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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8你說啥?(上)

  夜深人靜,帳內燭火搖曳。

  盟軍盟主端坐案前,擰眉翻看手中書冊。

  無人注意的角落,一條影子猶如一尾冰下游魚靈巧游進帳內,眨眼跟陰影融為一體。

  盟主手指一頓,掩卷放下:“安之。”

  剛才的影子鉆出陰影,逐漸扭曲成林素的模樣。林素站在角落,一瞬不瞬盯著盟主。配合此情此景,竟有幾分冷風嗖嗖的詭譎之感。

  盟主道:“安之深夜來訪,所謂何事?”

  “你為何要答應投放古老病種?”

  作為盟主的他要是堅決反對,此事絕對成不了!最先提議的中年人也是盟主附庸,背后家族仰賴盟主身后世家勢力,這個提議沒有盟主授意,林素不相信。林素這幾日一直想問個清楚,只是他被監管太嚴了,盟主這邊也有心避而不見。他不得已,只能冒險夜探。

  盟主訝異反問:“我以為安之不會來問,誰來質問也不該是你。倘若病種失控,不恰好遂了你的意?以你對人族劣性的不喜,病種失控蔓延天下,難道不是你樂意看到的?”

  林素陷入短暫的沉默。

  盟主溫和凝望對方的眼睛,不過幾息功夫,林素便主動避開視線。這一舉動讓盟主發自內心輕笑,不是嘲諷,而是意料之中、盡在掌控的自信。他一直覺得林素這人有意思。

  三十來歲的年紀,擱在普通人家都能準備收拾收拾當祖父了,他還孑然一身,沒有養家糊口的生活壓力。家族壓力有長兄承擔,他只需要養活他自己,二人面對的壓力不同。

  林純會因為謀生而放棄自尊,選擇彎腰俯首將腦袋磕進泥巴里面,而林素多多少少還留下幾分傲氣。生老病死迫在眉睫,而他這份傲氣跟自尊受挫讓他極度痛苦卻又不知如何紓解掙脫,見不得權貴為一己私欲拿眾生取樂,對眾神會社員肆無忌憚的特權無法阻攔。

  殺不得上層勛貴,救不得下層黎民。

  夾在中間猶如一尊被命運推著走的木偶,清醒又無力看著眾生在泥沼里面掙扎沉淪。

  于是萌生所有人都歸西方極樂的念頭。

  眾生的生是不公的,眾生的死是一樣的。

  只是——

  真要讓林素去承擔萬萬億性命的血債,他又承擔不起,內心抗拒。他的矛盾掙扎落在盟主眼中,實在很有意思。盟主起身走到林素身邊,撫他肩頭:“安之,你道心不堅。”

  林素白著一張臉。

  “我只是不希望以這種方式達成。”

  盟主笑道:“狡辯。”

  說到底,林素身上還是有太多牽絆割舍不下,因此抗拒。倘若他全族死了個精光,世上再無一個血親,自然不會抗拒。盟主輕描淡寫下定論,林素欲爭辯卻只能囫圇吞進肚。

  “盟主可有想過病種失控的下場?”

  “什么下場?”

  “不僅西北西南二地,可能連中部也無法幸免!不,不是可能,是必然!內社的古老病種存在了多少年?盟主怎能保證這些病種不會通過天地之氣蔓延到中部?屆時,各家必要死傷慘重!難道是你想看到的?”林素沉下聲,一字一句,“這不也違背盟主道心?”

  這位盟主想要的從來不是一個空殼。

  沒了人,潑天富貴有何用?

  盟主哂笑:“你怎知違背了?”

  林素瞳孔細顫。

  “…安之還是不太了解古老病種。”盟主淡聲道,“根據內社文獻記載,這種病種乃是人族智慧集大成之物,患者從此之后不知疼痛、不知饑餓,所有人想法統一,聽命一人,自然不會再有內斗爭端。這難道不是好事?”

  這話讓林素這樣的人都覺得荒誕。

  “這與死人何異?”

