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落的骸骨旁,長公主目視地上陰陽圖。
忽然,她抬手虛虛一抓。
那陰陽圖原是繪在一塊方巾上,方巾貼于道袍內側。眼下骸骨散落,道袍攤開,這方巾也才顯露出來。
長公主以真氣為吸力,凌空抓取此方巾在手,察覺到其上存在某種神秘力量,心中對此物隱有猜測。
她出生于天圣三十五年,年少時其實也曾親眼見到百家子弟的輝煌盛況,對此有些大致了解。
當時他們秦氏身為關西豪族,也曾招徠過百家名士。
只是這些百家子弟,還有許多本身也是出身豪族,他們或許會外出歷練,到關鍵時刻,當家族有召時,他們又會紛紛辭別東主,應召回歸。
天圣末年那場曠日持久的亂戰太可怕了,直接導致那么輝煌的一個時代就此走向末路。
而那一次,那些曾經食在秦氏的百家門徒,應召回歸門庭,參與此戰,那一去,不知多少年。
再后來,再后來長公主就再也沒有見過他們啦。
滄海桑田,時移世易。
那時候天真懵懂的少女,又怎能想到,那么輝煌的大魏會就此滅亡。
而彼時有那么多無能為力的她,卻在物換星移的如今,變成了高高在上的鎮國長公主。
可是那又如何?
逝去的這些,終究都逝去了。
她垂首看著手中的方巾,忽然發出輕輕一嘆。
這時,裴卓也走出了陣法圓盤,接著,江琬也走了出來。
眾人都走到長公主身邊,裴卓先問:“長公主殿下,這是陰陽家的陰陽符圖?”
長公主側頭看他一眼,先有些詫異,接著恍然道:“是,你出身于望仙谷,又是裴家弟子。裴家…其實也有一部分陰陽家傳承吧?”
裴卓嘆道:“末流而已,真傳已失。”
說著,他凝目看向地上的骸骨,又看了一遍旁邊的字,只遺憾道:“可惜這位前輩竟未留名,但無論如何,也當受末學弟子一拜。”
言語落下,他亦恭恭敬敬躬身拜下。
其余眾人見此,也無二話,俱都紛紛彎腰拜禮。
江琬離得近些,彎腰時終于看清,就在那散落的道袍旁邊,磷火飛舞之間,原來還亮著一個小小的白色光點。
系統提示隨之亮起:“發現簽到點,前朝名士陰陽家齊衍的殞身地,請問是否簽到?”
江琬的心砰砰亂跳,她直起身,游目四顧,可算是發現了,這滿地骸骨,遍布的磷火間,其實也還亮著零零散散的好些白色簽到光點呢。
只是之前,這些小白點大多被磷火的光芒遮擋,江琬一時沒能發現而已。
這下子她再仔細看去,掃視幾下就又看到了五六個。
可見,雖不是每具尸骸旁都有簽到點,但這些簽到點出現的概率,也很高就是了。
這么多的簽到點,還明顯都是一眼就能看得出來,應該都極具價值的簽到點…這是什么概念?
江琬輕抿著唇,心中默念:簽到!
系統:“你在前朝名士陰陽家齊衍的殞身地簽到,獲得陰陽殺生術×1。”
陰陽殺生術:以陰陽真氣引動世間陰陽之氣,破壞生靈體內陰陽平衡,以此殺生。
什么是破壞生靈陰陽平衡?
從中醫的角度來講,人身機能,五臟六腑,皆有陰陽屬性。
陰陽平衡則身體康健,陰陽失衡則體衰人頹,再偏向嚴重些,便是取死之道。
這就是陰陽殺生術!
陰陽家,有點可怕。
顯然,這陰陽殺生術就是一門真正殺人于無形的功法。如果早掌握這等法門,江琬怕是早就把江元芷殺出不知道多少個來回了呢。
一瞬間,江琬對此術體悟入門。
她體內乾坤離恨經·坤元篇的真氣剛好是純陰屬性的真氣,若要應用此陰陽殺生術,則十分契合。
江琬決定要將這門功法當成自己的底牌,絕不輕易在人前顯露。
如此,方能最好地發揮此術隱蔽特性。
受了這位陰陽家齊衍的絕大好處,江琬便道:“前朝名士,如今卻化成枯骨,露尸在外。我們不如就地掘出一道容身處來,將這位前輩安置。”
長公主道:“正該如此。”
裴卓也連忙道:“是很應該。”
說著,又躬了躬身,對著地上的尸骸道:“前輩,晚生得罪了。”
話落下,他便蹲下身,扯著地上的道袍兩邊,用道袍將散落的尸骨端起,輕輕移往一旁。
這一移開,卻見下方地面上竟又顯露出文字來。
其上書:“百家亂戰,孰能幸免?今失陷地宮,命途斷絕,惜乎傳承不存,吾命隕亦何足道哉?嗚呼,特余此五行咒印一篇,留待有緣人。”
最后,終于留了他的名字——陰陽家,齊衍。
接著,就是一幅幅咒印詳解,其圖文并茂,無不精細。
裴卓如遭雷亟般,顫聲道:“家父…正是齊衍大家的記名弟子!師祖當年失卻音信,原來竟是淪陷在此處。”
他的父親,正是欽天監監正,世人稱道為一眼看古今,一眼知興衰的當代玄學大家,裴玄。
而裴玄,竟是眼前這具枯骨的記名弟子。
難怪裴卓說,真傳早已斷絕,裴家不過傳承末流而已。
當然,所謂“末流”之說,那也只是裴卓的謙辭。
誰還能真的將身居欽天監監正之位,被陛下倚為長城的天眼裴玄,真當成末流不成?
在這個有神異的世界,能測國運的欽天監監正,就相當于不曾加冕的國師,誰敢輕視?
長公主立刻道:“既是你家祖師傳承,我等便不多看了。諸位,轉身罷。”
說著,她自己便當先背過身,果然不去看那地上的五行咒印。
裴卓猶豫了片刻,終究感激道:“多謝殿下。”
連長公主都先轉身避嫌,其他人就算有心想看,此時也不好再提,當下也紛紛背過身。
蘇輝說:“裴兄不必過哀,你我今日能在此處遇到齊大家遺骸,你又能得此傳承,也正如齊大家所言,皆為有緣。”
韶文穎也低聲道:“是,裴兄,此番你既能出現此處,傳承其道,齊大家泉下有知,想必也會欣慰。”
他一說話,江琬就看他一眼。
韶文穎立刻偏過頭,不愿面對江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