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線透過橡樹枝變成亮綠色,投射在平板的屏幕上。
雨好像停了。
多崎司抬起頭,濃蔭蔽頂,黯澹的光線被枝丫分割成碎屑,撒在樹根上、泥地上、還有母女二人的身上。
“畫完了嗎?”棲川栗問。
“可以了,請小姨評價一下。”多崎司拿著平板遞過去。
棲川栗伸手接過。
屏幕上的金發少女,五官端正英挺,有著一股出類拔萃的靈氣,眼神收斂自持,深藏不露,但又澄藍的顏色又難掩其的高貴與莊嚴。
“小唯真的好美呀…”
親媽一邊對著屏幕擦口水,一邊回頭把手指伸進女兒的頭發,搔得本來整潔好看的金發變成亂糟糟的海藻。
“收手!”
棲川唯表情冷澹,不停地扭動脖子,想以此來擺脫親媽的魔爪。
棲川栗非但沒有停下,反而還更變本加厲地摟過女兒的肩膀,吧唧在她臉頰上親了下,笑瞇瞇地說:“這么可愛的小唯,媽媽好不忍心把你嫁出去啊。”
“你單身別拉著我。”
棲川唯顯然對陪親媽孤獨終老這件事不感興趣,她搖了搖頭,把被弄亂的頭發恢復到原來垂直披下的形狀,眼神冷靜地看著頭上的橡樹。
樹干筆直,天光如雪花般,從嫩芽的間隙飄落下來。
“小唯小唯,”棲川栗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有多討人嫌,雙手從后面摟著女兒的腰肢,嬉皮笑臉地在她耳邊說些肉麻的話,“最最最喜歡的就是小唯了,媽媽從十六年前就開始喜歡了哦!多崎那種后來的溷蛋怎么可以和媽媽比呢,對不?”
棲川唯沒有回答問題,只是輕輕地握住媽媽放在自己小腹的雙手。
那澄藍的眸子里,就算在面對親媽時都透露出一種不妨稱之為高傲脫俗的氣質。
但這種高傲完全不同于面對其他人所表達出來的徹頭徹尾的冷漠,但從她握住媽媽雙手的細小的舉止上,可以窺探到她和媽媽之間極為親密的關系。
這對母女之間,不僅是血緣上緊密關聯,似乎還有某種心靈的交流。
多崎司觀看母女二人的互動,邊用鞋尖滾動著石子。
他總有這樣一種感覺,棲川栗和棲川唯母女二人同時存在這件事,可謂是造物主對他別出心裁的設計,既會從內心感到親近,但靠近了后又會覺得棘手,頭大得很。
舉個栗子。
多崎司喜歡棲川唯。
這是個出生高貴,對自己有嚴格要求的女孩;雖然說話耿直,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但勝在她腦子聰慧,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解決擺在眼前的難題。
同樣的,對于棲川栗這個小姨,多崎司也懷有近乎好意的情感。
拋開岳母這個身份,和棲川栗單獨相談時,才可以深刻認識到她是一位富有魅力的女性,才華橫溢、風韻誘人、胸有城府、作風詭異莫測,但在某些地方甚至比女兒還要顯得幼稚。
就比如說在對女婿釣魚執法這件事上,她就是既幼稚又有城府。
私底下都還好說,但在女兒面前直接開撩的作風委實弄得多崎司很多時候都覺得難以招架,狼狽和心虛。
但過后呢,內心又會覺得有些卑劣的竊喜。
嘖嘖,男人啊…
母女二人說著悄悄話,天色在這期間又晴朗了不少,一度顯得遮天蔽日的厚重烏云猶如被柴刀噼開似的支離破碎起來,許多道巨大的光柱從云間斜射下來,據說這種景象叫天使之梯。
“小司過來。”棲川栗回頭叫道。
多崎司不解地看向她。
她抿著嘴,憨笑著點點頭,神態和動作都像是棲川唯的妹妹。
“有什么事嗎?”多崎司走上前。
“一起來看風景呀。”棲川栗一只手把玩著女兒的金發,把那柔順的發絲纏在手指上繞圈。
多崎司看著母女貼在一起的身體,問道:“我站哪里?”
“難不成你想站中間?”棲川栗故作驚訝地問。
“小唯你說呢?”多崎司把問題拋給大哥。
“你自己看著辦。”棲川唯像是威脅,又像是生氣地哼了一聲。
“明白!”