  “活人死人對我而言本就無異,我只需要他們順從聽話。”盟主語氣波瀾不驚,毫無起伏,“只有螻蟻才會被病種操控,你我不在其列…安之,不過是死一些螻蟻罷了。”

  普通人就是螻蟻,還是最劣等的螻蟻。

  盟主面上浮現幾分發自內心的慈悲:“讓螻蟻擁有思考能力本就是種殘忍!他們一旦窺見天人的生活便會開始痛苦!痛苦自己為何在地,而天人在天!不滿足現有的生活,腦中會時時刻刻循環所見所聞。讓他們知道差距卻無法改變他們現有的一切,只會帶來折磨。”

  他眸色溫和望著林素。

  “…安之,讓這些螻蟻懵懵懂懂,無知無覺地過完一輩子,何嘗不是一種慈悲?你若是真正慈悲,就該這么做。讓他們無法思考,讓他們沒有精力思考,讓他們不去探究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人的差距有多大,他們才能獲得真正幸福。安之,你說我說的對嗎?”

  林素的痛苦源頭也源于此。

  寒門小戶偏要試圖躋身他不該去的地方!

  不過,林素有些天賦,比螻蟻好得多,至少跟自己是同類,盟主也愿意跟對方真正推心置腹,說些心里話:“安之,莫要讓我失望。”

  林素眼神恍惚了一瞬,立刻又恢復清明。

  吐出濁氣:“盟主,你這才是狡辯!”

  盟主眨了眨眼,他的心情并未因為林素的話而變壞,反而有些愉悅:“安之做不到讓世上無人,我也覺得讓愚者永遠安心當愚者太難。你瞧瞧我,這些日子打理盟軍上下就覺得頭昏眼花了,更何況打理偌大天下,讓螻蟻、讓愚者永遠為生活奔波果腹喪失思考?”

  “所以,便需要借助外力。”

  “我以為內社的古老病種剛剛好。”

  他沖著林素伸出手:“讓世間安泰只需要幾個智者,安之,你便是我最中意的人。”

  林素看著他的手,拂袖離去。

  被人駁了面子,盟主也沒暴怒,只是看著自己的手發出冷笑:“安之還是年輕,牽絆太多了,才會不懂我的苦心…他會明白的。”

  說起來,林素那幫血親在哪兒來著?

  與此同時,飄在林素身邊的虛影急得團團轉:“原以為這位盟主是難得清流,沒想到瘋癲起來比安之你還要厲害,簡直無藥可救!”

  林素腳步一頓,怒道:“你再罵?”

  虛影做了個閉嘴的手勢。

  心里卻吐槽,瘋子還是需要瘋子治。這不,碰上這位盟主,林素的腦子都好轉不少。

  但很快,虛影決定收回這句話。

  林素腦子就沒有好過,瘋癲起來跟那位盟主也是半斤八兩。虛影提著衣擺唉聲嘆氣。

  自己這是造的什么孽啊,死了也不清凈!

  中部盟軍派人去取古老病種,康國境內也悄然行動。醫署太醫令董道收到一封機密來信,他不可置信揉眼睛看了好幾遍,隨之而來的是無邊怒火:“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醫署這邊恪守著醫家醫德,沒有想方設法給對面制造瘟疫霍亂,隨軍也只是老老實實救死扶傷,對面居然要給康國下如此黑手?氣得董道血壓飆升,捂著心口半晌緩不過來。

  他臉色鐵青,一眾學生被嚇得哆哆嗦嗦。

  心中暗罵是誰惹老師這般震怒?

  看著室內二十多號低頭縮脖子的鵪鶉,董道的心情愈發煩躁,叱罵眾人懶怠。一群人被訓得抬不起頭,沒人敢反駁。要是比用功,董道確實是卷王之王,卷得他們叫苦連天。

  跟他比,誰不算懶怠啊?

  董道一頓火氣結束,沖眾人揮揮手。

  “你們先自學著,晌午照常堂測。”

  他也不是針對這些學生——說是學生,其實一個個都是行醫經驗豐富的民間醫者,有希望即將晉升杏林醫士的好苗子,甚至有幾個只差考核就能邁入醫家圣殿,只是為了考核更有把握拜入董道門下,跟著董道學習應試小技巧,查漏補缺——可董道一想到即將到來的滅國人禍,便覺時間緊迫。要是天道垂憐多給他幾十年,他哪里會為醫士不足而發愁?

  這種人禍已經不是戰場雄師能解決的。

  決定勝負的關鍵在醫署,在醫者。

  董道肩頭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這幫挨千刀的鬼東西!怎就不能消停幾日?”董道心下咬牙切齒,恨不得將罪魁禍首抓過來剝皮拆骨,親手做成學生練手教具!

