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有鬼
蔣思嚴和李芝櫻離開后，驚魂未定的彭飛把關山叫去自己辦公室里苦口婆心訓了一通。
內容總之是責怪他今天不該這么莽撞，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關山當初就是彭飛招進來的，后者對關山的欣賞和維護真心實意，關山當然也一清二楚。
雖然今天的事情他實際上并沒有特別沖動，甚至可以說十分有把握，但彭飛可不知道他手里就有照片。
關山只能嗯嗯啊啊地應付。
彭飛看他一副敷衍的樣子，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們年輕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形勢比人強，你今天是懟爽了，之后呢？”
“他蔣思嚴還是副總編，還是你的上司，你能應付一次刁難，能應付一百次，一千次嗎？”
“不說之后，就現在這個局面，你打算怎么處理？”
彭飛臉色嚴肅：“一天時間，你從哪里去弄照片？耍小手段可行不通，一旦被抓住就是身敗名裂。”
小手段自然指的是p圖了…
關山抽了抽嘴角：“您看我像是這樣的人嗎？”
彭飛仔細打量他，失望地搖了搖頭，憂郁地道：“你要是這樣的人就好了…否則哪里會去和蔣思嚴硬杠？”
“您饒了我吧。”
關山哭笑不得：“我說實話，實際上是我有個朋友，火災當時正好在附近，拍了一張現場的照片，今早上發給我了。”
他干脆把手機里的那張照片給彭飛看，聳聳肩：“我本來打算上傳進稿件庫里的，誰知道一來就被蔣總攔著了。”
“這…”
彭飛一愣，傻眼了。
他接過手機，左看右看，憑自己多年的經驗確定了，這照片真不是p的！
而且這角度絕佳，正好是火勢最兇猛的時刻，火光將搖搖欲墜的招牌字樣映襯得格外清晰。
“你這朋友…拍攝手法挺不錯。”
彭飛半天憋出這么一句，把手機還給關山，還是忍不住給他豎了個大拇指。
“你牛啊，拿著這照片故意激他呢！”
他目光奇異：“我還真當你小子老實，沒想到也學會釣魚了。”
關山攤了攤手：“這真不能怪我，您也看見了，蔣總可沒給我半點機會說話。”
“行了行了。”
彭飛揮手趕他走，沒好氣地道：“虧我還擔心你有事，準備推薦你去電視臺試試，結果到頭來該擔心的是蔣思嚴會不會因此氣死。”
他恢復了平時笑瞇瞇的樣子，囑咐道：“這次的專版好好做！社長這是打算治治蔣思嚴了，你現在估計是她心里的頭號先鋒，別浪費這次機會。”
“明白明白。”
關山帶上主任辦公室的門。
隔壁就是蔣思嚴的辦公室，這家伙還在那優哉游哉地泡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關山搖了搖頭，有些好笑地收回目光，回到新聞部去。
剛坐下，手機上立刻蹦出一條消息。
瑞香：小山，怎么樣？沒事吧？
他轉頭看了一眼，果然看見一個小腦袋賊兮兮的，探頭探腦地往自己這邊看。
山外青山：有事，有大事！
關山一邊煞有介事地回復，一邊打開電腦，把那張照片傳給了列表里李芝櫻的qq號。
一向在工作時秒回的李芝櫻，這回卻隔了好一會兒才接收了照片，又問這照片的來歷。
關山用一樣的說辭搪塞了過去。
瑞香：啊！怎么了，這么嚴重嗎？彭主任罵你了？還是真沒有照片啊…實在不行，我拜托我爸疏通一下。
關山瞄了眼，沈丁花正盯著手機，繃著臉，一副緊張忐忑的樣子。
山外青山：都不是，是我餓了。
瑞香：ψ(*｀ー´)ψ壞人！
關山在這聊得愉悅。
坐在前面的劉平此刻卻按捺不住，往后挪了挪椅子，仰頭湊過來小聲道：“誒，主任和你說啥了啊？牛逼啊兄弟，我要是能這么當面罵那杠精，就算辭職也值了！”
