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5 第四章 素常的終焉(第五十六節)
那是上億條人類的手臂的聚合物，大小不一。
手臂的根部聚合在一起，看起來像是個惡心的人肉海膽。而海膽的每一根尖刺還偏偏像樹木的主干一樣，上面長滿了更細小些的手臂構成的枝丫。
其中最小的手臂在地面完全無法看清，因為它們僅有正常人類小指的長度。附著在巨大的手臂之上，宛若肉芽觸須般扭曲蠕動著。
而最大的五條手臂，每一條都幾乎達到了半空中那巨大機甲的尺寸。
如果單單看到這些手臂會讓人感到惡心的話，那么手臂上密密麻麻的耳朵絕對是可以讓密集恐懼癥當場去世的程度。
掌心，掌背，手指肚，上面全都是一只只耳朵中那旋渦狀螺旋凹陷深入到內部的耳蝸孔洞。
放眼望去，那些螺旋的器官紋路仿佛有一種詭異的，黑洞般的吸引力，讓所有凝視者的意識跟著一起扭曲，旋轉，被拉扯出身體，陷入那物體內部的萬劫不復。
這并不是幻覺或比喻。事實上，戰場中不論本應沒有自我意識的黑目還是經過徹底改造的賽文特戰士，幾乎所有抬頭去看的人都沒能再收回自己的目光。
唯有真正的強者，比如少數借助鏈表魔力飛在半空的斯卡瑞精銳才能在意識被勾去后猛然警醒，后怕地再也不敢抬起目光。
而那些意志相對薄弱的凡人，比如仍舊堅守在城堡主塔的斯卡瑞守軍，此時早已經大片大片地倒下。一部分陷入瘋狂，一部分徹底喪失了意識。
一直在半空邊拆遷邊打蒼蠅的機甲再見到這東西一瞬間，突然就愣在了半空，一動不動，任由幾發城堡主塔射出的導彈在自己的護盾上炸開也不像之前那樣在半空就用無形的激光攔截下來。
“神孽——狂怒的聽眾？！”巨大機甲的駕駛艙中，蔡丕秀一臉不敢置信地張口驚呼。只是雖然張口，她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沒錯，這具攻打斯卡瑞老家，幾個小時便拆毀大半城堡，幾乎殲滅整個歐洲空軍的巨大機甲，是蔡丕秀的。
不知是透過巨大機甲的駕駛屏幕觀測，還是由于這丫頭本身位格足夠高，她倒是沒有出現地面上那些強者直視穢物后的不適反應。
只見她松開操縱桿，雙手抱頭狠狠扯了扯自己的羊角辮，然后手指凌空跳躍，勾勒出一道散發神秘光澤的魔法陣圖，從中掏出一件巴掌大的小雕像來。
雕像看似羊脂玉般的質地，美輪美奐，塑造出一位身材嬌小的女神形象。若仔細端詳那張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絕美面容，便會發現這其實是一尊曲蕓的雕像。
尚為神祇時，曲蕓曾經擁有過職掌聲音的神職，蔡丕秀拿出她的偶像，正好可以壓制住狂怒的聽眾“聽走一切聲響”的特性，得以發出聲音。
接著，她一拳拍在面前復雜操控面板的某個按鈕上，對著駕駛艙中的拾音器哭訴：
“老師啊…你都看見了嗎？我們這是被坑了吧？被坑了吧？被坑了吧？！這個坑人玩意兒的見鬼世界連神孽都真身降臨了啊！
現在該怎么辦啊？！繼續打下去我可撐不住啊！要不還是您老自己來吧？實在不行，讓我召喚莎布學姐吧…”
細想的話，巨大機甲屬于蔡丕秀這件事情，其實也是理所當然。
當初甄澄調查曲蕓背景的時候，查出的便是“賽文特家族”，而賽文特對這個轉校生則一直擺出一副聽之任之毫不干涉的態度。
雙方的關系可想而知，如今攜手來襲，本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此一來，賽文特如何掌握到連在相關領域執牛耳著斯卡瑞們都無法理解的傳送門技術也一目了然了。
看蔡丕秀每每隨手勾勒玄奧陣圖，從中取出各種各樣的東西，就可以見到這家伙在傳送陣法方面的造詣。
而且曲蕓特意跑去忒提斯大廈捏死好幾打天使，好不容易弄清楚自己追尋之物的下落，又怎么可能不對斯卡瑞城堡動手？
只是既然現在發現這里的事情已經牽扯到甄澄，那她就不方便親自出手了。果不其然，駕駛艙的擴音器中傳出了那種能讓耳朵懷孕的美聲：
“想都別想。你沒發現他們在這個世界所做的布置格外細心么？連依子的行動都算計進去了，這還真是久違的體驗呵呵。
顯而易見，留在這個世界的碎片非常重要，我們必須把它弄到手，所以我不會允許莎布降臨的。
你也別想著靠我。這是甄澄的考試，哪有導師出手幫弟子作弊的道理？你不是很喜歡這個小學妹么？那就自己加把勁，把這出格的東西給依子干掉啊！
另外，這玩意兒也不是神孽的真身，你面前的東西只是一個含有神性的投影罷了。如果這貨的本體真滾上來，這么一會兒整個巴爾干半島早都已經被污染光了。
到時候下面這些什么所謂的‘黑目’哪還能維持這種淺層的感染狀態？全都會變成神孽的傀儡，這東西是它們的祖宗。
若真出現那種狀況，就已經不再是她現在該接受的考驗了，我自然會出手。所以去吧，我準許你全力迎戰。”
這邊還在爭辯著，對面狂怒的聽眾卻是坐不住了。只見上面三條粗大的手臂突然握拳伸直，然后整個肢體組成的肉球就這么凌空一轉。
砰！砰！砰！
三個擺拳接踵掃過，一陣煙塵騰起數十米高。待其散去，那還找得到什么城堡主塔？
“你這么說…我可就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啊！”眼看大量磚石在甄澄腦袋頂上以超越子彈的速度飛過，蔡丕秀急道：
“論戰斗，我可是班里最弱的一個，你要是鐵了心不出手又不讓我叫人，我可不保證能不能在這東西毀滅世界之前解決問題。
老師啊，對這孩子的考核，真的就這么重要嗎？”
揚聲器中，曲蕓沉默良久，最后答道：“雖然我并不記得很多關鍵，但時間確實非常緊迫了。
如果在碎片與滿足條件的門徒之間必須二者則一，依子選擇后者。
快去吧，不然很快就沒有可愛的學妹讓你保護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