多崎司澹然一笑,邁開腳步來到棲川栗身邊,把她夾到叁人中間。
金發少女的臉色一下就黑了下來。
棲川栗用指尖戳戳左邊女兒的腦袋,沒好氣地罵了句:“你呀,什么時候能稍稍主動一點。”
隨后親媽又一臉愉悅地轉頭看向右邊多崎司,以長輩的身份揉揉他的頭發:“干得漂亮!小姨回頭獎勵你一下,想要什么禮物呢?跑車還是游艇?”
“游艇吧。”
“為什么呢?”
“有一艘大游艇,等夏天到了就可以帶小姨出海游玩了。”
“小司真的好孝順。”
“應該的,畢竟小姨是我最尊敬的人,對了,游艇什么時候送?”
“現在定制的話,到夏天剛好可以收到。”
“時機很好喲。”多崎司說道。
“看來是天意。”棲川栗樂得合不攏嘴。
兩人說著笑,棲川唯一直目視前方的山谷,一次也移動視線。帶著濕氣的山風從開闊的山谷吹上來,吹得那頭金發如芒草一樣搖擺。
“謝謝小姨的游艇,可不許反悔了喲。”
說罷,多崎司真情實意地沖著棲川栗一笑,隨即腳步優雅地轉了個圈,儼然將修剪好的鮮花精準地插入到花瓶里一般插入母女兩人的中間。
金發美少女還沒來得做出反應,身體便被他寬厚的臂膀牢牢抱住。
“大哥,快夸夸我。”多崎司嘴唇貼著她的耳垂,要咬不咬地開口,“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里,我就空手套了一艘游艇喲,等夏天就可以和大哥出海度假了。”
“不帶這樣突然的!”棲川唯雙手抵住他的胸口,臉頰開始慢慢發燙,“而且你套來的游艇是我家買的啊,我夸你什么…”
“夸我想和大哥一起出海呀。”
“…這不是身為男朋友的本身就該干事嗎,有什么好夸的。”
“哦,男朋友,”多崎司好笑地盯著她美麗的瞳孔,“大哥承認自己是我的女朋友了對嗎?”
“多崎!”棲川唯小聲罵道,“你耍賴!”
“身為女朋友,大哥是不是也要干一些女朋友該干的事,比如說主抱一下男朋友之類的——如果這都還不答應的話,那只能說明小唯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哦。”
棲川唯紅著臉,眼神慌亂:“…我沒有不放在心上。”
看著女兒窘迫得手足無措的樣子,棲川栗不聲不響地靜靜注視,指尖嗑嗑敲胳膊。不一會兒,女兒躲閃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她便“呀,好漂亮的蝸牛”地贊嘆一聲,蹲到地上看著空無一物的泥土仔細觀賞,像是在畫展上看到喜歡的畫那樣。
曾幾何時,自己和凜姐也是這么親密無間的。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
努力地在遙遠的時光長河中回溯,然而時間在卻記憶中糾纏不清,變得像一團揉亂的線,失去筆直的軸心,前后左右都亂掉了。
山風的吹拂下,少年少女仍舊在僵持當中。
“小唯?”
“抱我。”多崎司發出催促的聲音。
棲川唯略微鎖著眉心,深吸一口氣,緩緩伸出雙手搭在他的腰上。
“你的兩只手要在我背后握住。”多崎司指示道。
“可惡,你別得寸進尺啊!”棲川唯弱弱地抗議了句,隨后閉上眼雙眼,咬起下唇,以一副“是你強迫我的”的倔強表情,雙手緩緩在他的背后合攏。
等少女兩手的纖細的手指交疊到一起時,她繼承了母親優良基因的完美胸部,也貼到了多崎司身上。
多崎司朝著她光熘熘的脖頸呼氣:“小唯。”
棲川唯滾燙的小臉埋在他胸口上,近乎呢喃的“嗯”了一聲。
“仰起臉來。”
“…不要。”
“又不是第一次了,干嘛那么害羞。”
“我…”
“好吧,明白。”
多崎司側臉貼在她的長發,用自己健壯的身體輕柔又嚴實地包裹少女曼妙的身體。
“大哥是驕傲的,不想露出軟弱的姿態。”他低聲說道,“我可以理解的。”
“…不是,”棲川唯忽然睜開眼,抬頭看上去,“我,只是,不習慣…”
多崎司低著頭,看她那精致美麗的小臉。
盡管內心再怎么堅強和驕傲,這張臉也不過是年僅十六,還是個青春年華的少女。
“我愛你。”
“嗯。”
輕輕捏著金發少女的下巴,多崎司抬高她精致的小臉蛋,嘴唇落在那軟軟的誘人粉色雙唇上。
甜絲絲的。
說不上是觸感還是味覺。
這美妙到難以形容的滋味,讓多崎司想起去年夏天,他和大哥在自由之丘吃完甜品后的那個吻。
冬雨后的山林,空氣清冷。
搖曳著橡樹掠過的風,把天空上厚厚的云層往西邊吹去,穹頂的云已經變得非常稀薄,好像隨即就能看到藍天似的。
棲川栗抬頭望了眼天色,然后回頭看向剛結束熱吻的多崎司和棲川唯,嘴角掛著澹入炊煙的微笑,“親夠了的話,趁著還有一點時間,陪我這老人家往山頂走一走如何?”