“但不是我說，你也太沖動了，這一天時間，你上哪去找照片…”
劉平和關山是同一批被招進來的，平常交流比較多，因此關系還算不錯。
他一說話，周圍的人雖然看似在認真工作，實則都豎起耳朵在聽。
畢竟這兒都是記者，八卦之心那是天然的。
眼看這平時就碎嘴的家伙要喋喋不休起來，關山無語道：“主任啥也沒說，忙你的吧，照片的事情我已經搞定了。”
劉平愣住了，連忙問：“真的？不可能吧…你這才坐下沒多久，哪來的照片…誒，你別不說話啊，告訴我一聲嘛，你這情況到底咋整？”
然而不管他再怎么抓心撓肝地好奇，關山都不再理會他，專心在qq上和李芝櫻聊起了消防專版的事情。
劉平眼巴巴地，真是快被憋死了。
但現在可是上班時間，又不能摸魚得太明顯，只好懷揣著一肚子疑問，不甘地回過頭去工作了。
而其他聽到這話的人，自然是不信的。
后排的戴毅撇撇嘴，心下冷哼了一聲，認定關山是在做最后的掙扎。
為了一點面子才說的這話，故作輕松，呵呵。
都是同一批進來的，就關山被彭飛特別看重，但他怎么都覺得自己比這家伙優秀得多。
無非是平時加班給上司看罷了！
他可真是巴不得關山這次直接被辭退，這樣自己的才華才能被看到。
“不過…明天大概就看不到他了吧？哈哈，真是活該，竟然敢當面頂撞上司，自己砸了飯碗的死腦筋！”
“還照片，真能拿到我跟你姓！”
戴毅幸災樂禍地想著，故意咳嗽兩聲，蓋住了自己上揚的嘴角。
這一整天，辦公室里的人都在明里暗里地觀察，想看看關山會有什么動作。
畢竟人人都好奇，這敢于直面鮮血的勇士，最后到底是何下場。
但關山既沒有東奔西走，也沒有打字如飛。
甚至眉頭都沒有皺幾分。
他像平時那樣工作，和沈丁花一起吃飯，再工作。
一點緊迫感都沒有！
他甚至多吃了一碗飯！
等到下班的時候，早已聽聞關山一整天毫無作為的蔣思嚴，得意洋洋地走進辦公室，看見收拾東西的關山，立刻微笑道：“這不是我們神通廣大的關記者么？這是準備走人了？怎么還自己收東西，沒眼力，過來幫幫啊！”
由于兩人已經撕破臉了，蔣思嚴也不再裝模作樣，這叫一個陰陽怪氣。
關山面色如常：“是啊，準備走了，今天沒活，想著早點回家。”
四周的其他人心里頓時不知什么滋味，平時關山哪里會沒活干，這是真要辭職了啊！
勇士終究還是沒能打敗惡龍。
蔣思嚴一口氣順了。
后邊的戴毅聽了，裝模作樣地跑來，殷勤地幫關山理東西，唏噓道：“這才一起工作半年，沒想到你這就要離開了，我還真有點不舍得…”
“誒，這就不用動了，我明天還得用呢。”
關山伸手阻止了戴毅去動自己的文件，滿臉莫名其妙：“我下班而已，又不是不來了，你在說什么啊。”
戴毅愣住了，蔣思嚴也愣住了。
后者立即冷笑道：“你可是自己在社長面前下了軍令狀，今天拿不到照片就自己辭職！難不成你還想反悔？”
關山攤了攤手：“沒錯啊，所以——我上午就把照片傳給社長了。”
“什么？！”
所有人完全呆住了，蔣思嚴堅決不信，厲聲道：“照片呢？！你別想隨便這么一說就糊弄過去！”
“等消防專版出來了，不如您有空審核的時候再過目？現在我得下班了。”
“哎呀，社長真是好人，看我平時工作認真，交接消防專版任務的的時候，還特別允許我不用做別的事情，能夠早點回家了。”
關山滿臉真誠地感嘆了一句，拍了拍戴毅的肩膀，拿起自己的包，真心實意地道：“謝謝你幫我整理啊。”
關山灑然離去。
戴毅尷尬地站在原地，想到自己剛才竟然認真幫關山理東西，就感覺眼前一黑，灰溜溜地說了句“我先走了”，就跑路了。
而蔣思嚴之前有多美滋滋地暢想關山辭職，現在就有多難堪。
上午就傳了！上午！
敢情在他自己陶醉的時候，事情早就結束了！
關山就在這等著他送臉上門呢，結果他還真屁顛屁顛地跑過來，啪啪被打了兩下還沾沾自喜。
“關！山！”
