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0.淤泥怪物

　　這怪物迅速控制住了女孩的四肢，接著，淤泥一般的身體覆蓋住那女孩，抽搐迅速轉化為了痙攣，女孩發出了痛苦而凄厲的哀嚎。

　　這一刻，所有的情感都化作痛苦，從那喉嚨之中噴涌而出。

　　嘶啞的聲音很明顯來自已經撕裂的喉嚨，她嘴里念叨著不成一句話的叫喊，幾乎不用理解，陸絆就知道，這肯定是詛咒與后悔。

　　這個過程持續了十分鐘。

　　在這十分鐘之中，女孩一直保持著意識。

　　她就這么被啃食掉，一點兒不剩。

　　怪物吃掉了對方之后，迅速收縮，化為了一團表面粗糙的面團。

　　其中，似乎有東西正在醞釀。

　　這大概就是這里被稱為孵化室的原因。

　　陸絆看著那淤泥一般的怪物，忽然覺得有點眼熟。

　　就像是夜之國的枯水鎮那一座高塔化作的血肉。

　　像是南華私立仁濟醫院里培養罐里那水泥怪物。

　　又像廢都下水道里盛開著淤泥之花的金毛大狗。

　　撲哧——

　　視頻忽然搖晃了一下，從那淤泥一般的怪物之中，一根尖銳的，昆蟲的足部探了出來。

　　隨即，那淤泥驟然破裂，無數的蟲子密密麻麻，攀爬在了床鋪，地面，墻壁上。

　　這些蟲子就像被什么東西指揮著一般，四處打探著情況。

　　接著，它們似乎找到了出口，朝著那保險柜一般的，怪物剛剛蠕動出來的容器聚集。

　　很快就消失不見。

　　“實驗結束，很成功。”

　　視頻到此結束。

　　陸絆又看了看其他的視頻，幾乎都是同樣的內容。

　　視頻里，人類冷漠地將自己的同類送給怪物吞噬，成為蟲子離開。

　　就像殺豬生產線上的機器，一絲不茍。

　　“......意識融合？”

　　陸絆仔細想了想。

　　他可以大致肯定，自己的世界，夜之國，廢都的淤泥怪物應該是同一種，只是可能處于進化的不同時期。

　　廢都的最為完善，已經可以完全擬態成為人類或者動物，并且掌握了他們的思維。

　　南華私立仁濟醫院的相對原始，但卻因為和建筑結合，發展出了開拓異空間的能力。

　　而夜之國，陸絆覺得這可能是怪物的原初形態，但考慮到枯水鎮的傳說，可能就連那里的怪物都來自異域。

　　荒原這里的怪物，看起來介于夜之國和陸絆的世界之間。

　　這種怪物吞噬了人類之后，會將人類的意識融合，獲得被吞噬者的記憶和思維，因此，能夠呈現出人類本身的意識也很正常。

　　甚至，陸絆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性。

　　那就是舊時代的人們研究發現的意識上傳，有沒有可能只是一廂情愿？

　　并不是他們成功將人類的意識上傳到了這些怪物的體內，控制了這些怪物，而是這些怪物裝作被人類的意識控制了的模樣，從而欺騙了已經走投無路的人類。

　　無論是意識上傳，人類改造，還是橋梁，都是一場陰謀。

　　甚至于，陸絆懷疑，這個世界最開始的那些災難，瘋狂的種子，是否是異域的神選者種下的？

　　對于荒原的舊時代人類那樣發達的科技，單純的怪物襲擊可能沒有效果，只有用這諸多的手段聯合作用，讓那些人類一步步得到如今的答案，才有可能徹底摧毀這里。

　　甚至于，即便遭到了這樣的迫害，那些患有結晶病的人依舊在這荒蕪的大地延續了上百年的文明，倘若災難發生的時候，人們不是被瘋狂和絕望所裹挾，而是攜手與共，共同尋找破局的方法，說不定荒原會變成雖然破敗，但依舊有生機蘊藏的世界。

　　那些至高的偉大存在，舊日的支配者們，自然是不屑于參與這些的，但異域還有很多文明，他們本身就屬于強擴張，強侵略性的，就像霧都，暮之城那樣，還有深海那樣已經發動過幾次異域戰爭的區域。

　　就像你某一天看著樓下的好幾窩螞蟻亂斗，反正也都不認識，就隨便它們打了，要是哪天心情不好，就直接一桶水倒下去，大家一起玩完。

　　如果有的螞蟻拼湊出了你的名字，可能你會覺得奇妙，認真觀察一下對方，甚至抓幾只螞蟻來看看，力道用得不恰當，可能就直接給捏死了。

　　但看完這些螞蟻，你還是看不出有什么問題，于是失去了興趣，等到第二天，你已經分不出到底是哪一群螞蟻拼出來你的名字，你跨過去，可能踩到了一些，但無所謂。

　　陸絆從孵化室離開，不知道這些事情告訴霜心他們會有什么結果。

　　他來到廢墟邊緣，那三名荒原的原住民都有些發愣，直勾勾地盯著這座工業園，沉默不語。

　　夜幕降臨，四人回到了未來城。

　　生態園的門口，機器人少女正等待著他們的歸來。

　　“......是嗎，電力不能恢復。”

　　琳聽到了陸絆他們描述的工業園區的狀況，有些黯然。

　　當然，陸絆并沒有告訴這些機器人這個世界毀滅的真相。

　　“不過沒關系，再過一天就是年末了，今年我們會燃起篝火，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人類有一句話，叫辭舊迎新，只要新的一年到來，肯定有辦法解決的。”

　　機器人少女露出了和煦如陽光的笑容。

　　“嗯。”

　　霜心點了點頭，顯得憔悴而無力。

　　晚飯之后，陸絆來到外面，風沙吹拂的荒原，他看到霜心也在仰望星空。

　　“我們要將這里見到的事情整理，回去報告，這一次雖然沒有發現蟲群，卻得到了更加珍貴的信息。”

　　霜心見到了陸絆，她說道。

　　“這些機器人你打算怎么辦？”

　　陸絆問了一句。

　　琳這時候還在生態園里給歌者與剎那講故事，那都是一些在舊世界流傳了千年，源自人類最初美好想象的故事。

　　“我不知道，就算我們能將他們帶回去，但缺乏能源依舊會讓他們最終陷入無法行動的狀態，而且......”

　　霜心有些猶豫。

　　將琳這些機器人帶回城邦，無疑就是告訴他們，他們熟悉的世界已經毀滅了，這對霜心而言，未免有些過于冷漠。

　　當舊時代的人類選擇了異化的時候，這些人造的機器人卻保持了人心。

　　霜心無法將其單純當做工具來看待。

　　陸絆倒是有一個辦法。

　　他其實可以讓琳這樣的機器人進入怪奇游樂園里，成為詭異的一部分，帶回自己的世界。

　　只是，這樣一來，琳就會徹底被污染，成為詭異。

　　這對于機器人而言，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陸絆并不清楚。

　　他還在思考。

　　“我們明天再去工業園，尋找還有沒有蟲群的相關資料，既然人類曾經支配過蟲群，那么肯定有將其封鎖住的辦法。”

　　霜心又說道。

　　“我已經想明白了，就算我們是淘汰的殘次品，但我們也有生存下去的權利。”

　　“這是我們之所以還存在于這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