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反擊從現在開始
8月22號，臺風來臨的前一天，東京的天氣異常晴朗。
多崎司晨跑完，從門口的保鏢那要了瓶寶礦力，邊喝邊沿著小徑往后院慢悠悠地走回去。
寬廣得足以令人迷失的庭院中，有竹林、水池、石燈和小山，也有苔蘚、昆蟲和小奶貓，無處不充滿新奇與趣味。
時間尚早，到處都彌漫著薄霧。
夏日的末尾的陽光悄無聲息地灑落，整個世界都披著一層乳白色金紗。
像是條逆流而上的魚兒那般，多崎司游溯在時間長河里。
金毛小的時候，性格也是很活潑的。調皮搗蛋又喜歡橫沖直撞，爬樹掏鳥窩拿開水澆水螞蟻洞是家常便飯，為了保護那個性格懦弱的小男孩，她甚至就連擼起袖子滿頭大汗追著揍同輩小孩這種略顯粗魯的舉動也沒少干過。
只是從成為繼承人的那天開始，她的生活就開始變得沉重、苦澀起來。
苦悶又吐不出口。
只好一遍一遍地問人生總是那么痛苦嗎？
還是只有小時候是這樣？
幸好那時的她尚未知道“長大”意味著什么，否則一定會得到“總是如此”的答案。
櫻花落了又開，青苔黃了又綠，少女亦隨年漸長，走得多么快。
多崎司從花園里摘了朵金輝玫瑰，哼著《櫻花樹下》往她房間走去。
未有過的愛情但有種溫馨歸家那單車小徑沿路細聽你的歌聲 唱著唱著，就自動歪到“泰國捐精”和“成碟青瓜過大海”去了......
推開門，八月陽光透過玻璃窗，柔和均勻地鋪滿整張大床，潔白床單閃閃耀眼。時間之門從內側被推開，舊的光芒和新的光芒混合在一起，仿佛只要稍稍伸出手，就能觸碰到如夢境般優美的畫面。
棲川唯側躺在床上睡覺。
五官精致，肌膚白嫩，形狀優美的小嘴唇微微抿著，金色秀發如漫出的金砂般在枕頭上鋪開。
這是一個陷入沉睡詛咒的公主，等待著王子將她吻醒。
多崎司蹲在床邊，用花去輕輕蹭她秀氣的鼻尖，陽光如溫暖的蠟丸般將兩個人包攏起來。
有些癢 公主瞇著眼揉了揉鼻子，眼皮緩緩睜開，露出那瑰麗的藍寶石雙眸。
“快樂、俏皮......”多崎司視線與她交融，像陽光一樣說：“我的心隨你而動。”
棲川唯低頭看了看花，面無表情：“和你的小姨說去。”
“好啊。”多崎司站起來就往門外走，“我去和小姨再說一遍，她一定會感動得抱著我來親的。”
一步，兩步，三步......
剛走到門口，身后不出意外地傳來一聲呵斥。
“多！崎！司！你給我回來！”
無恥VS傲嬌，無恥先贏一局。
多崎司反鎖好房門，踢掉鞋子，掀開薄被子滾進被窩。
身體剛接觸到一起，本來還氣得胸口起伏不定的棲川唯立馬變得溫順起來，蜷縮著縮進他懷里。
過了兩秒，她嫌棄地推了推多崎司：“滿身汗味，臭！”
“今天怎么不晨跑了？”多崎司一只手從她腰下穿過，將她摟著靠近自己，下巴在她額頭上輕輕地蹭了起來。
“起不來。”
“談戀愛果然會讓人變懶......”