蔣思嚴咬牙在心中怒吼，摔門憤然離去。
他發誓，不讓這家伙在報業混不下去，就不叫蔣思嚴！
蔣思嚴氣勢洶洶地大踏步走出新聞部，正在心里發狠呢，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絆了自己一下。
“啊！”
蔣思嚴驚叫一聲，平地摔了個狗吃屎，“砰”地一聲，下巴狠狠磕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加上剛才表情猙獰咬著牙，地板磕下牙，下牙又磕上牙，當即兩顆門牙就飛了出去。
劇痛伴隨著強烈的震顫感，如同鋼針直插腳趾縫，讓蔣思嚴眼睛一翻，眼淚直接飆了出來，四仰八叉倒在地上狼狽慘叫。
“嗷啊啊啊啊——”
畫面之慘烈，足以讓腐女直呼“磕到了磕到了，蔣總和地板組的cp真甜~”
聽見動靜的員工連忙跑過來扶他：“蔣總，您沒事吧？”
蔣思嚴痛得冷汗涔涔，哆嗦地口齒不清道：“醫、醫院，快送我去醫院…”
他此刻還有精力破口大罵：“明天趕緊找人來把這個破地板修一修，哪來的那么大一塊東西絆我腳！”
員工一愣：“沒有啊，這地板是平的…您看，一點凹凸都沒有。”
蔣思嚴氣得不行，伸手往地上一指：“哪里沒有，這不就…”
他突然愣住。
地板上確實光滑平整，但視線所及卻有一雙女人的腳。
紅色的高跟鞋，腳踝纖細，皮膚白得不太正常，透出些青筋。
再往上一看，竟是一個穿白衣的陌生女人。
蔣思嚴心里一毛，色厲內荏道：“你是誰！”
那女人沒說話，直勾勾地盯著他。
旁邊的員工茫然地左右看看：“哪里有人，蔣總，我是小王啊，編輯部的小王…我還是趕緊送您去醫院吧？”
他心中腹誹，這一摔，怕不是把蔣總的腦袋也摔腦震蕩了，這都開始說胡話了。
等下不止要掛牙科，還得掛個腦科。
蔣思嚴背后發寒，頭皮發麻，拉著那員工，顫抖地指著那個女人，連忙道：“那不就是嗎？你沒看見？你別逗我！”
小王直接傻眼了，在他看來，這里什么都沒有，只有稍顯昏暗的走廊。
但蔣思嚴的這番話，卻讓這條平時見慣的走廊都變得幽邃恐怖了起來。
他咽了咽唾沫：“您、您別嚇我啊，這真沒人啊！”
蔣思嚴急了：“那啊！就在那！你看見了嗎？！”
小王要哭了：“沒啊！真沒啊！”
那白衣女人此刻卻動了起來，她緩緩朝蔣思嚴走過來，然后伸出了手，像是要去抓他。
蔣思嚴嚇得大叫一聲，吼道：“后退！不要，不要過來啊！”
小王只覺得全身血液倒流一般，也不管蔣思嚴是撞壞了還是撞鬼了，拽著他就往回走。
但蔣思嚴被嚇得雙腿發軟，剛才還摔得那么重，根本就起不來。
他像個溺水的人抓著稻草一樣，胡亂地扒拉小王的衣服，反而讓后者也掙脫不了。
兩人拉拉扯扯間，蔣思嚴只看見那白衣女人的手越來越近，蒼白的臉上是一雙黑黢黢的眼珠子，還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他拼命往后退，卻怎么也拉不開距離。
蔣思嚴把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了小王身上。
但就算此刻，那員工也依舊好像看不見這個女人，只顧著和他作斗爭。
終于，當那手指要碰到蔣思嚴的時候，他徹底崩潰了。
“啊——啊——鬼！鬼！有鬼！救命啊！”
蔣思嚴發瘋般拼命大喊，手舞足蹈，因為剛才磕掉兩顆門牙，發自內心的恐懼讓他根本控制不住面部表情，眼淚口水全流下來了，幾乎是爬著往后退。
“嘿嘿，放棄吧，別人根本看不見我的。”
那女人眨了眨眼睛，直起身，伸出腳踢了下蔣思嚴的腿。
和絆倒他的那個觸感一模一樣！
蔣思嚴終于受不住刺激，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