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很快過去,1月10號這天,是第三學期開學日。
冬季節還未正式宣告結束,氣溫卻已經暖和了起來,溫柔的陽光悄然堆積在地面,時隔三個多月后,路邊光禿禿的綠化樹重新長出了嫩芽。
一大早,
棲川唯就戴上耳機,沿著皇居外圍開始晨跑。
這里是晨練者眾多的地方,沿著護城河,鋪設又健身跑步專用的道路,可以無休止地跑下去,跑上一天都不成問題。
聽著音樂一個人晨跑,
是一件可以令人感到快樂的事。
說起來,
棲川唯本身也有那種喜愛獨處的情節,
表達得更準確一點的話,是那種不覺得獨處是一種寂寞的性情。
每天有一兩個小時跟誰都不交談,獨自一人默默地跑步也罷,四五個小時伏案工作什么的都不覺得難熬,也不感到無聊。
這種傾向從成為棲川家繼承人起便一路貫穿到現在,始終存在于她的身上。
風從高樓的間隙吹來,形狀各異的云朵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天空始終都是天空,湛藍得一層不變,云朵不過是匆匆過客,它穿過天空,來了去了,唯有天空留存下來。
棲川唯停在一根路燈柱下休息,右手扶著燈柱,抬頭看向天空。
深藍色的冬季晴空,遠處有晴空塔634米的纖秀身姿,高架橋上電車行駛的轟隆聲著風傳進耳中時,還搖曳著路邊長出嫩芽的橡樹。
晨跑到此結束。。
棲川唯散了會步,
在路邊的早餐店要了一份黃油吐司加白煮蛋的早餐,等待店員送餐的空閑時間,一邊喝著咖啡,一邊翻line上的聊天記錄。
多崎&二宮&栗山&棲川的四人群聊里,多崎司每天都會發一些照片和視頻上去,記錄這些天來栗山櫻良康復的過程,以及和另外兩人聊天。
前天他發了段和栗山櫻良一起合力給陶器上的釉的視頻,棲川唯對陶藝絲毫沒有興趣,但還是很認真看了。
最后的成品是一個描繪著櫻花的光滑質水壺,色彩在處處時深時淺,描繪出了如同清風流水般的細致陰影。細膩精妙,整體都做得很漂亮,細節之處都費勁了心思。
給人的第一感覺,就是一流的手工師傅才做得出的手工品。
多崎司還了棲川唯,問她有沒有要品鑒的想法。
棲川唯沒回復。
昨天發的一段視頻,是他和栗山櫻良兩人在一個類似教堂的室內合力演奏。
栗山櫻良彈著鋼琴,他吹著單簧管。
彈的曲子是什么,棲川唯聽不出來,不過多崎司溫柔細膩地吹奏單簧管的模樣,倒是值得好好欣賞。
少年形態優美,毫不盛氣凌人,吹出來的音符富于滋養和想象力,每個音節都滿懷憐愛。
聽聽,好好聽聽。
棲川唯屏住呼吸,全神貫注地側耳聆聽,一遍又一遍。
中途有段單簧管的獨奏,簡潔而又精妙,令人贊不絕口。
先是像小孩子發出的咿呀學語聲,長長的,令人心顫。是驚訝,是喜悅的迸發,還是幸福的傾訴?
到了演奏中段,音符化作憐愛的嘆息,沿著幽暗的水路蜿蜒前行,在尾端被某個端莊而不為人知的場所干脆地吸納,最后浮出水面,迎來陽光。
畫面中也有栗山櫻良的身影,她一如往常般清麗動人,健康無恙,看不出任何需要療養的理由。但細看她的眸子的話,可以發覺里邊的亮光著實比往日黯淡了不少。
棲川唯嘆息一聲。
栗山小姐美貌而又富有才華,是她為數不多可以高看一眼的人,希望可以盡早看到她平安健康地歸來。
隨即又想到多崎司…
這單簧管的音符很明是激勵著栗山櫻良,護佑著栗山櫻良。
至少棲川唯是這么感覺的。
這樣美妙的演奏,如果不是因為栗山櫻良的病,自己壓根就沒法聽到…想到這一點,金發少女頓時覺得有些生氣,渾身不得勁,想砸什么來發泄。
多崎司你個混蛋!
一去就是半個月,你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回來東京,不要出現在本小姐面前!
很明顯…
獨占欲又再撓心了。
棲川唯明白自己的欲望,但不知是應當為此感到喜悅還是憂慮。
有心想要去山梨縣找他說說話,但長久以來的驕傲性格又始終在拉扯著她的腳步,使得她認為如果去了,那就代表著在多崎司面前服軟了,那就要任由多崎司支配自己的人生了…
盡管這兩件事沒任何關系,可棲川唯就是這么想的。
沒多久,服務員端著餐盤過來,她喝了咖啡,吃了吐司和雞蛋,結賬走出早餐店。
回到棲川家的大宅子,刷牙,淋浴,換上干凈的衣服準備去學校。
出來時,路過多崎司的小院,棲川唯腳步頓了頓,轉身走進里邊。
草坪修剪得整整齊齊,晾衣繩上還晾曬著褲襪、制服、女性內衣等衣物…
很有生活氣息。
只是…
為什么自己媽媽的內衣也會出現在這里?
