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吊唁?”
邢道榮一陣遲疑。
他當然不是在遲疑要不要去吊唁。
劉琦死了,管他毛事?
別說他,就是前身,和劉琦也扯不上半點關系。
所以,從他本人的角度來講,吊唁是沒意義的事情,更是沒必要的事情。
但是,他早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作為相鄰的勢力,這種喪事通常都需要表示一下。
說白了,吊唁是假,勢力間相互接觸,洽談為真。
而且,根據之前蔣琬和他講述的大戰略,自己和劉備應該是聯盟關系。
但目前為止,這種聯盟關系并沒有確定!
“要不要趁這個機會,去和劉備諸葛亮拉近一下關系,順便討論下雙方聯盟?”
帶著這種想法,邢道榮思考良久,但最終卻無法確定,便說道:
“子初,待吾叫來公琰和南和,再一起討論!”
隨即,便令人前去相請蔣琬和劉邕前來。
沒等多久,蔣琬和劉邕也來到了這里。
他們本就在不遠處辦公,下人傳話后,很快就趕了過來。
待劉巴將劉琦病逝,江夏舉辦喪事一說,蔣琬先是沉吟片刻,然后看向邢道榮,說道:
“主公,琬以為,吊唁方面,還是派人前往的好,但只需按禮制行事,聯盟一事,若劉備不提起,吾等不必主動提及!”
“這卻是為何?”
邢道榮不解問道。
“很簡單!”
蔣琬微笑說道:
“正如當日琬和主公所議,我等希望和劉備軍結盟,但劉備軍更加渴望和我軍結盟,自然是由他們,先行提及此事為好!”
“先說者,底氣不足也,主動權必有失,雖然是聯盟,卻也不能舍棄,對我方有利的主動權!”
蔣琬含著笑,徐徐說道。
邢道榮明白了。
就好像后世的商業談判,私底下,雙方都希望成交。
但主動提起的一方,無形中就落了底氣,而且很容易把自己的底牌給對方看透,從而讓人家獅子大張口。
許多性格耿直的創業者(其實就是沒經驗的商場新手),就是這么一點點失去主動權,最后慘遭市場淘汰。
所謂‘商場如戰場’,你退一步,就少一分先機,相反,別人進一步,就多一分先機。
如此積累下去,自然是強者恒強,弱者恒弱!
后世商場如此,如今大爭之世,各諸侯間更是如此!
當然,這里說的是策略,不是忽悠!
某些后世營銷精英,能把白的說成黑的,黑的說成白的,看似是主動提及,實則是各種哄騙欺詐。
那種行為,只適合于和平年代的商場爭奪。
在這種動輒殺人滅族,征戰殺伐的世界,耍嘴皮子是件很危險的行為。
玩后世營銷精英的那一套,搞不好就是當場身死的下場,手掌生殺大權的各諸侯,豈是可隨意戲弄的?
后人只看到張儀、蘇秦的赫赫威名,可曾見到許多使者,說客等,被當場斬殺?
所以,輕易不能玩虛的。
張儀、蘇秦這等人,自古以來就那么幾個,可不是誰都能當!
當然,你要能從頭到尾把人騙到底,比如張儀蘇秦那樣的,還真無所謂!
可古來有幾人做得到?
直白點,對手掌生殺大權的諸侯,不能直接語言欺詐和哄騙,除非你能保證不被識破!
一旦被識破,當場就翻臉!
但是,適當利用有利的形式,對潛在盟友施壓,令其率先說出結盟的事情,從而占據談判上的主動,那卻是該有的策略。
目前的狀況,荊南雖面臨江東未來的壓迫,卻不急切,相反,劉備急于擺脫荊州困局,進入益州,他才是急切的一方。
所以,邢道榮當然應該等劉備主動提及結盟,然后好為自己多爭取點有利條件。
有點繞口,略過不提也罷。
反正,邢道榮明白了蔣琬的意思。
就是穩一點,等別人靠過來,別急匆匆的跑去找別人,反正人家遲早要來的,何必那么早貼過去呢?
“公琰所言有理,正合吾意!”
邢道榮滿意的點頭說道:
“吾也是這般計較的!”
隨即看向一旁安坐的劉邕,邢道榮說道:
“南和,就麻煩你前去江夏,以我鎮南將軍的名義,為劉琦吊唁吧!”
“喏!”
劉邕自然聽明白了邢道榮的意思,拱手應了下來。
翌日,劉邕便攜帶禮物,在一隊軍士的護擁下,向江夏而來。
江夏。
“軍師,江東果然咄咄逼人,吾好意予他夏口,他卻還要連江夏也一并要去,當真欺人太甚!”
劉備一臉怒容,忿忿說道。
“意料之中而已!”
諸葛亮不緊不慢的搖著羽扇,淡然說道:
“若周瑜依然重傷不起,孫權和魯肅決然不會這般相逼,但周瑜既然被吾兄治好,其必然作梗,這是難以避免的事情!”
