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06 第十二章 并不永恒的黃昏(第七十三節)
由魔法凝聚的全息影像在大圣堂空曠的溶洞半空凝聚，層層疊疊，同時映照出幾十獨立的畫面。
四周是潮濕而光滑的石壁，被淡紫色奧法光暈瓜分成無數對稱三角形，且每一個里面都寫滿玄奧的符文。
沒過腳踝的積水中，站立著四個模糊不清的人形身影，各自神色凝重地盯著眼前那尋常人根本無法理解的,
重合在一起的立體畫面。
對于仍舊未能脫離第三維度的凡人而言，重合的畫面或許不容易想象。那么或許你可以想想同時播放幾十首樂曲，聽起來會是什么樣的感覺。
畫面中，可以看到蔡丕秀在兜售太空戰艦；可以看到莎布的本體在睡夢中咀嚼著恒星；可以看到梅碧夕檢閱宗門下的弟子大比；可以看到愛洛根絲在群尸中大殺四方…
一幅幅重疊在一起的立體圖像，在至高神們十一維度的視野下清晰而獨立。
這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原本在囊括所有維度的真實宇宙中生活的人們，過著和底層宇宙三維凡人一樣的生活。
他們無法像誕生于下宇宙系統的眾生一樣，可以在系統中升華進化,
直到最后躍維成神。
對他們而言，系統內外的生活是割裂的。
曾經的歐里庇得斯,
埃斯庫羅斯和索福克勒斯可以在突破最后一層壁障的同時，在真實宇宙中呼風喚雨，移星轉斗，斡旋造化。
而一開始就能在下宇宙系統中輕易做到這一切的真實宇宙住民們，卻從未有人做到過在自己土生土長的真實宇宙中踏出不朽的一步。
所以，他們畏懼。
重疊在一起的高維畫面中更多的，是甄澄承載血燭堡見過的外系同學們，以及更多更多她聞所未聞的平凡生靈。
失憶的曲蕓在悄無聲息間，用育成法展開的大盤，無數生靈不知不覺已成了盤中棋子。
而作為對弈的對手，他們一時間卻只能找到這些一鱗半爪的蛛絲馬跡。
這里是凈化監督院位于統一宇宙的大圣堂本部。
按照使徒們傳播的教義，這里是教會高層重大集會與迎接創世神降臨才可以使用的圣地。
諸天萬域無盡宇宙中，幾乎每一顆地球下面，都掩蓋著一座模仿眼前圣堂的仿制品。
除了維度結構不同，在表面上看起來一模一樣。
這樣的事情絕不是神裁團在下宇宙本土生靈中發展出的使徒勢力所力所能企的事情。
畢竟在某些世界，使徒組織可能在比新石器時代更古早的年代就已經出現。
這是曾經那位神秘的“神主”，模仿女媧修改了下宇宙系統的底層邏輯并留下的后門所致。
正是這些彼此保持一致,
完美契合共鳴的石廳,
構筑起至高神圣裁判團人人即我，我即人人的獨特統治。
聽起來美好而又高尚。但諷刺的是，所謂的集體并非出于所有個體追求更美好生活而抱團尋求更大的力量，而是方便于讓所有的個體自縛手腳，方便至高神的管理統治。
使徒組織最基本的理念其實非常，非常的簡單。
既沒有什么高深的神術魔法，也沒有來自高度發達世界所總結出的未來科學規律。簡單到，許多凡人中自我萌生出的統治者，都可以玩弄的得心應手。
只要社會足夠復雜，人們就意識不到自己為什么不幸，也絕對無法弄清楚自己創造的價值究竟進了誰的腰包。
只要牢牢把握住話語權，讓明白人閉嘴，那么凡人就永遠是眾神的信徒。
或者更簡練地總結為，神秘神主為神裁團選定的根本立足點，就是人性中的愚昧。
這是一個唯有站在俯視角，心中充滿輕蔑，不屑，以及惡意的智者才能得出的結論。
而可悲的是，建立在惡意之上的秩序，穩固了百億年,
貫穿了整整一個宇宙紀元。且在接下來的兩個紀元中，陰魂不散，如影隨行。
你可以殺死人的肉身，但思想永存。
這句話可以用在人性中所有美好的方面，有如希望，公平，自由，夢想…
卻亦可以用在所有最為丑惡的角度：自私，貪婪，暴政，專斷…
至高神圣裁判團，是一群用最卑劣的眼光和手段，來看待與對付底層宇宙眾生的神。
他們也是一群舍棄人生和幸福，為了最崇高的責任與使命，去把一切奉獻給同胞的人。
氪尊視線的焦點偏移，鎖定，便有一副立體映像在層疊的影像中被高光突顯了出來。
那是甄澄一絲不掛，如初生嬰兒一般蜷縮懸浮在原初映像面前的圖像。
“沒有退路了，我們需要…戰爭。”
說著，他那能夠射穿靈魂的獨特目光逐一掃過三位同僚的面孔。
“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我還以為你這老家伙，已經失去自己的膽氣了！”紅發的煒忉尊目光，緊緊在胸口握緊拳頭。
他的眼里有怨毒，而更多的卻是狂熱。
“戰爭，就意味著和那位大人決裂。他現在可是有權利將我們開除出C熵統合管理局的。”
憑尊的目光則充滿智慧，他看起來亦真亦幻，說出的話也是模棱兩可，讓人捉摸不透他內心的真意。
“并不會，”四人中唯一的女神眼眸里波光流轉，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拉馬克既不是女媧，也不是普羅米修斯。他不是我們的盟友，但也從來都未曾站在那些螻蟻一邊。
我們在，無論螻蟻們折騰出什么，大部分的責任都在我們。這也是當初贖罪派妥協而保留裁判團的條件。
我們若是不在了，所有的責任都是他一個人扛。
在那位‘世界’小姐不留情面，把事情搞到如此地步的情況下，你覺得那位大人會站在哪邊？”
女神長得遠不及曲蕓美麗，也沒有莉莉絲那讓人欲罷不能的誘惑。但卻讓人想要盯著她的面孔而不要移開視線。
一旦移開，下一秒你便會忘記她的相貌。這不是比喻。
“拉馬克不會，也不應該站邊。”氪尊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總結道：
“對付害蟲，本就是我們的義務與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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