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克多,雷歐會不會出什么事情了?”
熊島東南側的谷地,頭上包裹著紗布的埃里克憂心忡忡的問道,此時距離雷歐去追趕喬納斯教授已經過去了快十個小時,但卻依舊不見他回來,同時外面的暴風雪卻愈演愈烈絲毫沒有停下的趨勢。
“你有心情擔心雷歐,不如擔心一下我們。”
衛燃無奈的說道,這將近十個小時的時間里,帳篷外面的積雪已經積攢了足足半米厚。同時又因為帳篷里持續燃燒的汽油爐子散發出的高溫,讓帳篷外面除了沉重的積雪之外,還板結了一層厚厚的冰殼。
這些負擔不但讓這頂棲身的厚實帳篷隨時都有被壓垮的可能,更讓帳篷里的溫度降到了20度以下,甚至如果這場暴風雪再持續一段時間,他們就算是被凍死都有可能。
埃里克看著不斷用滑雪杖敲擊帳篷的衛燃,唉聲嘆氣的說道,“怪我,早知道會這樣...”
“現在說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衛燃止住對方的話頭,“既然雷歐有信心追上逃跑的喬納斯教授,那么你就該相信他能回來。”
“如果他回不來呢?”已經陷入自我懷疑的埃里克問道。
“那就想辦法活下去”衛燃將滑雪杖戳在雪地上,“如果最后雷歐回來了你卻死了,難過的就該是他了。”
埃里克張張嘴,總算打起精神爬起來,拔出衛燃剛剛戳在他旁邊的滑雪杖,幫著一起敲擊帳篷布,減緩著外面積雪和堅冰的堆積速度。
兩人在隨時有可能被積雪壓垮的帳篷里提心吊膽的等待著暴風雪停下來的同時,那艘漁船也頂著暴風雪開往了400公里外的芬馬克郡。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做遍了壞事之后的報應,就在這艘船即將開過熊島和大陸中心點的同時,被浪頭簇擁著前進的漁船卻毫無征兆的撞上了一塊巨大的浮冰。
劇烈的搖晃中,傷口經過簡單包扎的喬納斯教授一瘸一拐的走向駕駛室,而原本在駕駛室里做美夢的馬丁船長則驚慌的往自己的身上套著救生衣!
“怎么回事?”喬納斯教授驚恐的問道。
“我們的船撞上了浮冰!”
馬丁看著距離滿是浮冰的水面越來越近的船頭,一把推開湊上來的喬納斯教授,鉆進船艙,拎著對方的登山包就往后甲板跑。
“等等我!”喬納斯教授艱難的爬起來,扶著走廊的墻壁一邊追趕著對方一邊喊道,“沒有我,你根本找不到買家!”
正忙著準備求生艇的馬丁看了眼驚慌失措的喬納斯教授,毫不猶豫的拔出手槍再一次瞄準了對方,“老東西,我只給你最后一個機會,告訴我該怎么找到買家!”
喬納斯按著腿上的傷口,將身體靠在冰涼的艙門上,鼓足了力氣喊道,“帶我走,我把賣的錢全分給你!我只想活下來!或者殺死我,你帶著那些膠卷隨便賣給誰。”
馬丁咒罵了一句,最終朝對方招招手,“快上來!”
喬納斯教授暗暗松了口氣,強忍著疼痛,沿著傾斜度越來越高的甲板一瘸一拐的跑了過去。
“如果這些膠卷賣不出500萬美元,我就把你送回熊島!”馬丁船長說著,粗暴的將對方推上了救生艇。
最后看了眼船頭甲板上那具已經被冰雪徹底掩蓋的尸體,馬丁船長干脆的跳上救生艇,解開固定求生艇的鎖鏈,拼命搖著船槳試圖離撞上冰山的漁船遠一些。
然而,即便那艘漁船在這仿佛狂怒的海面上都舉步維艱,這艘僅有不過三米長的木頭小船又能堅持多久?
還不等那艘船尾上翹的漁船徹底沉沒,這艘求生艇便被一個裹挾著大量浮冰的冰塊拍進了海底。
浪頭過后,起伏不定的海面上也只剩下一個裝滿了膠卷的大紅色登山包飄飄蕩蕩的隨波逐流,隨后又在另一個浪頭的裹挾下徹底消失的無影無蹤。
對此一無所知的衛燃和埃里克狀況也并不算好,他們藏身的這座帳篷此時已經被積雪掩埋了大半,僅僅只剩下不到一米的高度位于雪面之上。
而在被積雪瘋狂擠壓的帳篷內部,衛燃和埃里克正用后背一次次的撞擊著傾斜的帳篷布,試圖將外面的積雪壓實,以便給他們讓出更多的空間。
雖然因為外面的積雪越來越厚導致帳篷里的溫度已經降到了個位數,但卻并不是沒有好處,至少相比暴風雪剛開始的時候,這頂帳篷要穩固了不少。
現在他們要擔心的,只剩了那根固定在雪橇車上的木頭桿子別因為扛不住重壓斷開。又或者那臺為他們提供熱源的汽油爐子,以及掛在雪橇車上的煤油汽燈不要熄滅就夠了。
在他們難熬的等待中,頭頂通氣窗外的天色也稍稍變亮了一些,肆虐了十幾個小時的暴風雪多少也減弱了一點。至少,他們已經能勉強看清遠處的情況了。
“維克多,你快看山洞的方向!”埃里克縮回腦袋,將望遠鏡遞給了衛燃,“快看!你快看!”
