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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元芳:“丟人”

  六月初八,宜出行,宜安葬,煞東!

  大日炎炎,飛沙煌煌刺眼,刀芒旋轉攜起一道道沙流,李元芳每一次跳躍、每一次躲避都有人將刀劍遞過來,好可怕的殺手。

  李元芳,劍南道節度使陳纓麾下先鋒,現為突厥使團衛隊長。一生經歷大小戰役兩百余起,卻從來不曾遇到這樣的敵人。

  配合默契的刀劍合擊之術,行動迅捷如同閃電,統一的黑衣蒙面夜行服,隨便單拿出來一個都是江湖上的三品高手!

  一開始,還以為自己是遭到了綠林強人的狙擊,但這些人目標明確,視一切貢品如無物,只對突厥使團的使者始畢可汗殺意騰騰。

  始畢可汗是來做什么的?是來遞交兩國邦交的,如是不明不白的死在這里,那定然再起戰火,到時生靈涂炭,自己…便是罪人!

  “快帶始畢可汗走!”

  李元芳斷喝一聲,刀勢大改迅猛無鑄,哪怕殺手們配合無間也不免被臨時壓制。

  始畢可汗聞言抱緊國書等一應重要物事轉身就跑,然還沒等邁出兩步卻又被身邊的衛兵一把拽住。

  “你…”始畢可汗大驚,望向衛兵的眼神充滿驚恐,難道你是奸的?

  這衛兵星目燦燦,與臟兮兮的臉完全不搭,明明不足雙十之齡,眼中卻盡是成熟。始畢可汗原本惶急的情緒漸漸平穩,這不像是敵人。

  “在大漠之中,風為父、水為母,沙子只是個表面奶兇的小孩子。外人只知黃沙的兇猛,卻不知風水的陰狠。”

  始畢可汗見衛兵侃侃而談卻紋絲不動,不由大急,“你到底要做什么?”

  這衛兵從背后解下一把硬弓,搭箭上弦形如滿月,那弓弦緊繃形成的力道讓始畢可汗嚇了一跳,這小兵沒有內勁反應,是單純靠著身體力量在強拉。

  嘣!利箭離弦卻并未射向任何一名殺手,反而徑直釘進了黃沙之中。

  嗤一道血線從黃沙之下噴射而出,眨眼間就已經是一灘血泊。

  始畢可汗下意識的倒吸一口冫…

  衛兵及時捂住始畢可汗的嘴,將手指豎在唇邊,接著再次搭箭拉弓,一箭又一箭,一道道血線從黃沙之下噴涌而出,一個兩個三個…始畢可汗看著那一道道血線心中驚駭異常,想不到在他們的周圍竟然隱藏著十幾個殺手!

  “大漠的沙隨風而動,任何與風向有分歧的沙面都是不正常的。就像旱鴨子不識水性一般,這些人也不懂沙子。類似土遁之術在叢林草地中施展尚算詭秘,至于在這大漠之中,嘿嘿…”

  “好,此劫過后我賞你黃金百兩,快帶我突出重圍!”始畢可汗見這少年如此可靠,頓時放心了不少。

  左舟眉宇間可一點不見舒展,瞥了一眼始畢可汗,“你開心的太早了!”

  另一邊,李元芳運刀如飛一時間將所有殺手壓住,跳躍間卻見始畢可汗與那小兵原地不動,周圍卻是噴了一大圈的血。

  “快走啊!”

  “走不了,這里距離邊軍駐地尚遠,我們一無駝馬、二無水糧,大漠無遮無攔的,怎么跑都會被追上,更不存在拉扯的空間,唯一的方法就是殺了他們!”

  左舟伸手拔出沙中的箭矢,再次將弓拉滿,無形的壓力瞬間降臨在所有殺手身上。

  剎那間戰局變化,李元芳壓力頓減,只覺剛剛還嚴絲合縫的合擊之術已經出現了破綻。

  有勝算!

  弓箭好手與暗器高手有著巨大的差別,同樣是一種遠程攻擊,箭矢勢大力沉,除非彼此功力天差地遠,否則只有躲避才是上策。

  而暗器既然有個‘暗’字,其絕大多數走的奇詭風格,雖每每出乎意料但應對策略卻相對較多。聽聲辨位、氣機感應,或格擋、或躲避,對于真正的高手來說,哪怕是纖細如牛毛的飛針也不過是揮手可落。

  正因如此,弓箭手的威脅永遠比暗器好手大,只不過,弓箭之道易學難精!

