個國家的影響力，就必須保持和其他重要人物的關系。

　　簡單點說，聯姻。

　　艾什凡家族的獨女曾想要和德雷克王子聯姻，那是他們最好的目標。

　　但德雷克戰死沙場，斯托頌家族又爆出了繼承人被吉爾尼斯人色誘的消息，那個年輕人的前程毀于一旦。

　　亞瑟·維克雷斯就成為了最好的選擇。

　　但偏偏亞瑟是個癡情種子，深愛出身低微，但有手腕有心計的梅瑞迪斯，他們改變不了亞瑟的深情，就只能從梅瑞迪斯這邊下手了。

　　為了家族的傳承壯大，一個女人而已...比這更狠的事情他們都做得出來。

　　算了，去收集情報吧。

　　幾天后的婚禮，如果真有你的‘同行’混進來，你知道該怎么辦。”

　　“是的，大師，我們不會再讓您失望。”

　　羅蘭恭敬的低頭離開。

　　在他離開之后，布萊克看著他的背影搖了搖頭，又對馬廄另一邊說：

　　“拉文霍德留下的余毒還在肆虐，這個人口口聲聲說著贊同無冕者的信條，但他完全無法理解我們的行事作風。

　　否則他今天就不會空手過來了。

　　你說我想在同胞里找一些理想主義者怎么就這么難呢？

　　娜薩女士，你們那邊有發現了嗎？”

　　“沒有。”

　　娜薩的聲音從馬廄的陰影里傳出。

　　她隨手一丟，十幾個各色各樣的黑暗器物就被丟在布萊克腳下，都是守望者們在剛才不到十分鐘的時間里，在維克雷斯莊園各處找到的詛咒之物。

　　守望者副官說：

　　“我們在莊園里抓了三個高階侍女，其中一個被老伯爵安排去照顧教宗的食物和飲水，但簡短的審訊之后她們透露了實情。

　　這不是一場針對教宗的暗殺，事實沒有你想的那么復雜，

　　她們的目的很純粹。

　　就是為了報復毒心女巫會被維克雷斯家族摧毀的事。

　　她們的目標是主持了對女巫會鎮壓的梅瑞迪斯小姐，打算將她在婚禮上變化為丑陋的黑暗之物，順便在克萊因城掀起一場暴亂。

　　盡管她們不愿透露更多，但我估計，這背后還有黑手作祟。”

　　“這個就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了。”

　　布萊克看了一眼腳下的黑暗之物，彈出一縷暗影火花，將它們焚燒干凈。

　　在余燼纏繞之中，海盜活動了一下肩膀，說：

　　“我對這些‘權力的游戲’沒有興趣，以后的庫爾提拉斯也不會有這些家伙的位置。我現在只期待我們和海潮賢者們的第一波交鋒。

　　你們要證據，我會給你們證據。

　　但你們看了證據之后，再想下船可就來不及了，所以，趁著還有做選擇的時間，謹慎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