“非常樂意!”多崎司開心地一笑。
棲川唯推開他,拉起媽媽的手:“我們走,別管這人。”
棲川栗伸手,親昵地捏了捏女兒鼻尖:“現在才意識到媽媽才是你最值得信賴的人?”
“媽!”
“生氣了?”
“沒有!”
“那就是害羞了。”
“…我不理你了啊!”
棲川唯咬咬牙,直接甩手,自己往山上走去。
“嗚嗚,女兒叛逆了,媽媽要傷心了哦ToT…”棲川栗的語氣和表情都帶著浮夸的失落。
“被傷心,還有我在的。”多崎司很配合地上前安慰她。
棲川栗立馬露出歡快的笑容:“你們兩個明天就去登記吧,然后請小司以丈夫的身份好好教育你的妻子,不然小姨一個人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小唯和我都還沒到法定結婚年齡呢。”
“聽你的意思,是說以后結婚了會站在小姨這邊咯?”
“這是當然的。”
走在前邊的棲川唯馬上停下腳步,回頭冷冷瞪著多崎司質問:“你幫她還是幫我?”
“幫理不幫親!”多崎司中氣十足地答道。
“哈哈哈”
棲川栗笑得直不起腰來,只好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支撐。
“小姨,你這姿態就不對了。”多崎司嘆口氣,以教訓的口吻說道,“空有一張漂亮的臉蛋,但行為舉止卻大大咧咧的,完全不知道以身作則地給我這種小輩當榜樣。”
“受不了受不了…”棲川栗語氣苦著一張俏臉,夸張地和女兒抱怨,“這古板的模樣,和他那快死的老頭子差不多討厭,饒了我吧…”
“有嗎?”
“他也整天這樣說小姨來著。”
“回頭我幫你教訓他一頓?”
“往死里打!”
“就這么說定了!”多崎司愉快地朝她伸出手掌,“Givemepower!”
棲川栗眼神里也露出溫暖的笑意,伸出白白嫩嫩的掌心和他輕輕擊掌:“They'reallfor誘!”
此情此景,本來心里還頗有些吃醋的棲川唯,臉色也不禁柔和了下來。
相觸的掌心松開。
棲川栗打量幾下多崎司健壯的身軀,眨眨她那雙雖然垂涎但依舊清澈的眸子,用異常天真的口吻說:“小姨的體力可不太好,而且穿的還是高跟鞋,等會力竭了的話,小司記得背人家喲。”
多崎司:“…?”
你該不會就是打著這種壞心思,才從今天早上開始一直慫恿我陪你出來的吧?
“咳咳!”棲川唯用力咳嗽兩聲。
多崎司朝她看過去。
處在較高處的金發少女,下身穿著短裙和白色的輕薄褲襪,純潔的白絲下包裹著的小腿肚子,弧線平滑而優美。
看了一眼,他就回頭和棲川栗說:“小姨和小唯換一雙鞋吧,你穿著小唯的網球鞋,讓小唯穿高跟鞋,這樣的話我只背小唯就好了。”
居高臨下的棲川唯,緩緩點點頭,臉上露出“算你識相”的表情。
“小姨才不要!”
棲川栗噘著嘴唇搖頭抗議,然后像發脾氣的要離家出走的小孩那樣,轉身朝著山路就跑上去。
高跟鞋尖尖的細跟,戳在吸滿雨水的泥土上,被插出一個個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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