  眾殺手事先完全沒有得到使團衛隊中竟有如此弓箭好手的情報,直到壓力臨身卻是為時已晚。

  李元芳戰的興起,手中短刀飛射而出,直接將一名猝不及防的殺手穿胸釘死在地,接著手臂回拉,一條纖細的鎖鏈就纏在刀柄上,隨這動作剎那回轉。

  其余殺手原想趁機圍攻,可耳邊傳來弓弦嘣裂之音,心驚來不及轉頭就被身邊一同伙的腦漿濺到臉上。

  “好箭法!”

  李元芳大喜,使用弓箭爆頭算不得什么高明,畢竟軍中神箭手多數都能做到。但能夠不靠內勁發射箭矢,還可以洞穿頭顱的卻是軍旅生涯僅見。

  “先殺弓箭手!”

  兩名殺手轉身向左舟殺去,然而原本完美的合擊陣型本就損了兩人,這一分兵卻是將李元芳徹底解放出來。

  短刀倒持身形低矮,也看不清腳下是怎么搗騰的,只是幾個轉圈就已經來到了那兩名殺手身后。

  鮮血飛濺而出滲入沙中,原本兩個奔跑的殺手已經變成了四截,而李元芳卻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你們難道不懂,不要將后背留給敵人!”

  始畢可汗心中大定,有這兩個高手護衛,此次危機過矣!

  這人精神一松就容易瞎想,哪怕是位高權重的可汗也不例外,始畢可汗看李元芳再次撲向殺手,輕聲在左舟耳邊道:“閣下箭法超群卻只在護衛隊中做一名小兵,實在太過屈才了。”

  左舟再一次開弓,眼神銳利的如同鷹一樣,然而嘴上說的卻沒有表現那般鄭重嚴肅,“大人下一句要說的,是不是良禽擇木而棲呢?”

  始畢可汗愣了一下像是又發現了什么閃光點,“良禽擇木而棲!想不到閣下也是出身書香門第。”

  這回倒是將左舟弄得有些不上不下,雖然已經到了這個世界十六年,可有些事情依舊沒法習慣,比如當你隨口蹦出一句成語時,就會被當成是文化人。唉,普及教育果然功在千秋啊!

  這么一打岔左舟倒是沒有了跟他閑聊的興趣,一箭脫手再次干掉一名殺手之后,直截了當的拒絕,“始畢可汗就莫要多費唇舌了,老實講,生長在大秦與突厥邊境,小人對突厥也算是了解不少,實在找不到什么變成突厥人的動機。”

  始畢可汗聞言有些別扭,這若是換成過去,他肯定讓手下士兵將其拉出去阿魯巴,現在卻是形勢不允許,只是依舊不甘,“我突厥那么大的疆土,難道就沒有什么吸引你的地方?”

  左舟眼中閃過一絲哀愁,“之前我有個朋友叫做畢玄,天賦、膽識、悟性皆是當世無兩!原本我以為這輩子只需要抱緊這條大腿就可以吃香喝辣一輩子了,誰知道…三年前他卻中了馬賊的圈套,被削了腦袋,臨死前,甚至連套像樣的武學都沒有留給我…”

  始畢可汗聽到這里不禁慨嘆,“原來如此,小兄弟重情重義令人佩服。”話說到這里,人家都明確表示突厥是傷心地不想去了,他也沒法再勸。

  左舟當然不會解釋什么,彎弓搭箭又是一名殺手被釘在了地上。至此在他與李元芳的配合之下,原本配合默契的一眾殺手已經所剩無幾了。

  “是誰指使你們來的,說出來,我不殺你們!”

  李元芳指著僅剩的三名殺手,眼中殺意凜然,那樣子就像很期待他們什么都不說似的。

  對于某些心理陰暗的江湖人來說,這個天下就像是個蠱場,他們不過是場子里的一只只毒蟲,能夠活到最后的人才有資格享受。所以,他們沒有什么忠誠的信念,有的只是求生欲望。

  于是,三人很干脆的放下了手上鋼刀,甚至很有誠意的將蒙面巾都拉了下來。

  然而,他們還沒有來的及說些什么,一道從沙中竄出的身影斬斷了他們的喉嚨!

