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1.活著的森林
黑松鎮的格局，是和別處不同的。
普通的小鎮，四通八達，一條道路貫穿全鎮，樓房依照道路而建，鱗次櫛比。
黑松鎮比起城市，更像堡壘。
環繞小鎮一圈的，是高高的壁壘，壁壘上是尖尖的木刺，厚厚的木板之下，穿著皮甲的巡林客們駐守在大門口，高塔上，儼然一副臨戰狀態的模樣。
這是位于黑森林邊陲的小鎮，可以算是普通人類在黑森林居住的最深處。
陸絆能看到那些年長一些的男子正在勞作，他們將黑森林的樹木砍伐下來，制成木材運送出去，也有曬著動物皮毛，肉干，各式草藥的，這里看來更像一個臨時據點而不是生活的小鎮。
“這里不是一年四季都有人的，只在相對安全的時候才會有人留在這里，再過兩天，他們就會離開回到黑森林之外。”
伯明翰解釋道。
“為什么他們不住在黑森林外面，那樣應該更加安全吧？”
陸絆不禁問道。
“這里曾經就是黑森林外面......”
伯明翰的聲音變得低沉。
“黑森林是具有生命的，每一次魔潮就是黑森林的一次擴張，被魔潮席卷的地方就會滋生樹木，最終成為黑森林的一部分，這也是為什么我們要抵抗魔潮的原因。”
“也就是說，這鎮子原本是黑森林外面的小鎮，后來因為魔潮的到來，才逐漸被森林吞沒嗎......”
陸絆有所明悟。
看來這就是夜之國真正的污染方式了。
血月到來之際的魔潮將會屠戮人類，污染土地，黑森林趁機擴張，如同菌毯覆蓋大地，或許這個異域原本也是正常的一顆星球，黑森林只是一小部分，但伴隨著魔潮一次又一次的侵襲，最終黑森林覆蓋了大半的土地，等到黑森林徹底占據最后一寸凈土后，夜之國也將陷入永夜。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幽深的森林之中，或許那里曾經也是農田，是學校，是家園。
但現在，都是惡土。
這也是為什么夜之國需要抵御魔潮的原因，躲避魔潮，讓居民退守到魔潮的影響之外的確是一個辦法，可是這必然會導致土地淪陷，最終退無可退。
“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求和平則和平亡啊。”
陸絆感慨一句。
“說得好！”
伯明翰聽到陸絆的話，眼睛睜大，有一種“不愧是我的小弟”的欣慰在里面。
“如果每個人都能有你的覺悟，那根本不用擔心魔潮會摧毀我們，因為倒下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
“還有人不愿意抵抗魔潮嗎？”
陸絆聽出了伯明翰話中的意思。
“很多人，他們對黑森林的認知并不直觀，覺得不過是怪物而已，他們身處安全的內陸，已經失去了危機感。”
雖然年紀輕輕，但伯明翰一副憂國憂民的模樣，很有抱負。
而像陸絆之前去過的枯水鎮，海家的人，那邊的鎮民愚昧，無知，麻木，現在看來，大概那里身處安全的環境，反而讓邪教滋生。
內憂外患，夜之國岌岌可危啊。
陸絆看到，指揮官與一名法師同黑松鎮管事的人正在交流。
“你們必須立刻離開這里，前往黑堡，紅月很快就會升起，魔潮到來，這里會變得更加寒冷，怪物也會變多，以你們的武器，根本沒辦法防御。”
指揮官以命令的口吻對黑松鎮的管事人說道。
“我們今晚就會撤離，還有最后的一批材料要裝車，這些巡林客也會和我們一起去往黑堡。”
管事人指了指那些還沒有收起來的草藥和動物皮毛，以及尚未處理的木材。
“這一次的魔潮是永暗，魔力侵染會在今晚就抵達前線，刻不容緩。”
一名法師看了看樹叢之中露出的一方天空，神色凝重地說道。
“永暗？魔潮不是寒霜嗎？”
陸絆下意識脫口問道。
聽到陸絆的話，那法師奇怪地看了過來。
“誰告訴你的？”
法師，指揮官，黑松鎮的管事人都盯著陸絆。
伯明翰啞口無言，但愣了愣之后還是站在了陸絆的前面。
“他可能只是記糊涂了......”
“你讓開。”
那法師說了一句，令伯明翰徹底動彈不得，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法師看向陸絆，那人的眼眸深藍，看起來年紀與陸絆相仿。
“按照觀測樞的觀測，這一次的魔潮是永暗，十二道魔潮里的第六道，永暗來臨的時候，整個世界將會陷入無光的黑暗，假如身處黑暗之中超過一段時間，就會被魔物吞噬。”
法師的話令其他人露出了畏懼的目光，魔潮有時一年一次，有時一年好幾次，最近的幾年，每年都至少有三次，巡林客之中的老兵有經歷過多次魔潮的，自然很清楚每個魔潮的恐怖之處。
“那寒霜呢？”
陸絆倒是沒有畏懼，他反正都沒見過，權當聽科普。
“寒霜是第三道魔潮，主宰是冬狼，頭狼的嚎叫宣告魔潮的到來，在寒霜之中，氣溫會降低到冰點以下，光是低溫就會殺死絕大部分生物，冬狼的吐息更是能夠摧毀大部分的屏障。”
法師繪聲繪色地說明著，令不少人停下了手邊的工作，湊過來聆聽。
“按照觀測樞的觀測，現在在黑堡以西出現了大面積的長夜現象，這是永暗將至的預兆，至于寒霜，現在的溫度遠遠沒有到寒霜將至的嚴冬。”
他掏出地圖，可以看到地圖的絕大部分都是黑森林，其中的一塊被圈了起來，還能看到黑堡要塞以及黑松鎮的位置。
這里已經算是黑森林的深處，只在地圖的邊緣能看到城市的影子。
光是看著那錯綜復雜的森林就讓人感到窒息，這是人類遠比怪物孱弱的世界。
“那之前我們狩獵的怪物......”
陸絆想到了那六條腿，四只眼睛的灰狼。
“這些怪物黑森林到處都是，可能是因為長夜覆蓋了黑森林，所以它們從原本的居住地逃竄了出來。”
法師解釋道。
“原來如此。”
陸絆點了點頭。
雖然他還是覺得，狂人的知識里他聽到的聲音不是虛假，或許寒霜就隱藏在那黑夜之中。
另一邊，法師看著離去的陸絆，給指揮官試了個眼色。
“我要去向灰塔請求一下最近一年的觀測數據，說不定這一次魔潮真的是前所未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