棲川唯揉了揉太陽穴,大感頭疼。
媽媽老是那么不靠譜…金發少女一邊嘀咕,一邊掏出鑰匙開門。
玄關處的墻上掛著一大幅油畫,畫著一座山,顏料用得相當重,并不能讓人萌生看藝術品的感慨。鞋柜上的花瓶插著新買來的郁金香,是那種讓人想到中年女人的笨拙的花。
別誤會…
她并非是對遠野幸子有偏見,只是單純的感慨而已。
一樓客廳的布置與她家的客廳大致相同,家具很溫馨,地板上鋪著暖暖的毛絨地毯,沙發上擺放可愛的玩偶靠枕。
里邊開著暖氣,兩位剛起床老女人,穿著暴露,不知廉恥!
母親穿著很短很短的短褲、松松垮垮的短袖。
豐腴肥美的大腿,挺翹婀娜的翹臀,大呵欠伸懶腰時,胸前規模超級夸張的海拔…
盡管很頭疼這個人,但棲川唯不得不得承認,自己的身材之所以可以這么好,其中九層的功勞要歸到這個叫棲川栗的女人身上。
端著早餐從廚房里走出來的遠野幸子,同樣很誘人。
長睡褲、長睡衣,長發披散在背后,慵懶的美人風情。
尤其是那歪斜著的睡衣領口,壓根就沒系扣子,露出了大片白膩隆起的肌膚。
“呀,小唯來了呢,”遠野幸子把早餐放到桌上,笑著打招呼:“吃早餐了嗎?過來一起吧。”
棲川栗擺擺手:“幸子你在和誰說話?”
遠野幸子奇怪看她一眼。
不等遠野幸子回答,棲川栗又朝張開雙手撲過去,張開嘴巴:“幸子喂我,我要吃草莓蛋糕,啊”
“那可是你的女兒呀”遠野幸子調笑著說,拿起一塊草莓蛋糕塞到她嘴里。
“嗯好吃!”棲川栗一臉的滿足。
遠野幸子的表情,又無奈,又有點高興,還有點大人哄小孩時的溫柔。
“受不了…”棲川唯使勁揉了揉太陽穴,出聲叫道:“媽,你比幸子阿姨大好幾歲的,注意一下形象好嗎?”
“啊咧?”
棲川栗像是這才發現女兒來了一樣,終于把視線轉過來。
略歪了歪頭,她點頭笑笑:“說得對哦,我比幸子大來著。”
就當棲川唯以為她要正經起來的時候,結果她立馬轉身,一手挑著遠野幸子的下巴,另一只手拿起一塊培根蘆筍卷,“幸子乖乖喲,姐姐喂你吃早餐。”
棲川唯:“…”
遠野幸子:“…”
等遠野幸子吃下自己喂的食物后,棲川栗盤腿坐在椅子上看向女兒,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兩端有意地微微上挑。
“過來這里有什么事?”她問。
棲川唯沒有回答,而是反而她:“你昨晚又來這里過夜?”
“不可以嗎?”棲川栗笑了笑,腦袋歪到遠野幸子的肩膀上,表情幸福但聲音幽怨:“你家那個姓多崎的,讓我家幸子給他弄了幾家公司,結果他人又不回來,全部事情都推給我家幸子來做。我心疼我家幸子呀,當然要每晚都過來這兒陪她聊聊天,緩解寂寞什么的。”
遠野幸子沒好氣地敲了敲她額頭,嬌斥道:“栗子你別瞎說啊,不然回頭多崎君又要拿這些事來笑話我了。”
“那沒良心的小子,不要提他!”棲川栗不滿地鼓著臉頰,氣呼呼地罵道,“最好就是一輩子都不回東京,否則小姨見他一次就打他一次,打到他腿斷為止。”
棲川唯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幫多崎司說話吧,她自己又覺得氣不過來,幫著罵多崎司吧,她又不忍心…
想來想去,金發少女最后只能擺擺手:“我去學校了,再見。”
“唉,小唯等等…”棲川栗叫道。
棲川唯回頭看過去,親媽把手機丟給遠野幸子,然后從椅子直接跳到沙發上,身體一趴,屁股一翹,臉埋在抱著里哭了起來。
“嗚嗚小司你個混蛋,再不回來的話小姨都要老了啊…肌膚變粗糙了,臉蛋松弛了,就連胸也要下垂了,嗚嗚嗚…你回來看看我們吧,就當可憐可憐我們母女好不?已經大半個月了啊,都沒能見到你一面,你要真那么狠心的話,小姨就要帶著小唯改嫁了…”
棲川唯:“…”
她知道自己媽媽有很多副臉孔。
當家主時很威嚴,處理公事時又很有魄力,再女兒面前很隨性,在多崎司面前很放蕩…但真沒想過,她居然會用“改嫁”這種借口來假哭…
棲川唯抱著手臂,心想真想拍下來給多崎司看看。
這樣的念頭剛浮現,她立馬又搖搖頭,依照多崎司那種混蛋,肯定會說一句“小姨好可愛”這種昧著良心的虛偽場面話。
就當她這樣想的時候,遠野幸子拿著手機里,傳來了多崎司的開心的笑聲。
“小姨好可愛呀”
果然…
“呵呵,毀滅吧!”
