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琬和秦夙收到消息旳時候,蜀王剛好率軍到達京郊。
這一日,已是四月二十。
江琬和秦夙離開越州,又過了宣州、安州、荊州等地,剛好到達通州。
通州,又見通州。
通州,正是當年小江琬流落之地,也可以算得上是江琬與這個世界的緣分開始之地。
哦,不,真正的緣分開始應該是在建州。
但建州離通州極近,以江琬和秦夙的速度,順著望河而行的話,要到建州也最多就是半個時辰的功夫。
當然,如果全力行進,他們或許還能更快。
不過這就沒必要了。
望河上,一架小舟如離弦之箭,在遠比往常更為平靜的望河之上飛速行駛。
江琬立在船頭,感慨道:“去年相見,望河上白浪滔天,何其兇險,而今…而今這從前波濤不絕的望河,居然也都平靜了。”
為什么會平靜呢?
當然是因為望河水位下降了,上游沒有了源源不絕的活水奔來,數月不見雨水,望河又怎么可能還能有從前的波濤洶涌呢?
走過了這么多地方,現在江琬和秦夙也都知道了,原來不僅僅是大周南方數月未雨,北方其實也是如此。
再結合一些其它消息,他們甚至能夠肯定,便是大周以外,如烏孫,如燕國,如胡羌,其實也已經數月未雨了。
這是一場前所未有的大災難,它顛覆了人們的常識,甚至還有可能顛覆這整個世界。
如今看似平靜的大周,
其實已經是被架在了火藥桶上。
當然,
就算天不下雨,
大地上有河流和湖泊,按照這些原有的存水,這個火藥桶要徹底被引爆總也還需要一些時間。
秦夙道:“琬琬,
我總覺得,這不是一場普通的天災。”
他有一種敏銳的靈覺,
能夠感覺到某種不祥。
但是天機蒙蔽,
要想具體測算這大旱究竟因何而起,
又是不是能有解決方法,這個他目前卻難以做到。
江琬的手與他的手交握著,
心思微沉道:“阿夙,我曾經去過妖界,見到妖界火球橫空,
遍地干涸…”
說到這里,
她忽然住口了。
秦夙疑惑地看過來,
用目光詢問她為何話不說完。
江琬另一手伸出,
輕撫心口道:“不知為何,我忽覺心悸。”
兩人目光對視,
秦夙握著江琬的那只手捏了捏她的手掌,然后又伸出另一條手臂將她攬過,緩聲道:“既如此,
那便不談了。”
說著,他熾熱的真氣緩緩渡過,
用一種柔和的姿態將江琬身周氣脈盡數包裹。
秦夙抬手輕揮,又虛空連點數下。
一個玄妙又隱蔽真氣護罩便將兩人籠罩住。
江琬目光閃亮地看著他,
秦夙又道:“現在可以談了。”
江琬:“噗…”便笑出了聲。
不知道怎么,就覺得秦夙方才的言語十分有意思。
也算是苦中作樂吧。
雖然局勢非常不妙,但江琬覺得,自己也沒必要時刻苦大仇深,憂心忡忡的,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喘口氣。
秦夙便也笑了笑,道:“琬琬,
你疑心我們會遭遇到與妖界同等的情況嗎?”
江琬道:“如今人心惶惶,天下妖邪四起,時日一長,再加上大旱,
焉知這個世界…會不會變成一個人吃人的世界?”
是啊,邪氣是除之不盡,滅之不絕的。
即便江琬擁有清光泄地這等神術,也不過是能掃滅一時之邪氣,而不可能將其根除。
因為最大的邪氣往往由人心而生,天下間,只要有人,只要人有七情六欲,有貪嗔癡怨,就有邪氣滋生的溫床。
妖魔的世界里有妖,會吃人。
而人的世界里有邪靈,邪靈附了體,誰又知道是不是會吃人呢?
那么,人間會因為這場大旱而變成妖界一樣的世界嗎?
江琬思及此,不由得又是心下一寒。
雖然她擁有簽到系統這樣的底牌,
秦夙又突破到了造化境,
以他們的本事足可以保證不管這個世界變成什么樣,他們自己都能安全無虞。
但是,這個世界原本有青山綠水,原本有人間煙火。
有小兒會發出清脆的笑聲,有少女會對歸來的郎君露出如花的笑顏,
有老翁會在樹下搖扇,有娘子會揮舞鍋鏟,大喊:“吃飯嘞!”
縱然這個世上也還有許多黑暗,許多不平,許多困苦,但誰又能否認這個世上的笑臉呢?
江琬不想這些美好消失,如果是那樣的話,縱使自己能夠天下無敵,好像也沒什么意思了。
秦夙聲音微沉道:“可是天機蒙蔽,我們在此,除了胡亂猜測,要想解決此事,竟是不知從何著手。”
行云布雨術能夠一時降雨,卻解決不了天下大旱。
能解某一地的燃眉之急,卻無法惠及整個天下。
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造化境也是如此。
與江琬有些不同的是,秦夙其實沒有兼濟天下的胸懷。
他從前只想活著,如今則只想與江琬一起好好活著。
至于拯救世界,如果江琬想救,他大概也會救。如果江琬無意,他順手的話,可能會管一管。要是很麻煩,那大概就連管都懶得管了。
江琬只能又望了望頭頂的太陽,心中有個猜測在不停盤旋,卻又因為這個想法委實太過驚天動地,以至于哪怕是面對著秦夙,她一時都未能將這猜測說出口來。
會是那樣嗎?
如果是那樣的話,這個危機他們還有解決的可能嗎?
懷著這種憂慮,江琬終究收拾好心情,與秦夙一起乘船又游了一回舊地。
他們沿望河北上,再次來到了當初的福陵山。
福陵山后崖的簽到點終于又一次重置了,江琬直奔此處,簽到!
系統:“你在建州福陵山神秘山崖底簽到,獲得靈泉水×1。”
太好了,終于又到手一瓶靈泉水!
當然,來都來了,柳無雙的墳冢就在此地,江琬和秦夙當然是還要再祭拜一番的。
這一次,江琬供奉了百年醉釀猴兒酒為祭品。酒水灑地后,只見山風輕送,墳前青草搖曳。
青山之下,望河之旁,這座前朝名士的墳塋前終究一片寂靜。
柳無雙沒有再一次給出預示,江琬輕輕吐出一口氣,說不出是不是失望。
當然,祭拜還是要認真祭拜的。
借了先賢的名頭,不能因為人家不給祭拜就怠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