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是音樂該有的樣子嗎?
傳遞快樂才是音樂的目的嗎?
禮部的吏員,國子監的先生,還有樂府那些資深的樂師,會不會視此為異端?
演奏雖然十分成功,現場效果也很有感染力。但是魚玄機的心中卻十分復雜,她向自己的內心一連三問。很快她就發現這些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
她的心中既然已經產生了這些問題,就意味著連她自己都還沒有說服自己去接受“傳播快樂”的理念。
子曰:不學禮,無以立。
荀子則講得更極端:禮者,人道之極也。
不合乎禮法,就是大不敬!
樂,始終是為禮服務的,是禮的一部分。
這些概念貫穿了魚玄機二十多年來所受的教育,已經根深蒂固地植入了她的腦海。
她尚且如此,何況于那些老頑固呢?
“我們這樣踐踏禮樂,可能,可能會被打…”,魚玄機終于還是鼓起勇氣說出了她的擔憂。
“怎么會?那天在西市,大家都聽得很嗨,可沒有人說要揍我們哦~”,閃閃提到西市斗歌的事情,神情顯得頗為得意。
“他們,不重要。販夫走卒,哪里懂禮樂?禮樂是為鐘鳴鼎食的那些官老爺服務的。”,魚玄機辯駁道。
思思不善言辭,是性格使然,這不代表她不懂如何懟人。一般越是沉默寡言的人,一旦開口,往往越能擊中肯綮,“所有人都有享受音樂的權力。所有人,都有快樂的權力。”
唰,唰!
阿刁顯然想要表示贊同,她興奮地搖晃著手中的沙錘,似乎是被思思的言語所感染。
“我想靜一靜。”,魚玄機有一些崩潰,今天她所見到的事情,聽到的音樂都是對以往世界觀的強烈沖擊。也許她確實需要靜一靜。
思思和閃閃也想靜一靜。
一連折騰了好幾天,還是沒有發現玉墜的喚醒方法,她們也有些沮喪。
勞而無功,不如一夜好眠。
第二天魚玄機的精神狀態依然不佳,天也陰沉沉的。
思思小師姐干脆宣布放假,放羊一天。
話音剛落,大雨傾盆。
哎呀呀,主播這個行當,現如今,還真是不容于天吶!
啪,啪,啪。
啪,啪,啪。
觀門口響起了有規律的扣門聲。
三聲輕,三聲重,聲音既不單調,讓人厭煩,也不過于急促驚擾了主人。
門外的人,想來是極有涵養。
自從藏獒夜襲一事后,觀中的姑娘們行事開始低調小心,習慣了白天也將觀門上栓。
但是禮部有明文的時候我規定,道觀寺院可視為私產,但皆需秉持以信徒為本。
若有客上香參拜,除非大型教祭,不可閉門拒客,否則是會遭朝陽區~不,長安居民舉報的。
“我去開門吧。”,閃閃自告奮勇道。
門外是一名儒衫公子,雖說相貌尋常,但目光如炬,氣度不凡。他的身邊跟著一名小廝,身材瘦削,似乎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但是對主人卻格外恭謹。
儒衫公子見有人開門,微微一笑正要開口,可是與閃閃的眸光一觸,瞬間如木雕泥塑一般,練目光和呼吸都同時凝結住了。
他的內心涌起了一股潛臺詞:啊!我大唐何時竟有這等苗條靈動的女子!你看看家里給我介紹的,這家的小姐渾圓多子,那家的千金雍容多福…其實*#%&只不過都是多肉罷了!這咸宜觀里,居然生得有如此奇葩,步步生蓮,融融笑靨,實在是…天上掉下的…“姑娘貴姓?”
儒衫公子收不住心猿意馬,腦海里的念頭竟然忍不住脫口而出,變成了可致人社死的開場白。
他話一出口,便覺不妥。但覆水難收,說出去了,就只能自己圓。
“哦,恕在下唐突。能住在這公主觀里的,自然是大唐王姓。姑,不,在下的意思是,敢問這位公主封號…?”
哎呦呦,你瞅瞅,人家多會聊。這一開口就是lsp,不,lsj了。
“我,我不是公主。我是寄宿在這里的主播,魚閃閃。”,閃閃想起了由思思小世界轉述的師訓:我們是主播!
于是她非常自豪地將它拿出來當了名片。
這個時代的人對于主播這個詞一定非常陌生。
可是儒衫公子根本沒有走心,依舊沉迷在閃閃的美貌之中不可自拔,只是沒有靈魂的重復道,“噢,主播。很好,很好。哦,外面在下雨,不巧,我們沒有帶傘,不知可否來觀中小坐,避過這場雨?”
閃閃這才察覺到自己將人家在門口堵了半天,頗失禮數。
她急忙將事先準備好的傘塞到對方小廝手中,伸手邀請,“當然,公子里面請。哦,還沒有請教公子名諱?”
“哦!你看看我…我…”,被問到名諱的時候,儒衫公子非常不自然地停頓了片刻,這才接到,“我叫唐三!大唐的唐,三清的三。”
啪嗒!
閃閃手里的油紙傘一個沒拿穩,摔在了地上。
儒衫公子見狀如同打了雞血,一把從小廝手里搶過紙扇,將他退開,搶上一步為閃閃遮雨。
“怎么,是因為我的名字少了幾分書卷氣,讓姑娘惱了么?”
閃閃心中腹誹,什么叫少了幾分書卷氣!你,你要不是穿越過來的,你就是個逗鑼,逗比里的金鑼。
但是她的回答卻不能失了禮數。
閃閃拾起紙扇,跨前兩部,回眸一笑,“不,只是方才隱有雷聲。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這一句是明代小說三國演義煮酒論英雄,劉備拾箸的臺詞。唐朝人自然不可能識得。
閃閃有意套用,就是想再驗證一下這位唐三兄弟是否也是一位穿越者。
但顯然他想得有點多,唐三神態自若,將紙傘交還到已經被澆得透心涼的小廝手里,“難怪。我也被那陣雷聲嚇得一哆嗦。魚小姐小心。”
方才閃閃手中有傘,沒有插上觀門。這大白天的,想來在長安轄境還不至于鬧匪,閃閃便也沒有在意。
就在她引著儒衫公子剛剛邁進正廳檐下收傘的時候,只見兩團黑影怪叫著躥了進來。
之所以用躥這個詞,實在是因為兩人的體型都是近乎渾圓,高速運動之下很難分得出是在跑還是在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