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8.傻孩子

　　日暮鎮是一座位于王國邊陲，絕大部分區域被黑森林覆蓋的小鎮。

　　在許多年前，大概這個許多接近五十或者一百的數字，總之，在很久以前，日暮鎮還是一座相當富饒的小鎮，擁有大片肥沃的農田，有河水流淌，富庶，安逸，令人向往的田園牧歌生活對于這里的鎮民而言不過是稀松平常的每一天罷了。

　　直到魔潮一次次到來。

　　那血月高懸，怪物肆虐的場景成為了所有日暮鎮還存活著的老人心中最深的夢魘。

　　夜之國的平均壽命相對更長，如果一個人無病無痛，又沒有經受戰爭的洗禮，絕大部分情況下能活到兩百歲往上，如果使用魔法延續壽命，那么三百歲也有可能。

　　而在日暮鎮這樣的地方，七十歲的人就已經是極為稀有了，能活到一百歲，足夠稱其為長壽。

　　病痛，怪物，各種災害襲擊下，能夠活下來就已經相當幸運。

　　這座鎮子過去的繁榮已經隨風而去，只剩下如今的落敗。

　　大量肥沃的農田被那些藤蔓與扭曲的樹木占據，干凈的水源被黑森林污染，飲用之后會導致癲狂與幻覺，牲畜也被土地污染，產生了各種變異，甚至開始襲擊人類。

　　這樣的地方，要說能撈到什么油水，那可真是個天大的笑話。

　　“我和喬斯特從小認識，他在大約四五歲時候就接觸到魔法，他有當法師的才能，很快就成為了一名學徒，我家里倒是有一些錢財，可經年累月的盤剝之下，那些錢財很快就消耗光了。”

　　杰洛男爵坐在桌旁，他說道，杯子里的是淡得如同清水葡萄酒，這附近的水源大多被污染，直接飲用會導致精神錯亂，只有煮沸之后勉強能夠解渴，而這種葡萄酒經過了釀造，污染更少。

　　“只是后來，喬斯特觸犯了一些禁忌，他從王宮被趕了出來，大概是因為他天賦實在太好，所以那本來應該直接處死的罪并沒有要了他的命，只是將他發配到了這樣的邊陲小鎮。”

　　“我那時候正好家里的生意也徹底做不下去，孤身一人，就干脆買了這里的爵位，也照顧一下喬斯特。”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似乎正在做噩夢的法師。

　　“你說他天賦很高？”

　　陸絆和斯通外出去鎮子上查看情況，留下了崔斯特和希雅在這里與杰洛溝通。

　　“對的，正常來說，一位法師想要達到喬斯特的水平，至少要四十到五十年的學習，可他二十歲就已經達到了這樣的成就，非常罕見，哪怕往前追溯，也很少有他這么年輕的正式宮廷法師。”

　　杰洛男爵說道這里，就像是很自豪一般。

　　“那確實很厲害了。”

　　崔斯特附和道，他看了希雅一眼，這位法師少女卻并不顯得高興，而是眉頭微蹙。

　　“我認為，喬斯特是不是難得一遇的天才暫且不說，按照你的說法，他可能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

　　希雅直言不諱。

　　“什么錯誤？”

　　杰洛男爵感覺希雅舉手投足都相當自信，而且剛才還展現出了就連喬斯特都覺得奇妙的法術，想必是一位強大的宮廷法師。

　　“魔法是知識，是污染，就像你們喝的水一樣，這些東西是潛移默化的，逐漸侵蝕你的身體，最終積累到一定程度，就會導致病變。”

　　希雅看著杰洛男爵杯子里的葡萄酒說道，那里面盡管只殘留了一點兒污染，但對普通人而言，經年累月的飲用肯定會導致侵蝕，這鎮子上的居民，士兵，都已經受到了黑森林的污染。

　　在希雅的年代，水源和土地勘測是相當重要的，即使位于黑森林邊陲，負責邊防的鎮子，法師們也會利用凈化法術來確保水源和食物的安全。

　　可在這個時代，顯然沒有那么嚴格的措施，這里的法師估計也就喬斯特一個，他也沒有這種意識。

　　就算魔潮沒有到來，這鎮子上的人的壽命也會逐漸縮短，最終，整個小鎮要么陷入瘋狂，自相殘殺，要么剩下的居民搬遷離開，變成廢村。

　　“同樣的，法師學習魔法，也是一個逐漸積累污染的過程，你認為那些法師四五十歲才能掌握這種程度的法師，實際上是因為他們需要時間消化，承受，容納污染，而他，這么短的時間里掌握了這么多魔法，別的我不清楚，但身體肯定是吃不消的，他相當于將其他人五十年才能消化的污染，在十幾年的時間里全部吃掉了，肯定會導致折壽。”

　　希雅的話令杰洛男爵的臉黑了下來。

　　他從未想過這個可能性。

　　難怪之前的法師天才都沒有多少，因為真正聰明的法師，都懂得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們不會急切在十幾年的時間里把自己撐死，而是盡可能延長壽命。

　　這么一看，喬斯特的天才，實際上反而顯示了他的愚蠢。

　　面對知識，他就像一個無知的孩子，拼勁全力想要將所有遺落在地上的碎片拾起來，可沒想到那沉重的碎片早已經壓彎了他的脊背，并且會導致死亡。

　　實際上，在尚未知曉異域恐怖的那些文明之中，這樣的人不在少數。

　　“說起來，你說喬斯特因為觸犯了禁忌被趕出來，他到底犯了什么錯？”

　　崔斯特又詢問。

　　“他想要教授魔法，向普通人，這在宮廷法師里是嚴重的禁忌。”

　　杰洛男爵回答道。

　　崔斯特一開始還有些不理解，認為是那種階級固化，愚昧民眾的措施，但很快，他就明白了為什么這些是禁忌。

　　因為魔法本身就是污染，如果普通人隨意學習魔法，那么污染就會擴散，每個人的體質不一樣，認知也不一樣，若是魔法被濫用，肯定會導致巨大的社會動蕩，甚至可能引發集體癲狂或者更嚴重的災難。

　　宮廷法師不讓人傳授魔法，看起來并非暴政，而是合情合理的。

　　“......所以他才想要研究魔網嗎？”

　　希雅若有所思，她來到喬斯特的實驗室，看到地面跌落了一本筆記本，她將其打開，雖然里面用的是古代的夜之國文字，但希雅學過一些，很快就能讀懂。

　　看起來這是喬斯特的筆記。

　　她剛剛閱讀了幾頁，就聽到外面傳來了陸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