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3.力量

　　這囈語以令陸絆的腦袋炸掉的喧鬧程度，驟然占據了陸絆的所有意識。

　　他似乎看到了一些虛幻的金字塔，造型古樸的神殿，看到了洞穴之中蠕動的血肉怪物，看到了遙遠彼方閃耀的群星。

　　天空和宇宙融為一體的圣歌中，陸絆朝著那玉佩伸出了手。

　　溫潤的玉佩與皮膚接觸的一瞬間，陸絆感到心跳加速，似乎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

　　他從指尖開始，血管膨脹，凸出，肌肉痙攣，僵硬，整個人就像下一刻要爆炸開來一般，難以控制自己。

　　撲哧——

　　陸絆皮膚下的血管真的爆開了。

　　熾熱的鮮血就這樣飛濺出來，弄臟了琥珀的裙子和臉龐。

　　琥珀沒有動，她知道，現在任何人都無法幫助陸絆，能夠回應他的，只有他自己。

　　最多，只有琥珀在確認陸絆已經完全沒救了的情況下，她會立刻殺死身邊的希雅，隨后自盡，讓陸絆得以回溯，直面黑暗之人，獲得逃離的契機。

　　身后，無數的蠕蟲與黑影交織，尸骸堆積，幾乎要擋住天空。

　　陸絆站在原地，他全身的血管都在那一刻炸裂開來，超過五成的血液被噴涌到了周圍，從醫學上來說，只需要十幾分鐘，陸絆就會立刻因為失血過多而衰竭死亡。

　　可下一刻，陸絆身上的傷口發生了變化。

　　從那模糊的血肉中，無數細小的觸須長了出來。

　　這些觸須像是海中搖曳的珊瑚，不斷糾纏，重合，修補著陸絆的身體。

　　正常人類接觸到污染，大多都是陷入瘋狂，失去理智，就像之前警局鑒定科的那些人一樣相互毆打起來。

　　但那只是瞥一眼而已。

　　這種程度，是受到侵蝕的效果。

　　而陸絆，現在直接肉體接觸，并且完全放開了自己的意志，導致污染直接讓他的身體異化了。

　　簡單來說，陸絆現在不做人了。

　　他正朝著異化的怪物進展。

　　至于是變成怎樣的怪物，那就全看天命了。

　　片刻之間，那玉佩融入到陸絆的血肉之中，他整個人扭曲起來。

　　陸絆感到身體正在燃燒，這反而給了他某種熟悉的感覺。

　　大有一種“自從變得不正常之后，感覺正常多了”的架式。

　　希雅忍不住看了過來。

　　陸絆整個人徹底膨脹起來，就像米其林輪胎人一般，接著，他的皮膚破裂，那些細小的觸須出現在血肉的每個角落，陸絆失去了人形。

　　一團殷紅的血肉出現在陸絆原本的位置。

　　這血肉不斷擴張，像是貪婪的病毒一般不斷膨脹，瞬間就超過了人類的大小。

　　無數的觸須從那血肉之中伸了出來。

　　這些觸須接觸到那些漆黑的蠕蟲，立刻將其外殼撬開，以遠超黑影的速度，汲取蟲子體內的汁液，化作自己的養分。

　　“陸絆”轉眼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肉球，千百根觸須蠕動，遠比那些蠕蟲或者黑影怪物要驚悚。

　　“這是.”

　　希雅感到不可思議，她親眼見證了人類的異化，而與此同時，她也在擔心陸絆。

　　“污染正在擴散，我們得躲避一下。”

　　琥珀看了希雅一眼，最終還是決定帶上她。

　　兩人踩在黑影怪物的身上，伴隨著陸絆的膨脹，朝著天空飛去。

　　短短的幾分鐘時間里，陸絆就已經膨脹成為了直徑超過百米的龐然怪物，他就像地球上長出來的一個瘤，無數的觸須將那些漆黑的蠕蟲吞噬殆盡，甚至，朝著天空那黑色太陽染指。

　　轟隆——

　　大地裂開，這座島嶼終于承受不住陸絆的重量而崩潰。

　　陸絆的觸須甚至延伸到了海底，朝向那十年前已然沉沒的島嶼。

　　“他還是他自己嗎？”

　　希雅問道。

　　“不知道。”

　　琥珀輕咬下唇，她臉上還有陸絆逐漸冰冷凝固的血液，這些血跡構成了她的淡妝，令這位少女變得越發明艷起來，有一種妖冶的美。

　　而陸絆，還在不斷膨脹。

　　那些蠕蟲給他提供了足夠的營養，令陸絆得以茁壯成長，不懼風雨。

　　觸須逐漸深入地下，在陸絆混沌的意識中，那里似乎隱藏著什么極為珍貴的事物。

　　大地震顫，陸絆的觸須已經挖開了那些島嶼的底部，已然死去的火山之下。

　　他發現，這里隱藏著一個巨大的空洞。

　　這是人類目前的探測技術幾乎難以覺察的，也不會有人在這里嘗試勘測，就連尋找石油的工程師也無法發現的深層區域。

　　伴隨著陸絆的觸須鉆開層巖，大量的海水涌入這里，讓那塵封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建筑群落再度受到洗禮。

　　陸絆朦朧的意識驅使著觸須在這些具有奇特結構的建筑物之間尋覓，他發現，這里的建筑角度是現實中不存在的，結構完全違背了現實世界的規律，像是最深，最癲狂的夢中所見。

　　而在高空之上，那黑色的太陽忽然發生了變化。

　　琥珀抬頭，她看到，一道黑色的光芒就這么從那太陽中央落下。

　　這光芒徑直穿過地面，穿過海洋，穿過地殼。

　　一瞬間，光芒便抵達了地底最深的那神殿之中。

　　陸絆渾渾噩噩，不理解現狀發生了什么。

　　那黑光消散，只有一個人站在被黑光籠罩過的位置。

　　他身上是熨帖的亮色西裝，略顯花哨的領帶，白襯衣。

　　他皮膚黝黑，面容俊朗。

　　祂就是黑暗之人。

　　他看向陸絆那無數的觸須，似乎有些苦惱，又像是極為愉悅。

　　黑暗之人轉頭，看向神殿的至高點。

　　在那里，有一尊難以稱得上是神像的造物。

　　那東西如同一塊肉球，又像是觸須的聚合體，像是蘊含著萬事萬物的真理，又像是一片虛無。

　　普通的生物，光是看到那模樣，就會在異化成為沒有理智的怪物之前立刻原地蒸發。

　　“這可不好。”

　　黑暗之人感覺耳邊傳來了某些細碎的囈語，一種強大的吸引力讓祂不自覺地朝著那語焉不詳的神像移動。

　　祂來到那神像前，看到神像前方的祭臺上，有一件形狀奇特的樂器。

　　那樂器仿佛什么動物的骨頭制成，晶瑩剔透，散發著神秘的美，它不同于地球上任何的樂器，也并非人類能夠演奏，使用。

　　黑暗之人朝著那東西伸手。

　　下一刻，無數的深黃色觸須纏繞住了祂的身體。

　　撲——

　　折扇打開的聲音在這因海水注入而變得喧鬧的海底神殿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