說罷,諸葛亮搖了搖頭。
有件事他一直沒說,按原本星象,周瑜本活不過明年春天。
但天地異變后,星象變化劇烈,以往所觀測到的,全都發生了改變,導致周瑜命運轉折。
一同轉折的,還有江東第一大將太史慈!
這些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讓諸葛亮暗地里十分郁悶。
不過,這類玄學,說之無益,諸葛亮并不想說出來。
“主公,不必理會江東,就算要交割夏口和江夏,也是在我軍即將入川的前夕!”
諸葛亮說道:
“倒是荊南方向,主公需多加注意,如今,江東有魯子敬和吾兄前來吊唁,荊南方向,也該有人前來了!”
“嗯!”
劉備點頭說道:
“據探馬匯報,來的是泉陵名士劉邕!”
“劉邕來時,主公切勿主動提及結盟一事!”
諸葛亮囑咐道。
“軍師放心,吾曉得!”
劉備答道。
三天后。
劉邕來到江夏,劉備和諸葛亮一同出城迎接,可謂給足了荊南面子。
劉邕乃名士也,見慣了場面,心中更是玲瓏剔透,見劉備諸葛亮這般隆重接待自己,頓時了然。
進入城中館邑,雙方落座,劉邕拱手說道:
“皇叔,吾主鎮南將軍,聞劉琦公子棄世,特具薄禮,遣某前來致祭,臨行前,再三致意劉皇叔、諸葛先生!”
劉備,諸葛亮起身稱謝,隨后令人收了禮物,便擺下酒席款待劉邕。
席間,劉邕和劉備諸葛亮相談甚歡,但雙方對結盟一事,卻如有默契一般,各不提及。
荊南時間充足,是以劉邕胸有成竹。
諸葛亮何等人物?自然也不會露出半點急色。
劉備雖然心有揣揣,但城府之深,常人難以企及,同樣沒有露出半點不耐。
雙方言談自如,就好像一場正常的社交禮儀一般!
款待結束,劉邕提出靈前吊唁,劉備諸葛亮自然應允。
在劉琦靈前吊唁后,劉邕并未停留,很快就離開江夏,回到了荊南長沙。
得知劉邕離開后,劉備和諸葛亮面面相窺,皆是無言。
“吾本以為,邢安民雖然不凡,到底乃一武夫,缺少智謀遠見,卻沒想到,這般沉得住氣!”
劉備嘆了口氣,說道。
言畢,他想起當日,己方在零陵城下百般挑釁,都不能將邢道榮激出城來,不僅又是一陣嘆息。
“劉邕看破我等心思,倒未必出自邢安民!”
諸葛亮卻是不以為意,微笑道:
“聽聞零陵湘鄉蔣琬蔣公琰,博學多才,深謀遠慮,數月前,被劉子初引薦給邢安民,此番荊南態度,必出自他之手筆也!”
“不管怎么樣,都不重要了!”
諸葛亮笑著說道:
“不就是主動和被動之別么,主公,我等連江夏都可舍得,又何必在乎些許先機,一些小利耳?”
“軍師所言甚是!”
聽到諸葛亮這么說,劉備的心情好了一點,微微頷首。
確實,為了益州,他連江夏和夏口都愿意讓出來,將聯盟主動權交給邢道榮又能如何?
損失還能比江夏之地更大嗎?
“無論如何!”
諸葛亮繼續說道:
“從劉邕的身上可看出,邢安民此人,志不在小,麾下又多有能人相助,正是江東孫權和周瑜的對手!”
“有荊南邢安民牽制江東,加上云長鎮守南郡,我軍后方無慮也!”
“軍師所言正是!”
劉備點頭說道。
想了一會,劉備又問道:
“為了避免我等離開后,二弟左右受敵,和荊南聯盟總是要的,依軍師之見,該當何時提出為好?”
聽到劉備此問,諸葛亮抬頭看了看天,隨后說道:
“且等劉琦公子喪事結束,年前,由憲和前往荊南游說邢安民!”
“此事不宜拖到年后,明年春季,吾等隨時都有可能進入益州,到那時,恐有不及!”
長沙。
劉邕歸來后,第一時間來到刺史府拜見邢道榮,將此次出使江夏一行告知。
“如公琰所言!”
劉邕笑著說道:
“劉備與諸葛亮,果然在和我們比耐心,可其若真打算近期入川,哪里比得過我們!”
“南和辛苦了!”
邢道榮先說了聲‘辛苦’,隨即輕笑一聲,說道:
“天時在我,任憑諸葛亮如何多智,亦無可奈何矣!”
長沙之戰后,他一直在結合前世所知,反復琢磨當前局勢,對劉備軍的處境已經了然如胸。
正如剛才所言,和劉備相比,自己的時間寬裕,的確是占了天時。
江東剛在合肥大敗而返,短期絕無余力侵犯荊南,而劉備西進益州,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這種情況下,諸葛亮又怎么可能和荊南拼耐心?
能笑到最后的,一定是荊南。
當然,不管怎么樣,和劉備軍聯盟都是勢在必行!
畢竟,劉備對荊南沒興趣,而自己,更沒可能冒著兩路作戰的危險,前去圖劉備的南郡。
江東,才是荊南的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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