  這一劍,快!快到只覺眼前一閃,生命就已經隨之流逝,你甚至來不及喘上人世最后一口氣。

  “高手!”

  李元芳此時全身緊繃,一手捏著鎖鏈,一手橫刀攔在左舟與始畢可汗的面前。

  左舟視線越過李元芳肩膀,他上下打量著對方,卻并沒有怎么驚訝。雖然年歲日久他已經忘記了很多細節,可大致的關鍵人物還是記得一些。

  只是…多年的經驗也告訴他,夢想著按照劇情撈好處的人,死的都很慘!

  “來者何人?”

  一種龐大的壓力時刻壓迫著李元芳的神經,這是他平生所見最強之敵。這一次,李元芳沒有再要求左舟和始畢可汗離開,雖然敵人就剩下一個了,但…他沒有把握戰勝敵人,若是多了左舟的利箭,倒是添了幾分勝算。

  “你,很不錯,我已經好久沒有遇到這種對手了。”

  還別說,這個新出來的敵人聲音挺好聽,帶著一絲成熟的磁性,給人一種光明磊落的感覺。只可惜,他這作為可不像什么磊落之人。

  “問你名字呢,你裝什么逼啊!”

  左舟搭箭在弓卻沒有拉開,只是一副警惕的模樣,卻也自有一股威懾力。

  來者同樣一身黑衣,區別于其他殺手的就只有臉上多了一張青銅面具,“你可以叫我蝮蛇。”

  “蝮蛇?”李元芳滿臉肅然,情不自禁的復述一遍。

  卻聽身后左舟安慰,“一般這種以動物命名的代號多數都是為了方便記憶,老實講,一點威懾力都沒有。我還知道有個人叫三頭蛟呢,結果不還是個龍套。嗯,當然,也有些蠢貨在名號里暗藏自身特點和絕活。你該不會是這種蠢貨吧,你該不會身上藏了條毒蛇吧,不會吧!不會吧!”

  蝮蛇:“…”

  李元芳得到提醒頓時警惕起來,眼神不停在蝮蛇身上游弋,那寬大的黑袍確實有點內含乾坤的意思。

  “好箭術,可惜了!”

  蝮蛇還是那種‘我欣賞你’的語氣,但眼中的殺意騙不了人,而回應他的則是左舟隱隱抬起的強弓硬箭。

  風聲呼嘯,蝮蛇與李元芳同時出手,兩道刃光于空中交擊,接著便狠狠交纏在一起。

  蝮蛇的劍快且刁鉆倒是符合他的名號,而李元芳的刀法也與尋常不同,毫無刀法應有的霸道之意,招法中幾無劈砍全是側路搶攻橫斬。

  兩人交手從風格來說正有惺惺相惜的意味,可僅僅片刻左舟心中就暗叫糟糕。

  李元芳竟然陷入了全然的下風!

  咻!咻!咻!

  左舟出了三箭,第一箭攔住了蝮蛇的踏前斬,第二箭擋住了蝮蛇的回身劈斬,而第三箭他試圖射殺卻僅僅帶走了蝮蛇的一片衣袖。

  叮吟!

  如此短暫的交手,如此快的陷入下風,讓李元芳心中大驚的同時狠拼一刀打算重整旗鼓。

  然而兩人分別退開的時候,李元芳卻發現自己陷入了從未有過的險境。

  看看短刀上指甲大的碎口,李元芳驚疑的望著蝮蛇手中寶劍,“你的劍…”

  那是一柄劍脊上刻滿藍色花紋的長劍,烈陽下閃爍著刺目的寒芒,一瞧就非同凡品。之前兩人武功皆是走的刁鉆路線,刀劍往往一觸即分,力道不足下就是有寶劍也發揮不出來,如今硬拼一招卻是占了神兵之利。

  蝮蛇手腕輕轉,不屑輕哼,“若非有他的牽扯,你已經死了兩次!”

  李元芳臉色陰沉,他知道對方說的沒錯,第一次蝮蛇踏步靠近竟是準確的踩中了他舊力已盡新力未生的空檔。第二次他以旋轉方式從側面搶攻,蝮蛇卻用先后退再回身劈斬的方式精準劈中他轉身蓄力的破綻。

  “你一直都藏在沙下!”