棲川唯捂著額頭,發出一陣絕望的冷笑聲。
心累了。
攤上這么個親媽和喜歡上這么個花心的少年,她已經對這個世界徹底失去希望了。
“小司”棲川栗從沙發滾下地毯,手腳并用地爬到遠野幸子面前,雙手撐著她的膝蓋直起生氣,淚眼汪汪地看向鏡頭:“小姨好想你呀,什么時候回來?”
“呃…情況比預想中麻煩一點,不過處在好轉的范圍,最多半年吧…”
“半年,嗚哇!”
棲川栗一下子又哭了出來,更咽著說:“不行不行,半年太長了,半年見不到小司的話,小姨受不了這種寂寞,一受不了這種寂寞,小姨就要帶著小唯改嫁!”
“…真的,我也想盡快回去。”
“小姨不要不聽這種借口!”
“…那,嗯,小姨想見我的話,可以過來這邊的。”
“一言為定!”棲川栗瞬間不哭了,她微紅著臉,朝向鏡頭嬌嗔:“小姨去找你的話,你會不會冷落小姨?”
“不會的,肯定不會。”
多崎司的回答,聽起來特別的無奈和頭疼。
就連棲川唯,都忍不住替他感到心累。
“還有件事,要和小司商量的…”棲川栗抹了摸眼角的淚痕,雙眸亮晶晶地盯著屏幕里的少年,“如果小姨真要改嫁的話,小司有什么想說的嗎?”
“開什么玩笑!”
多崎司的聲音提高了一個調,隔得有些遠的棲川唯都聽得一清二楚。
“小姨,你身居高位,要知道那些男人每一個好東西的,他們接近你無非就是圖棲川家的權勢和地位而已,千萬別信他們的甜言蜜語啊!對了,你怎么忽然說這種話,是有合適的人選了嗎?是誰,說出來,我去揍…不對,我去幫你試探試探他。”
這時候,金發少女的拳頭硬了。
遠野幸子也無奈地搖搖頭。
和棲川栗呆的這半年時間里,她已經充分領悟到了這個棲川家掌舵人到底有多難纏。被她盯上的人,沒一個不是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的,絕大多數人被她耍得團團轉之余,內心還會對她充滿感激…
“唔,還沒合適的人選呢…”棲川栗從遠野幸子手中搶過手機,躺到沙發上,雙手舉高手機讓鏡頭對準自己,“說這件事,主要是最近忽然就覺得孤單了,想要找個人依靠嘛…”
嬌嗔的語氣,不像個大家族的貴婦人,反倒像個剛出社會的懵懂丫頭。
當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鏡頭對準了她松松垮垮的衣領,精致鎖骨之下大片的乳白肌膚被取景器牢牢鎖定住。
“唔…,這樣啊,咕…小姨放心好了,我會照顧好你和小唯的。”
“真的嗎?”
“千真萬確!”
“是小姨和小唯,小司都要好好照顧哦,而不是照顧小唯的同時,順帶照顧小姨。”
“當然。”
“那我們母女二人以后的人生,就都拜托小司咯。”
“…這話怎么聽起來怪怪的?”
“小司,你嫌棄小姨了是不?”棲川栗眉頭一皺,眼眶迅速變紅,“小姨知道了,就這樣吧,你不用管小姨,小姨已經累了,你就讓小姨一個人孤獨下去吧…”
“行行行,我會照顧好你們母女的!”
“好耶!”
棲川栗就像會變臉一樣,臉上瞬間露出嬌艷的笑容,然后迅速將鏡頭對準親女兒,像個邀功的小孩那樣興奮地喊道:“小唯聽到沒有,小司說他要把我們母女倆都收了哦。”
“…大哥?”
棲川唯臉色發綠,盯著屏幕的眼神,郁悶到好像下一秒就要殺幾個人來泄憤。
“大哥,你聽我解釋,我沒那個意思…我說的照顧,指的是親人之間的那種照顧呀…”
“我記住你今天的話了!”棲川唯把指骨捏得噼啪響,對著屏幕一字一句地吼道:“下周末,我去找你,到時候不是你死在那里,就是我回不了東京!”
遠野幸子吃著草莓蛋糕,看一眼媽媽,又看一眼女兒,柔柔地笑了起來。
如果沒有栗子這一通胡攪蠻纏的話,小唯是拉不下臉跑去找多崎君的,再給親女兒助攻這一件事上,栗子真是當之無愧的親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