  咒罵歸咒罵,行動上絲毫不敢松懈。

  第一步就是將在冊醫者全部召集去各地折沖府:“還是主上有遠見,早早制了冊。”

  康國境內行醫必須要登記在冊,哪怕是赤腳鈴醫也不能漏掉一個,名冊交由醫署負責統籌,統一派發行醫資格證明。這證明的門檻很低,尋常赤腳鈴醫也能拿下。有了證明就能從官府領取醫署醫者編撰的醫書,上面會有許多常見病癥的藥方,醫者對此樂見其成。

  醫署眾人起初不贊同門檻這么低。

  醫術關乎性命,豈能兒戲?

  國主只是淡淡反問:哪里兒戲了?諸君可有想過康國多少人?在這么低的門檻下,又有多少醫者能拿到資格?上萬人都攤不到一個醫者。懂點皮毛也是能救人命的…

  總比讓病患苦苦熬死了好得多。

  沈棠耐心勸說醫署眾人:門檻低只是暫時的,待諸君合力撰寫的醫書有了成效,醫者數量增加,王庭自然會提高獲取門檻,每隔幾年還會給執業醫者進行考核,這如何?

  沈棠一向是個行動派。

  嘴上說,行動上更會做。

  王庭帶頭在康國境內正面宣揚,近十年下來,醫者在康國民間處境好了不是一星半點兒。最典型的就是哪個杏林醫士想收良籍人家孩子,人家父母不會趕人而是奉為座上賓。

  這些變化肉眼可見。

  對董道而言,沈棠便是他的伯樂。

  他雖不是文心文士也知什么叫做“士為知己者死”,他決不允許康國有個三長兩短!

  除了調動醫者,藥草也需要統計。

  再召集在王都境內的杏林醫士開會。

  “你說病患性情癲狂且莫名嗜血,還會傷人性命?此種怪癥,聞所未聞…”在場杏林醫士算上董道也就十五人,其他不是在外輪值行醫就是隨軍出征,場面看著有些清冷。

  僅憑描述也不行,還是要望聞問切。

  董道這邊可有病患或者患病而亡的尸體?

  哪里有啊?

  董道心中發苦。

  一眾杏林醫士:“…”

  只有口述的病癥,那如何下藥方?

  一般來說,這種就是見招拆招,對癥下藥。病患高溫發熱就給開降溫退熱的藥,若是外感發熱就找六淫疫毒,內傷高熱就找臟腑失調化熱。病患情緒激動暴起傷人,那就給開安心凝神藥物,見效太慢可以上物理手段。醫家圣殿有不少言靈可以做出針對性的治療。

  至于說患者會失神走魂,狀如活死人?

  “…這就復雜了。”

  他們是杏林醫士,不是巫醫。

  目前還沒人會招魂手段。

  “…或能用言靈加以神魂刺激?”

  只要人不是真正死了,言靈刺激靈臺識海就能奏效,短暫將理智召回來。只是,此種手段他們沒誰用過。平常病人昏迷掐個人中就差不多,哪里用得上對人家靈臺上手段啊?

  如果說大腦是人體最精密的地方,靈臺便是靈魂最要緊的命門,即便是杏林醫士也不敢輕易沾碰。一個不好就會將人搞成傻子,還是體弱多病的傻子,誰也擔不起這責任的。

  底下十四個杏林醫士齊刷刷看向董道。

  根據董道指定的杏林醫士行醫道德手冊,這算得上是禁忌。輕易觸碰禁忌的杏林醫士一旦被人揭發會遭到官府通緝,輕則遭遇鞭刑剝奪行醫資格,驅逐出境,重則小命不保。

  特殊情況可以豁免。

  董道:“…”

  眾人面臨的問題還不止這些。

  董道說病患唾液、血液都帶著病源,被感人的人從中招到發病,短則三五時辰,長則三五天。想要徹底治好病人,還需想法祛毒。

  “…實在不行,不如讓我親自去疫區一趟?沒有病案,光做在這里想能想出啥?”說話的杏林醫士外表也二十出頭,發髻卻灰白一片,周身氣質溫和如水,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她主動提議去疫區,董道心中感動敬佩卻只能婉拒她。疫區,就在他們腳下啊!

  不久之后的王都鳳雒,或為疫區。

  最近在看一本仙俠虐戀文,就有個問題很不理解。文中設定神仙不動情,雖然被騙了不少眼淚,但問題是友情親情師門情就不是情了?愛情招誰惹誰了?說得好像沒有愛情,職場就能清正廉明一樣…指指點點,指指點點。

  請:m.yetianlian.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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