  聰明人不用提醒就已經能夠想明白其中奧秘,李元芳在對付那些殺手的時候已經將自己的招式用盡。如今蝮蛇對他了解甚多,專思破解之法以無心算有心當然能夠占據上風。

  蝮蛇冷笑卻是沒有回答,李元芳厲聲喝問:“你們到底是什么組織,可想明白與大秦對抗的后果?就算我等今日身死,大秦也有的是能人將你們找出來!”

  蝮蛇還沒有開口,左舟卻是勸道:“我剛剛射穿沙下隱藏之人時,圍攻你的那些殺手竟沒一人提醒,從那時我就猜到這些殺手恐怕相互關系并不好。或者說是一種松散的類似雇傭模式,平時大家互相誰都不認識,這樣就算之后有大秦神捕出面調查也未必能夠找到是誰動的手!”

  蝮蛇饒有興趣的看著左舟,“好聰慧的孩子,本來想著殺掉李元芳后再解決你,現在看來卻是…”

  話音未落突然出手,寶劍當空劈來,李元芳心驚劍鋒之利不能硬接,但身后就是左舟與始畢可汗,只得一咬牙探手接劍,同時短刀橫斬做同歸于盡之勢。

  他要賭一把,左舟說這些人都是類似雇傭的殺手,這種殺手絕不會像死士那般!

  他賭對了,蝮蛇果然臨時收手擋住了他的短刀,但是在側身之際卻從其袖口中飛射出一條毒蛇。

  這毒蛇通體呈現黃黑相間兩種顏色,一張口就是刺鼻的腥氣,顯然是經過特殊手段喂養的。

  左舟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等回神之際那毒蛇已經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腕上。

  “啊!”始畢可汗嚇得倒退一步,接著掏出腰間匕首劈向毒蛇。

  那毒蛇還待躲避卻被左舟一把捏住腦袋,刃光閃過,毒蛇被斬成兩截。

  “呃!”

  一聲悶哼讓眾人心中叫糟,左舟中毒也就算了,可這聲悶哼卻是來自于李元芳!

  就在剛剛,始畢可汗被驚嚇一聲尖叫,李元芳還以為被咬中的是始畢可汗,一刀將蝮蛇逼退后回頭查看,卻不想蝮蛇按動胸口機關,一根鋼針直接射入了他的心臟。

  “哈哈哈哈哈,你們能夠逼得我手段盡出也是難得了!”

  蝮蛇得意,揮劍劈砍,這一次尚未斷氣的李元芳可沒能力躲了。然而就在這時,鏈子刀一卷纏在了寶劍之上,李元芳用盡最后的力氣拉著寶劍砍在他的肩上,“就是現在!”

  嘣嘣,連續兩聲利箭離弦,由于有李元芳的身體遮擋,蝮蛇沒有看到這兩箭是怎么射的,但他如今選擇不多只能棄劍抽身,反正李元芳快死了,左舟也中了毒,勝局已定。

  然后…蝮蛇死了,心口處一個拳頭大的窟窿從前往后貫穿,風沙呼呼穿過,帶走他最后的生機,致死他也沒有明白這一箭是怎么射的。

  “李隊長!”始畢可汗快跑幾步扶住軟倒的李元芳。

  左舟也快跑幾步,不過卻是跑向蝮蛇,自己有沒有命,就看他身上有沒有帶蛇毒解藥了。

  “李隊長,你…你挺住,貢品里有療傷圣藥,我給你去拿!”

  李元芳拉住始畢可汗,“不用忙了。”原本渾身無力的他也不知哪來的力量,大概,這就是回光返照吧。

  此時左舟已經回來了,手中一個藍汪汪的藥瓶明顯是已經找到了解藥,“我雖然不知道什么是療傷圣藥,但既然叫做圣藥,那也該…”

  “人無心可活否?”

  左舟沉默,慘笑道:“你要這么問,我只能說道友請留步了。實在不行…你去問問蝮蛇?”

  李元芳似乎很開心自己在死去前看到的是一個笑容,指了指自己的鏈子刀,“我的刀法秘籍藏在刀柄中,送你了,別光練箭法,連條蛇都躲不過…丟人!”

  “李隊長!李隊長!”

  始畢可汗叫的嘶聲裂肺,眼角甚至有淚珠滑落,這眼淚是為忠義之人而落。

  左舟沒哭也沒叫,他只是茫然的望著大漠,李元芳的掛還沒到賬就沒得了,自己接下來該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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