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應男爵的身份,神志明顯有些異常的伊庇倫斯老先生在游戲最終環節開始時就離開了大廳。
如果那個時候他并沒有去洗手間,而是開始布置點燃整棟大宅…
斯卡瑞不能出手,刨除掉超自然因素的可能,甄澄幾小時游戲以來一直都沒有察覺大宅中藏有任何可以快速引燃火災的布置。但她在剛剛沖進火場時卻隱約聞到了柴油的味道。
答案顯而易見,他使用了配電室備用發電機那里的柴油。
僅僅沖上二樓,并沒再花功夫去尋找,甄澄便看到了丟了魂一般呆呆站在二樓樓道里的伊庇倫斯先生。
他的手杖不見了,手中提著的果然是配電室里抱出的柴油桶。
甄澄放慢腳步,掏出自己的手機,用拇指解鎖劃開隱藏功能,兩根五毫米長的金屬細針從手機頂部斜向相對著彈出。
她小心地向失神的伊庇倫斯步步接近,手腕卻被隨后趕上的納維斯輕輕握住。
納維斯并不了解甄澄手中那件看起來頗為可愛,和普通手機沒什么差別的“科技產品”究竟是多么危險的兇器,但這位極善察言觀色的心理學家卻讀懂了甄澄眼中閃過的殺意。
“他現在…應當是自己。”納維斯扯住甄澄,自己卻緊張兮兮地向伊庇倫斯接近過去。不了解她的人,多半會以為她對自己的判斷沒有任何信心。
“伊庇倫斯先生,我們現在被困在失火的宅邸中了。唯一的出口需要您身上的鑰匙開啟,可以把鑰匙交給我嗎?”她試探著詢問,語氣輕柔夾雜著些許顫抖。
“鑰匙…出口…好。”伊庇倫斯的瞳孔閃現了一瞬間的清澄,隨即又變得渾濁,卻是不再有先前那種山羊式眼仁般的明顯異常。
他動作生硬地丟掉了手中的柴油桶,將手伸進衣兜摸索,繼而掏出了那把險些戳死甄澄的握柄巨大的鋒銳鑰匙,并直接遞給了納維斯。
后者接過鑰匙,竟直接拋給了甄澄,自己攙扶起伊庇倫斯向大廳樓梯走去。
三人很快回到大廳二樓,納維斯卻是傻了眼。火勢從廚房一側瘋狂蔓延,此時居然已經覆蓋了小半個大廳。
“這次…怕是真的完了。”她僵在樓梯頂上,喃喃道。
甄澄則與兩人擦肩而過,淡淡留下一句:“跟上。”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很快從角落的群組里點開了一個明顯平時不會使用的應用。她用拇指按住屏幕,把手機像手電筒似地舉在胸前,指向自己將要逃離的路線。
奇跡般地,手機所指之處的火舌退卻了。沒有光線,沒有粉末,沒有任何納維斯可以理解的物理化學現象發生,甄澄就像出埃及的摩西一樣在火海中為三人開辟出一條通往出口大門的安全道路。
甄澄還不是超凡者,她的手機也不是什么神器。屏幕右上角那以讓人心驚肉跳的速度下降的能量顯示表明這部手機僅僅是一件甄氏掌握的黑科技衍生產物。
剛才逼近火場內部去洗手間找人的時候甄澄沒有使用這個功能,就是為了確保發現伊庇倫斯的尸體時,或者最后撤離時如果遇到眼下的情況,手機可以有足夠的能量撐到逃出升天。
一如甄澄所料,斯卡瑞的目的并非是把他們燒死在大宅之中。鑰匙捅進鎖眼,大宅正門應聲而開。外面沒有任何阻攔的措施,把她們封死在大宅火海之內的,似乎僅僅就只是大宅本身的詛咒一般。
三人踉蹌著逃了出來,伴隨著滾滾濃煙與劇烈的咳嗽。從熾烈火海直接沖入傾盆暴雨般的水世界,渾身燒傷的劇痛方才清晰感受出來。
甄澄和納維斯燒傷都不算嚴重,但模樣極其狼狽。兩人惡狠狠咬牙切齒地四目相對,恨不得這一刻對方立即人間蒸發,都在心里盤算著要是沒有對方在場就可以不顧形象地疼到滿地打滾了。
燒傷最為嚴重的伊庇倫斯卻反而像是不知疼痛的沒事人一樣,傻愣愣站在雨中一動不動。
甄澄撥通了自己帶來管家的號碼,對方早已準備好座駕留在小鎮中等待。之所以沒有等在大宅現場,是因為主辦方直到晚宴也沒有透露游戲場地,還是分批各用專車將這群偵探送來的,一路上屏蔽對外感知,誰也不知道自己被帶著兜了多久的圈子。
不需要接入當地網絡,甄澄直接由專屬衛星通話聯系到了自己的人,三兩句話把事情交代清楚。接著,她轉向納維斯:
“有人接你么?”
納維斯嘆了口氣,試圖拉扯身上的衣服讓自己顯得不那么狼狽:“我們可都只是普通人啊…普,通,人!用你那聰明的小腦瓜想想有可能會有一位司機留在鎮子里等我么?”
“這次回去就不是了,可別告訴我你那筆巨款是后結賬的啊。咳咳咳…”甄澄打趣道,并以一陣劇烈的咳嗽作為結尾。
“我沒那么蠢…”納維斯那張貓頭鷹一般的面孔上浮現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被坑到險些喪命她自然是狂怒的,但真要去找曲蕓麻煩討回公道?她可不是那么蠢的人。一個能隨手拍出百萬金元的超凡者,她拿什么去復仇?
更何況從結果來看,自己好歹是順利存活下來了,該拿的傭金也全部到賬。雖然過程和預期有很大不同,但也沒什么可抱怨的不是?
三小時后,離開小鎮的唯一一條公路上,一輛破爛古舊的大巴車冒著黑煙在雨中顫顫巍巍地哆嗦著,就像個步履蹣跚的老人在積滿落葉的山路前行。
順著巴士向前一公里,一輛嶄新的黑色奧迪橫在道路正中完全堵住雙向的通路。戴白手套穿黑色燕尾服的亞裔男子放下手中的望遠鏡,對車里的漢服少女道:
“真要這么做?老爺的意思是,先送小姐就醫,剩下的事情之后再…”
“別廢話,”看著手機上剛收到的照片,甄澄恨恨地咬著牙:“是斯卡瑞先動手腳的。而且家主也對你說過了吧?這次和斯卡瑞之間的紛爭全權聽我指揮。
雖然我知道你是他的人,暗地里一直在給我使絆想方設法讓我對家族低頭,但這次本小姐勢在必得,請不要挑戰我的底線。”
在參加游戲的路上,她早就已經事先警告過安畢斯了,也給了他坦白的機會。然后整場游戲她認認真真遵守規則努力破局,結果最后發現自己就是一個小丑。
結果既然斯卡瑞看不起自己在先,要這么玩,便別怪她同樣動用下作的手段,讓他們的算盤落空了。
此時她已經換上了一套款式相同的嶄新漢服,但手腕上被火焰灼傷后的痕跡,在洗去表面的煙灰后還是透過左側的薄紗長袂透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