聞言,衛燃好奇的接過望遠鏡看向了谷地邊緣的山洞方向。讓他驚訝的是,雖然他們搭帳篷的位置積攢了厚厚的冰雪,但山谷邊緣的雪卻被吹的異常干凈!甚至他都隱約看到了之前在洞口沒發現過的石頭臺階和殘存著青苔與地衣的地表!
“往左手邊看!”埃里克扯著嗓子提醒道。
衛燃在對方的指引下向左輕輕移動望遠鏡,隨后便發現,在正對著他們的谷地西南角,竟然出現了一個足有三四米長一米來高的大石頭,在這大石頭上,似乎還鑿刻著什么。
擰動望遠鏡的調焦輪,待看清上面斑駁的字跡時,衛燃不由的露出個哭笑不得的古怪表情,在幾百米外的那塊石頭上,用足夠醒目的德語寫著“距離柏林2444公里”這么一行充斥著嚴謹科學意味的信息。
而在這塊形如指路牌的大石頭后面,則是一個略微高出地面的埡口,從北方吹進谷地的狂風,裹挾著這里積攢的積雪,紛紛揚揚的越過那個埡口吹進了冰冷的北冰洋。
“維克多,你看氣象站留下的那棟木質建筑遺址。”
埃里克在帳篷里興奮的喊道,“他們肯定對這里進行了仔細的考察,才會把那座氣象站建在那里的!當時那些人就是天才!”
確實是天才!
衛燃忍不住感嘆,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但至少目前的情況是,山谷北面吹來的狂風不但帶走了山洞附近乃至頭頂的積雪,甚至就連那座氣象站遺址周圍都被吹的干干凈凈,露出了周圍一個個整齊擺放,半埋進地表的生銹空投罐 再看他們選址搭建帳篷的位置,距離那片遺址僅有不到兩百米的距離,但他們的帳篷卻已經快被積雪給埋起來了!
“這是怎么做到的?”衛燃縮回腦袋好奇的問道。
“峽管效應!當然是峽管效應!”
埃里克仿佛忘了腦袋上的傷口和周圍隨時可能坍塌的帳篷,用手中的滑雪杖麻利的在腳下畫了一副簡略的山谷地形圖,同時興奮的解釋道,“正常來說,峽管效應大多都是帶來危害的。但在這種地方,從北面吹來的風進入我們所在的這片山谷之后,當速度達到某個臨界值之后就會會被加速,而被加強的風速,也會輕松帶走這片山谷里的積雪。”
衛燃張張嘴正要說些什么,埃里克繼續說道,“山谷南側邊緣的那些山,以及那塊石頭附近的埡口,還有至關重要的風速!
當從北邊吹來的風速度超過閾值,這座山谷的西側就會像打開了吸塵器一樣!但是看看我們這里,雖然只是兩百米的距離而已,但因為我們北側十幾米外那些僅僅兩三米高的石頭山遮擋,所以反倒...”
“停下,停下”
衛燃不得不喊住了仿佛柯南和愛因斯坦同時上身的埃里克,簡單直接的問道,“你就回答我,現在我們是不是躲進山洞里更安全一些?”
“當然!”埃里克用滑雪杖指了指腳下話的地形圖,準備繼續給衛燃講講其中的原理。
“既然更安全就別浪費時間了”
衛燃說話的同時,已經開始移動壓住帳篷門的油桶,隨后拿著雪鏟開始清理外面的積雪。
埃里克反應過來,趕緊幫著熄滅燃燒了十幾個小時的汽油爐子,隨后又把帳篷里的毯子、睡袋以及各種東西一一搬上雪橇車。
在卷起雷歐的北極熊皮毯子時,埃里克發現下面除了有幾本之前在山洞里翻出來的澀情雜志之外,還有雷歐平時寶貝的不行的銀制煙盒與銀制打火機,而那仍舊處于打開狀態的煙盒里,除了幾顆香煙之外,還放著雷歐做夢都想找到拍攝地點的那張黑白照片。
埃里克沒了剛剛的興奮,憂心重重的撿起雷歐的煙盒和打火機揣進兜里,隨后將對方留下的北極熊皮毯子仔細卷好,搬上了雪橇車。
等到衛燃順著帳篷門挖出一條通道之后,兩人合力將雪橇車推出來,隨后又收起幾乎被積雪掩埋的帳篷,頂著狂風走向了遠處更加牢固的山洞。
當滿是彈孔的鐵門被埃里克推開,他在看到那臺老式燃油發電機的時候,瞬間又陷入了低落的情緒,僅僅不到24個小時以前,喬納斯教授還曾和他們在這座溫暖的山洞里一起翻拍著那些氣象資料。
但現如今,對方卻借著一場暴風雪的掩護,帶著他自己的寶藏獨自離開了這座山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