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展十七
每個人都有一段塵封的往事，每當提起難免心氣沸騰血壓上涌。‘黑歷史’這個詞中最精髓的便是這個‘黑’字，它代表著負面情緒，或者覺得丟人，或者覺得痛苦，總之，人世間能夠坦然面對的絕對鳳毛麟角。
左舟沒有想到，今天撞上了一個！
‘撞’這個字左舟覺得自己用的好，這姑娘看著安靜沉穩，可決定一旦下了，那是真的莽。
就好比現在，左舟答應幫她牽引記憶出來，可你直接將小時候的記憶都弄出來算怎么回事？從預告片開始看嗎？
夢境空間發生了劇烈的變化，清晰！每一個細節都精致到位，這種情況意味著展十七在孩童時期就用力的記住了每一件事。這種現象不正常！
左舟偷瞄了一眼旁邊已經全神投入進去的展十七，這是一片峽谷場景，兩邊都是高高的崖壁，石壁呈青色，上面雕刻著奇形怪狀的怪物。
左舟頗有興趣的看著、數著，這些崖壁的主人該不會將山海經的怪物都刻上去了吧，那一定是個吃貨！
三個容貌頗為精致的美婦環衛在一堆孩子周圍，說是環衛其實更像是押送，小姑娘就在幾個男孩身后盡力躲藏著身形。
“十殺門，宋國的一個殺手組織，宋國，是一個風雨飄搖的國度。而在這樣的國度中，總是會有很多的孤兒。十殺門的目標就是這些孤兒，他們會給孤兒們喝一種名為‘忘情水’的秘藥。喝下之后孤兒們就會忘記前塵。”
展十七指了指峽谷的盡頭，“這一段路是我喝下忘情水后的第一段記憶，那一天，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我跨過了峽谷盡頭的那座橋，也從此造下了無數的殺孽。”
畫面隨著展十七的描述真的下起毛毛細雨，只是這雨滴格外清晰，好像…小小年紀的她知道一段黑暗人生即將開始。
“喝了忘情水的孩子就像是一張白紙，沒有生身父母，沒有倫理道德，沒有因，只有果！十殺門可以盡情的在白紙上刻畫，讓孩子們成為他們手中殺人的工具。只是，他們忘記了，某些情緒是每個人生來就具備的，對于未知的恐懼，對于危險的躲避，這些都讓我明白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那里，不安全！”
展十七看著畫面中孩子們一步步戰戰兢兢的跨過橋梁，似乎肩膀也在不受控制的顫抖。
“對危險的恐懼讓我更加警惕，而這種警惕讓我陷入似乎永遠不會停止的思考，邏輯告訴我，沒有人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父母家人這種東西，我肯定也有，只是被人奪走了。所以，在十殺門的人給我灌輸那些殺人技巧前，我便已經不算是白紙了！”
左舟靜靜聽著，同時看到孩子們進入了一座畫風陰暗的城市，很難想象在這種山崖環繞的隱蔽地形中，竟然有這么一座頗為宏偉的城堡。
“那是一段平安卻時刻保持著恐懼的日子！”
畫面隨著展十七的話音一轉，大片的孩子在一起練武，那是一個不算太難的動作，但對于孩童來說依舊能夠分出三六九等，有的孩子天賦好僅僅片刻已經有模有樣，而有的孩子卻愚鈍不堪甚至連刀劍都拿不穩。
展十七那時候小小的一只，看起來無助又可憐，她將動作完成了，卻是所有孩子中唯一將自己弄傷的。
“十殺門有自己的一套選擇方法，天賦差的孩子會被推出去做些收尸之類的瑣事，同時也是殺手們可以隨時利用拋棄的低級炮灰。而天賦好的孩子則會被重點培養，傳授非常大眾化的內功，以免在戰斗中露出特點被人記住。我的內功也是由此而來，據說是全真派的基礎內功。而天賦最好的那一批，會被門主親自教導，學習一些強大的武功。”
左舟又看了一眼小展十七，“所以，你沒日沒夜的變強卻又假裝天賦不那么高。這樣既不會成為炮灰，也不會進入十殺門高層的視野。”
展十七沒有回答，但影像中發生的一切已經說明很多了。
一個看起來不那么冰冷的美婦扶起了展十七，數落著她的笨拙，然后是繼續似乎永無休止的修煉。畫面在快進，一切都是那么枯燥乏味，喝過忘情水的孩子們沒有什么興趣愛好，每天不是休息就是修煉，又或者看一些十殺門早就準備好的書，灌輸著十殺門中類似于九頭蛇之類的洗腦理念。
看到這里左舟突然有點想笑，自由意志算是一種本能，無法剝奪也無法賦予，神通廣大的九頭蛇尚且無法成功，何況是你這十殺門呢！