棲川唯在他懷里疑惑地抬起頭：“星野老師也這樣？”
“當然。她也變得很懶很懶，又一如既往的能吃，很難不擔心她會胖成一頭豬。”
“把她甩了吧。”
“想都別想！”
“可你不甩了別的女人，我說服不了自己和你在一起。”
多崎司看著她清澈堅定的雙眸，不由深深地頭疼起來：“沒關系的，反正小唯永遠是我大哥！”
“不想當大哥…”棲川唯縮了下脖子，重新臉埋到他懷里，“為什么你要這么貪心，那么多好女孩有一個不就夠了嗎？”
“就算只能有一個，那也是星野......唉，疼！”
棲川唯松開掐著他腰的手指，又用額頭撞了他胸口兩下，以此來表達自己內心的不滿。
“大哥饒命！”多崎司雙手一陣亂摸，她這才臉紅紅地停下動作，身體稍稍貼近了點，兩人都找到了最舒適的姿勢。
沒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擁抱在一起，享受最后一天的情侶相處。
微風掀起窗簾，橡樹葉子沙沙地響。
多崎司往窗外看了眼，千代田區陽光燦爛，照得庭院里翠綠鮮亮的草木閃閃折射著綠光。
這樣的好天氣，當然是出去約會比較合適。
他一面想著今天的行程，一面用手指戳著棲川唯的小腹：“快點起來，我們去壓馬路。”
“去哪？”棲川唯的聲音懶洋洋的，帶著很可愛的懈怠感。
“自由之丘怎樣？東京小威尼斯、甜點森林、雜貨鋪王國、23區最理想居住地......不去逛逛都覺得白來一趟東京。”
“不去。”
“你打算在房里睡一天？”
“也不是不行。”
“栗山同學今天不會跟著我們。”
棲川唯猛地睜開眼，一字一頓地沖他喊道：“我現在就換衣服！”
部長大人猛如虎......多崎司一忍耐著笑意，一邊看著棲川唯換衣服。
一件白色的長袖襯衫，黑色裙子遮到膝蓋，裙角部分是稍微有些向外擴張的成熟設計。再加上白色過膝絲襪以及棕色長靴。
整體形象高端而又優雅，卻又不顯得太過張揚，氣質恰到好處。
多崎司翻身下床，從身后抱住正在涂口紅的金發少女。
“小唯長大了。”他一只手撩起棲川唯脖子上的銀色項鏈，另一只手鉆進襯衫的下擺，輕柔地按她纖細緊致的需要上。
棲川唯身體顫抖了一下，伸手輕輕貼在多崎司的手背上，看著鏡子中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少年，以及那條又廉價又難看的鏈子，她慢慢閉上眼睛，輕柔地靠在他懷里。
“明明我比你大幾個月來著。”她奇怪地問，“為什么你喊小唯喊得那么順口，而我聽起來也沒有違和感？”
“我不都說了嗎，你是我的云養女兒......”
棲川唯稍稍挑起眉。
鐵拳制裁警告。
“不......”多崎司及時改口，“小唯是我的云養女友，從小看著長大的女友。”
“算了，你這人說話總是怪怪的。”
“這叫別具一格！”
“懶得搭理你。”
從房間里出來，兩人吃過早餐，乘上庫里南來到位于目黑區的自由之丘，一個有很多起伏小山丘的時髦的住宅街區。
據說有很多東京土著在賺了錢之后，都會選擇去把家搬到那里，并不是因為地段位置好之類的因素，而是因為在大家的認知里，來這里定居的，都是追求品質生活的人。
一走走下車，陽光耀眼，街道白茫茫的一片，多崎司不由自主地瞇細雙眼。勉強抬起視線看了眼，湛藍晴空之上，大片純白積云如山峰般綿延至遠方。
八月艷陽高掛，柏油路反射高溫熱氣，站在炙熱陽光底下不用十秒鐘，耳邊就仿佛能聽見皮膚被烤焦的聲音。
“…好熱。”
“夏天嘛。”
多崎司牽著她的手，漫無目的地走在路邊的樹蔭下。
寬闊的步行者專用游步道兩邊，點綴著木制長椅和時髦的咖啡館，日用品雜貨店，還有許多時尚的買手小店。這些建筑大多色彩鮮艷，或造型別致，滿滿的歐式風情。游客幾乎全都是年輕人，一路上不斷看到有三五成群的人在拍照。
看著這些浪漫精致的小店，多崎司感慨地說：“難怪都說自由之丘是東京女孩必來打卡的地方，這撲面而來的小資氣息確實蠻獨特的。”
