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一段時間,晴州就進入了一個相對平穩的高速發展期。
為什么說是既平穩又高速呢?
當然是因為晴州的發展確實很快,但一般高速發展會帶來的各種混亂,在晴州這里卻極少發生。
冬去春來,萬物復蘇。
冰雪的季節過去,晴州人民大多換上了更為輕薄,更為鮮艷的春衫。
這個春天帶給整個晴州的感覺就是一個詞可以形容:生機勃勃。
便是最窮苦的百姓,在看到那一壟壟經過精細深耕的田地,看著那些土地上迎風招搖的嫩綠幼苗時,疲憊的臉上也不由得都露出了笑容。
這一日,晴州與巫州交界處,車馬粼粼地,來了一行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為首的是一名看起來年齡在四十歲左右的男子。
男子面色微黑,身形精瘦,做苗人打扮,左耳上掛著一個花紋斑斕的細環。
與他同行的眾人也都是苗疆裝扮,不論男女,皆是衣著鮮艷,其中一名少女更是生得雪膚花貌,極為美麗。
這名美貌的少女手持一根皮繩,皮繩的另一端竟是牽著一頭皮毛光亮的猛虎!
猛虎神態威風,步履從容,即便是被人用繩子牽著走,那種百獸之王的高傲姿態卻是本分未損。
少女牽著它,忽然聲音低落道:“阿叔,我們當真要將云寅獻給楚王妃嗎?”
黑面男子聲線略干,他低沉道:“各種手段我們都已經用盡了,連大祭司都無能為力。黎珠,你該長大了,九寨主是我們必救的,你也不愿見到你婆婆中毒而亡吧?”
原來這少女,正是當初跟著千絲婆婆在晴州界碑前攔路的黎珠。。
千絲婆婆被江琬下了奇毒癡情水,當初江琬還說了,要這些人每隔一月便帶上足量物資,到楚王府來換取一次解藥。
但實際上巫州的這些人卻并沒有按時前來,如今距離當初,兩個多月都過去了,黎珠一行才終于是帶上物資,不甘不愿地來了晴洲。
一行人中,一名少年恨聲道:“這些朝廷的人,欺壓百姓,不將我們族中老幼當人看。那個楚王妃,還動不動就下那種狠辣的毒藥,哼!”
“不論如何,用寶物換取解藥也便罷了,但楚王妃如果想要我們臣服,我們卻是寧死也不會答應的!”
頓時就有一道又一道的聲音附和:“是,寧死也不答應!”
“要我們臣服,休想!”
“巫州是我們九城十八寨的巫州,關朝廷什么事?”
一行人個個情緒激昂,言語無忌。
為首的黑面男子并不阻止眾人說話,卻是悄悄地在暗地里嘆了口氣。
眾人要罵要憤怒,也都由得他們去,反正他們說的都是苗語,又不是漢話,也不怕被晴州這邊的人聽了去。
但這些人的逆反情緒如此強烈,卻又著實令黑面男子頭疼。
沒辦法,整個九城十八寨,又有誰不逆反呢?
就算是跟他們再三強調,到了晴州地界要收斂些,他們口中應是,實際也很難做到。
便是黑面男子自己,其實也是很不甘愿,很不樂意。
但他是頭領人物,必須控制住自己的負面情緒,避免來晴州一趟,解藥沒拿到,最后反而又倒惹出一片禍事。
黑面男子便忍了,只將目光向前看去。
耳邊還聽著些眾人的交談。
“這晴州的百姓也是倒霉,原先日子過得自由自在,偏偏朝廷給他們派了個什么楚王過來,如今也不知是被欺壓成什么樣了?”
“那也是這些軟蛋活該!晴州二十一盟,實力也不差,結果他們就這么輕易地降了楚王府,如今跟狗似的處處聽話,活該他們被欺壓。”
“只是苦了晴州的百姓,唉!”
幾人正交談著,卻忽聞一陣爽朗歡快的歌聲從前方傳來。
“山歌悠悠哎,把花兒開哎…”
“地里去插秧哦,日子有奔頭…”
什么玩意兒?
一行眾人紛紛皺眉,他們雖然說著苗語,但其實也都能聽懂漢話。要不是同樣懂漢語,這一次來晴州,寨子里也不會派出他們了。
此番聽著前頭的山歌,還是那名苗疆少年嗤笑道:“這些愚夫,倒是挺會自我排遣的。”
一人道:“好了,阿金,人家日子過得苦,唱些山歌怎么就礙著你了?別說了,收拾好情緒,回頭去了楚王府,面上再露了形跡就不好了。”
話音剛落,只見前方彎路一轉,路的兩邊就現出了大片田地。
田野間,阡陌一道道。
被修得平平整整的田壟中迎風立著一株株嫩綠的禾苗,還有農人在田地間繼續插秧。
歌聲就是從這些插秧的農人中傳出。
農人們一邊唱歌一邊插秧,一邊閑聊。
“里正說,再過幾日,就輪到咱們這邊修路了,到時候我們家有兩個男丁可以輪上去赴徭役,這可真是太好了!”這名農人的語氣十分興奮。
與他離得較近的一名農人一邊彎腰插秧,一邊羨慕地轉頭看向他道:“你家男丁多,可見是真好,這回可以輪上兩個。不像我家,只有我一個可以去赴徭役。”
阿金:…
他嘴角露出冷笑,鄉野農夫果然愚昧,一個破徭役,居然還當成了香餑餑。
這些家伙怕不是腦子有病吧?
農夫還在交談。
先前那人道:“我家還不算什么,于老大家才叫占便宜呢。原先說他們家七個丫頭片子,一窩賠錢貨。結果沒想到這一下子官府就準咱們買地了,然后他們家一口氣就買了十畝地,嗨!”
另一名農夫說:“可不是么,七個丫頭片子,老大嫁出去了,老七還沒到十歲,可這加起來也有了五個名額。再加上他們自己兩口子,頭上兩老的,還有一個小叔子,居然能買十畝地…”
言語間真是既感慨萬分,又羨慕之極。
又說:“不像我家,才能買六畝。”
先前的農夫道:“我家男丁雖多,卻才能買五畝地,底下幾個小的偏還沒長起來,唉!”
阿金:…
怎么這些農夫說話,越發地叫人聽不懂了呢?
他帶著驚詫看向自己的同伴們,不料同行眾人也都在用同樣驚詫的目光,互相探看呢。
這晴州,到底發生了什么?
晴州人都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