畫面再一次快進，孩子們慢慢變成了少年少女，也進入了最叛逆的時候，這是人性，十殺門抑制不住，少年少女們也抑制不住，但是展十七抑制住了。她像是一個茍道老司機般穩健，默默的修煉，不裝逼、不出頭、也從不想著驚艷所有人。
如果按照她的計劃，等到成年之后就可以成為一個名次不那么高的殺手，然后將每一次刺殺任務做的險象環生，這樣，她就能一直混下去了。
只可惜，計劃雖好卻總有些蠢貨不同意！
十殺門分為兩個部分，一個叫展部專門負責殺人，其內殺手都以展字為頭，然后以數字為名。另一個叫做名部，名部眾人都是間諜，隱藏在朝廷和各個江湖門派之中，為展部的刺殺做情報支持。
展十七一開始并不排行十七，而是在五十名開外，這是一個很‘安全’的名次，太難任務都不會落到她頭上，也因此，她的小日子其實過的很滋潤。
漸漸的，相對平穩的生活降低了她的謹慎之心，她開始追求那些有溫度、有顏色的東西，喜歡吃美味的食物，愛上了花花綠綠的裙子，曾在七夕節的時候帶著面具游逛花街，也曾陪孩童在過年時燃放爆竹，更曾在初春的第一場雨中撐傘起舞！
“額咳咳，起舞這一段你其實可以慢點，仔細的回憶一下。”
展十七沒有慣著他，畫面再次快進，總有些人，自己生活在黑暗中就想著將所有人都拉進黑暗里。
展十七的幸福生活被同期的殺手所嫉妒，他們不明白為什么有人在如此黑暗的地方依舊活的燦爛。所以他們共同下了個套…
這一天她和另外十幾個殺手接到任務去追殺一個高手，其他殺手聯合起來隱藏情報，并沒有告訴她那目標有多強。只可惜，這個陷阱最終成為了一個笑話，那目標殺死了所有殺手，最后卻被展現了真實實力的她干掉。
至此，她成為了展十七！
顯露了真實實力的展十七被上層關注，再也沒法活的滋潤，所接目標也越發危險。
她醒悟了，建立在黑暗中的光明終究是短暫虛無的，她要逃走。
只是，由于她之前的一些舉動，上層早就有過準備，從她叛逃的那天開始，不間斷的追殺就開始了。那段時間稱得上是步步荊棘了！
如果換了其它殺手，在如此高烈度的追殺下，怕是尸骨早寒了。可展十七就聰明在，她早就想到了這一天，所以也為自己想好了退路。
左舟只見畫面一轉，一個英武俊朗的青年出現了，一襲紅色官服顯得神氣無比，一把古意盎然的寶劍懸掛腰間。
“這個人是曾經的展四，他的武功非常強，雖然僅僅排行第四，但前三人加在一起也不是對手。”
左舟好奇，“你怎么知道不是對手？”
“他在一次執行任務中愛上了一個江湖女子，后來叛逃十殺門與那女子定下了婚約。十殺門派出展一展二展三去截殺，卻直接被他一挑三完成反殺。之后，他將自己的名字改為展昭，取日月昭彰之意，意思就是跟十殺門叫板，無論白天黑夜，他都將活在光明之下！”
在展十七看不到的角度，左舟眼皮一陣狂跳，展昭？這特么劇情怕是親媽也不認識了吧！
展十七卻繼續道：“十殺門當然不會罷休，但是展昭做的更絕，直接投靠到包拯包大人的麾下，并跟著一起來了大秦。那時候大秦正是最兇的時候，十殺門可不敢亂來，否則大秦鐵騎真敢直接踏平了他們！別忘了，展昭作為曾經的展四，可是知道不少秘密的。”
“十殺門吃了個啞巴虧，雙方只能默契的誰也不提，但這對于十殺門中的殺手們卻是一個不小的觸動。這些年，相繼有很多殺手都在外出任務時投靠了展昭，而展昭更是來者不懼，只要你肯老實的過生活不觸犯法律，那他就敢庇護你！”
“久而久之，展昭麾下的人越來越多，有些是十殺門叛逃的兄弟姐妹，有些是他闖蕩江湖結下的人脈。曾經的殺手，在有包拯備書的情況下，儼然已經是名豪俠了。”
左舟算是明白了來龍去脈，“所以你叛逃之后也來投奔展昭了？”
“對。”
“那我看你這從小到大過的都很清醒啊，似乎沒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吧？”左舟不解。
展十七略一沉默，再抬頭，畫面又一次退到了那條峽谷中。
“忘情水并不能真正洗去記憶，曾發生過的事情已經成為了歷史，而歷史只能掩蓋卻不能改變洗去。我希望你能將我被忘情水掩蓋的記憶引出來，我想知道。”
左舟嗤笑一聲，“嗨，我還以為你要做什么，不就是看自己的記憶嘛，有什么難的。不過你也別有什么期待，宋國是個動蕩的國度，在那個特殊的時期，百姓們的不幸往往都不盡相同。”
展十七堅定的點點頭，“我只是想知道，在我的人生中，是否有足以銘記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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