周圍的女性頻頻把目光落到他身上，棲川唯不由地挺直背脊，盡力展示著自己的身材。
“用不著這樣。”多崎司好笑地說。
棲川唯忍不住露出微笑，挽著他的手臂：“要不找個紋身店，把我的名字紋在你的額頭上吧。”
“可以，不過我也有個要求。”
“什么要求？”
“把我的名字紋在你胸口上。”
“你好變態。”棲川唯伸出柔嫩的手指，輕輕劃著他的胸口：“以后我嫁人了，只要一脫衣服你就有參與感是吧？”
“不，這樣你就找不到男朋友了！”多崎司笑著把她拉進一家三層雜貨店。
這是一家以“飲食與生活的DIY”為主題的小店，一層陳列著來自日本各地的食品及與料理相關的器皿及用具，二層是服飾、植物盆栽等，三層是健康的簡餐，提供各類披薩、意面、魚類等多種料理。
逛了一圈，直接上三樓買了一份刨冰然后出來。
在晴朗到令人先想打盹的陽光下，兩人蔥蔥郁郁的街道上走了一會，找到一出位于樹蔭下的干凈長椅。
“…同樣的一份刨冰，在東新宿的便利店就只要500円，在這里居然要賣1500円，萬惡的消費主義！”
棲川唯從塑膠杯里舀出一勺刨冰，遞到他嘴邊：“你要實在窮的話，我給你幾個億零花錢要不？”
“真的嗎？”多崎司一口咽下刨冰，五臟六腑的溫度都瞬間下降了不少。
“反正我不缺錢，要100億円都可以給你。”
“有需要我一定不會客氣。”
“花了我的錢......”棲川唯倏地把臉湊近，筆直凝視他的瞳孔：“就要做好讓我舒服的覺悟哦。”
多崎司舉起雙手：“我投降！”
“軟蛋！”
棲川唯匆匆扒了三兩口刨冰，把剩下的直接扔給他，自己提著包包起身離開。
本著不浪費糧食的精神，多崎司一邊吃一邊跟上去，好不容易吃完，把杯子扔進可回收垃圾桶，一溜煙跑到她前面：“今天小唯最大，你說什么都聽你的。”
“真的？”
“真的！”
“蹲下，背我！”
“這大熱天的......”
“嗯哼？”
“來吧！”多崎司彎下腰，視線朝向泊油路面。
“這樣才對啊，我的男朋友。”
宛如將“開心”兩個字具化而成的嗓音，隨著輕快跳躍的聲在耳邊響起。緊接著，馬上有個溫熱柔軟的東西壓到了多崎司背上。
“出發，多崎號！”
“別、別這樣......我快不能呼吸了！”
她的手臂和普通女孩子一樣纖細，但力氣卻大得驚人，多崎司被勒得呼吸都有點困難。
棲川唯箍緊他脖子的手稍稍松了點力，乖巧地把臉貼到他背后，金色長發在夏日微風中輕柔飄逸。
多崎司直起腰，往前邁出腳步，臉上帶著爽朗的笑容。
一位俊俏脫俗的少年，一位精致絕美的少女，一舉一動和低聲交談的語調中表現出來的聰慧與可愛，無一不在詮釋著什么叫完美。
擦肩而過的路人紛紛停下腳步，朝他們送上真摯的祝福。
當然，少不了拿著相機湊上來要求合影的。
棲川唯將一雙緊實的美腿牢牢纏著多崎司的腰，毫不吝嗇地朝鏡頭送上練習已久的甜蜜微笑，多崎司有樣學樣，笑得一臉幸福。
從旁人的目光來看，沒人會懷疑這是一對正陷入到甜蜜熱戀中的少年少女。
“跟了三天，已經可以確認他是回到棲川家了。”
“上頭怎么說？”
“讓我們不用監視了，知事大人明天會借著孟蘭盆祭祀的時間會見棲川家主詢問情況。”
“東京銀行那邊呢？”
“也暫時撤退，本來知事大人還指望這高中生替他除掉這麻煩的，現在看來要親自出手咯。”
“小櫻一家的人也撤回來？”
“笨蛋！小櫻一家那個臥底好不容易才收買到的，怎么可能撤回來！”
陽光透過枝葉灑落柏油路面，猶如灑滿遍地銀幣。輪廓清晰的深邃黑影與破碎光芒形成對比，公園無人處細聲交談的一對普通情侶逐漸走遠。
“好啦…接下來要做什么？”多崎司背著棲川唯從一顆大樹后走出來。
“不知道。”
棲川唯抬頭仰望積云，瞇細了眼。
在這裊裊升起的暑氣中，未來有如浮在空中的海市蜃樓，呈現一副朦朧景象。
“要不去吃點甜品？”
“好。”
棲川唯重新把臉貼回他的后背。
反正未來的事情沒人能說得準，不如現在去吃碗甜品消消暑。
