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1 第七章上 凡人的智慧(第四十七節)
梅碧夕聞言，轉過頭直勾勾盯著方丈：
“你確定？”
方丈默默打了個哆嗦，他感覺壓力山大。如有實質的威壓，讓他想要跪伏在地表示臣服。
這樣詭異的力量當然不可能是心理原因，但事實上梅碧夕至今為止一直完全遵守著游戲規則，從未散發出前輩威能以勢壓人。
方丈清楚這一點，所以越發感覺詭異，簡直撞邪了一般。
殊不知自己背后，三米多高的大腦袋上，一雙又圓又大的琉璃色豎瞳正與主人一樣直勾勾盯著自己。
在過于圓潤的體型下，對眼般盯向下方自己的巨目露出大片的上眼白，面相極其恐怖…
當然看不到這樣一幕的方丈并不會因為奧卡的面容神態感到壓力。他之所以產生明顯的生理反應，是因為那足以將他一口吞下的貓頭不停地用長滿倒刺的舌頭舔著嘴巴。
奧卡餓了。
“確…定。”頂著巨大壓力，方丈還是咬著牙把話說了出來。畢竟理智告訴自己，眼前的前輩絕沒道理因為自己盡忠職守而殺人。
果然，梅碧夕聽到答案后，突然收斂起冰冷的氣質，心情很好般莞爾一笑：“那好，就用這爐子可好？”
她說著，指向演武場正北位那桌案大小的石鼎香爐。
天虛宗最后一種“爐里煉心”的考驗，既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法器，也不用真把人塞進爐子里烤。
它只需要焚燒一種特制的香，再使用特定的法訣把香氣引導包裹受試者周身。便可以讓受試者陷入一種類似入定的狀態，沉浸在紅塵歷練的考驗中。
一炷香的時間，香燒完了這玄妙的狀態便會自行脫離，沒有任何危險。如果能在香燒盡前便自行掙脫煉心幻境，那便是合格的標志。
用時越短，被認為心境越是超脫。
這種考驗有趣的地方在于，每個人每一次參加考核都會領略到不同的風采，而這種幻境是根據應試者內心中的瑕疵所生成的。
野心勃勃的年輕人會看到自己霸臨天下的未來；為生活所愁的中年人將會陷入當下許許多多擾心的困境；垂垂老矣時日無多的人則常常見到一個與現實無關的長生極樂凈土。
這些幻境有的充滿困難折磨，有的引人沉迷忘我。唯一的共性便是可以最準確地刺入人心靈的罅隙，挖掘出最深藏的弱點。
煉心爐用的香是天虛宗獨門工藝，比起前兩種考驗的銅鏡法器與布設法陣的靈石反倒還要貴上不少。
所以除非想要考驗天賦絕倫的新人弟子或者刻意刁難人，
爐燃，香焚，梅碧夕負手傲然踏入煙霧。
一瞬間，她眼前的分觀宅院化作煙霧消散，連帶她畢生精力，全都變得縹緲而遙遠，像是一場夢幻。
而現實，只是一片濃煙中燃燒的村落，以及滿街烤熟的殘肢斷臂。
一位劍眉星目卻氣質溫潤如水，面容比她自己更加清冷伶俜，難分性別的俊美仙人正淡漠地看著自己。
梅碧夕便也看著那仙人，不哭不鬧，不言不語。
良久，仙人輕點手指上的丹爐紋身，憑空掏出三個饅頭，兩塊金磚，一卷功法，以及一柄明顯是法器的仙劍，就這樣攤開懸浮在梅碧夕面前道：
“你想要什么，來選一個。”
仙人開口，梅碧夕方才意識到面前這位英氣逼人的長輩是一位女子。
她很餓，生計沒有著落，渴望變強，更渴望復仇。但她看到沒有看眼前這些東西，目光清澈地望著仙子道：
“我想要知道，他們為什么要把人都殺了，為什么要燒掉我家的村子。”身高不足一米的梅碧夕開口，是幼女清脆的聲音。
“因為你父親的血脈，是一些人所容不下的。這事和我一位摯友有關，所以我便來了。更深的牽扯，我現在說了，你也不懂。
而且這只是一個問題，并不是請求。你我既然有緣，總要送你點什么。你想要什么，說出來。只要是內心真實的想法，即便要我替你報仇也沒問題哦。”
仙子說著這樣的話，神色中卻沒有半點悲憫，只是一如既往地平平靜靜，仿佛這天地間就沒有什么能讓她心中起一絲波瀾。
年幼的梅碧夕垂眸凝思。又是良久之后，她道出了一個讓人意外的答案，聲音堅定：
“我想要…
天下太平。”
俊朗的仙子愣了一瞬，隨即第一次露出笑容：“小小年紀，還真是發下了了不得的大宏愿呢。總覺得，好像明白她為何要我來了。
跟我走吧，你我有緣。今天的話，你要銘記在心，這便是你的道。未來能走多遠，就要看你能堅持多久，不忘初心。”
“師父…”
“不，我已決定不再收徒了。叫娘親，我想你現在更需要的，是一個家。
若有一天你真的需要一個教你變強的師父，娘親再為你介紹一位合適的人選。”
“厲害么？”
“很厲害。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也是娘親的摯友和恩人。娘親今日會來尋你，便是她勘破天機的指引。
在未來，她的道會需要你，而你的宏愿若真想達成，也唯有她可能幫忙。
對了，你叫什么？”
“赑屃。我和我爹同樣的名字。”
“你親娘是純血的人類，所以你不是赑屃。娘親也不愿你強自背負許多，改成適合女孩子的同音字吧。以后跟娘親的姓，你的名字便是…
梅碧夕。”
梅碧夕眼前的煙霧消散，露出方丈目瞪口呆的面容。
“不！這不可能，你根本就沒有被煉心爐影響對不對！你絕對作弊了！”詭計連連失算，方丈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開始口不擇言。
在他的認知中，眼前的少女僅僅在呼吸之間，那煉心爐的幻霧便消散了個干凈。
誰知此時的梅碧夕卻沒有了一開始被懷疑作弊時羞惱的模樣，反而十分平靜地笑道：
“你是否認為我作弊，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已經通過了全部三種入門考核。”
有意無意，她加重了“全部三種”幾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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