多崎司背著她，在自由之丘起伏不定的道路上走街串巷，東游西逛。
天氣越來越悶，開始一點風都沒有。大部分逛街的人撐著傘，要么用公文包遮擋著頭匆匆趕路。在“青空女神像”所在的廣場上，有一伙西裝革履的人大聲演講，好像是區議員選舉的拉票活動。
跨過一座小石橋，看到一家刷著藍色墻漆的花店，鮮艷靚麗的大波斯菊，隔著櫥窗就能看到。
店里放著音樂，很輕柔的女聲。
歌名是什么、誰唱的，棲川唯一概都不記得，她唯一想的，只是時間走得慢一點八月正午 艷陽熾熱，暑意全無消散之意。
在街上逛了一會，多崎司在一家掛著古桑庵招牌的小店門前停下腳步。
“網上說這是一家有榻榻米和觀景大窗戶的漂亮茶室，要不要進去？”
“隨你啦。”棲川唯很沒主見地說道。
多崎司心想，一邊欣賞窗外的日本庭院，一邊品嘗應季的日式糕點和抹茶也算一件愜意的事，便把她放下來，兩人牽著手走進去。
掀開印著點名的麻布，兩人穿過一小段前廳廊道，來到一個鋪著細石小路，處處透著禪意的日式庭院。
有水池、有假山、有涼亭、有松柏蒼翠。
點了抹茶冰淇淋、抹茶蛋糕、抹茶拿鐵，兩人服務員的帶領下走進可以看到庭院的榻榻米包間。
餐具統一是黑瓷茶碗，看起很別致。
“感覺這更像寺廟多一點。”多崎司說道。
棲川唯喝了一口抹茶拿鐵，瞇細著眼品味。
“味道可以不？”
“不賴。”
多崎司點了下頭，慢慢攪拌自己杯里的咖啡，不時吃上一口蛋糕。
各種各樣的鳥兒飛來庭院，從這一棵樹飛到令一棵樹，枝丫微微搖曳間，透過樹葉縫隙窺到的湛藍天空也跟著忽大忽小。
其中有幾只鳥兒飛到池畔飲水，一只蠻大的橘貓不知道從哪蹦了出來，小鳥嚇得慌張飛起。而大胖橘對那些小鳥不屑一顧，悠然自得地趴在池邊曬太陽。
好像沙丁魚啊......
多崎司這樣想著，忽然有些懷念在學校里的悠閑時光。
“在想什么？”棲川唯手里拿著抹茶冰淇淋問。
“想盡快開學。”
“哦。”
“新的學期，小唯有什么打算？”
“沒想過......”棲川唯喂他吃了口冰淇淋。
她已經嘗過味道了，搭配有腰果和紅豆泥的抹茶冰淇淋，吃起來非常淡雅香甜，食材層次分明，口感豐富。
“好吃！”多崎司露出滿意的表情。
棲川唯露出得意的表情，把盛滿冰淇淋的湯匙送進小小的嘴里。
吃了不到一半，她就把剩下的全部推給多崎司：“吃不下了，這些你消滅掉！”
“那你點那么多？”
“因為開心啊。”
“好借口！”多崎司豎起大拇指，悶頭吃冰淇淋。等再抬頭一看，那雙藍眸筆直瞪著自己。
凜然、美麗、如星辰大海般瑰麗的藍色瞳孔。
“呃......有事？”
“騙子！”
少女驟然紅了眼眶，流下晶瑩淚珠。
一閃而過的悸動。
胸腔沉悶，多崎司深吸一口氣，才忍住心中酸楚的情緒。
棲川唯朝他爬過來，把他的臉按下去。
難以得到回報的愛，通過她醉人的芳香，淌過多崎司全身。
夏日的太陽緩緩西斜，兩人一直待到黃昏時分才離開自由之丘。沒有要司機接送，而是搭乘國營電車回去。
多崎司一路牽著她的手走向電車站，
轉過商店與低矮民宅交錯排列的雅致街角，夕陽正好像聚光燈一般，從建筑物的空隙筆直照在兩人身上。貼在一起的影子鮮明烙印在柏油路上，無窮無盡地延伸。
回千代田的電車上，棲川唯一直盯著他來看，透明澄澈的橘色陽光透過電車窗口，他堅毅的側臉輪廓因此而閃耀著難以忘懷的光彩。
期盼著時間可以走慢一點......
祈盼自己也能像他那般耀眼，也希望永遠都能像今天一樣幸福。
可惜夕陽沒有理會少女的祈禱，沒入大樓后方消失得無影無蹤，天空逐漸被冰冷的藏青色所取代。
奔馳的電車同樣沒有憐惜可講，哐當哐當地朝著終點駛去。
唯求與他車廂中可抵達未來。
到車毀都不放開。
多崎司一路哼著歌，在棲川家宅子前的坡道停下腳步，揮手目送棲川唯獨自走進那棟古香古色的宅子。
毅然地轉過身，掏出黃毛的手機發了條信息。
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