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倫敦。
兩輛不起眼的轎車停在酒店門口。
庫拉索解開安全帶,和負責開車的底層成員低聲囑咐幾句,然后開門下車,走向等待她的另外兩人,三人一起進入酒店。
組織一向不吝嗇于給代號成員優渥的物質條件,早在這里預定好三個最好的套間。他們拿好門卡,沒有做太多的交流,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個,以及可能會有的第三個任務,將在天亮后進行。
庫拉索回到房間,扯下綁頭發的發繩,理了理頭發坐到客廳的扶手椅上。
她姿態懶散而放松,向來謹慎的她沒有去檢查屋內有沒有安裝竊聽器或攝像頭,回到這里比回自己的家還放心。
“怎么樣,愛爾蘭?”
她一坐下就撥通電話,詢問數幾小時前那封郵件的結果。
對面傳來一陣敲打鍵盤的聲音,仍在日本、負責進入萊伊家檢查的愛爾蘭道:“萊伊的住處和電腦很干凈,大概他走前特地處理過。”
“能恢復嗎?”
“我又不是安格斯特拉,對IT方面只是略通皮毛而已。”
愛爾蘭一頓,用無奈的語氣接著道:“而且這個任務里,我也不可能找他或是信息組的人幫忙——如果可以,我都不想讓他知道是我執行的這個任務。”
同樣了解安格斯特拉的二把手心腹沉默。
“不過…”
BOSS的司機突然語鋒一轉。
“我發現了一點其他有趣的東西。”
另一個套間的浴室內,赤井秀一脫掉衣服,赤身進入淋浴間。
他擰開籠頭,蓬頭內噴出的水從頭淋下,他的長發很快被打濕,絲絲縷縷黏在身上。
冰冷的水好像洗去了那些硝煙氣息與血的腥味。
水溫漸漸升高,白色的霧氣在狹小的空間內彌漫,帶來一種瀕臨窒息的感覺。
當赤井秀一洗完出來時,窗外正細雨霏霏。
倫敦經常下雨,但很少有會淋得人狼狽不堪的傾盆大雨,這里的綿綿細雨溫柔而含蓄,讓道路常年籠罩在一種薄霧里。
這里是他長大的地方。
可他重回故土的第一個夜晚,或許會徹夜難眠。
剛從德國來到英國的赤井秀一身上沒有任何像樣的武器,殺死臥底的狙擊槍早被收走。他不在意這些,或者說,現在的他哪怕在意,也是無能為力。
赤井秀一擦著頭發坐到沙發上,拿起手機翻看郵件。
他這部手機的收件箱里大多是和安格斯特拉往來的郵件,他在組織里認識的就那么幾人。最新的郵件同樣是安格斯特拉發來的,時間是幾天前。
到別墅來一次,我有那個犯罪集團盜走的病毒的免疫血清。——Angostura
赤井秀一很少主動去那棟米花町6丁目6番地的別墅,只有在安格斯特拉讓他去時他才會過去。
他進去時是蘇格蘭開的門,波本不在,這讓他覺得別墅內的空氣都清新了。
安格斯特拉坐在沙發上,那只之前總是被他抱在懷里的貓因為受傷暫時待在籠子里,他打開一個鐵盒,拿出里面藥劑和注射器交給他。
赤井秀一沒有接過:“為什么要給我這個?”
在安格斯特拉親口說出他在FBI犯下的惡行后,赤井秀一的心態沒有發生太大的變化。
或許是他本身性格就不會過度震驚 ,又或許是他早就知道安格斯特拉不像外表那么無害。比起憎恨或厭惡,他更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清楚分辨出那些目標。
“那個病毒很危險,得做好預防工作。”安格斯特拉解釋,“不要擔心,這真是血清,不是之前審訊時你注射的致幻藥物,沒什么副作用。”
“我知道。”赤井秀一回答,“你又不是波本。”
這方面他更相信安格斯特拉,哪怕他知道波本極有可能也是臥底。
安格斯特拉卡了殼,從他微微動了動的嘴巴的口型,赤井秀一猜測他是想說“不要這么說波本”——他一向會在語言上護住手下——可不知為何,這次的他沉默下來。
見他不說話,赤井秀一又問:“我只是奇怪,為什么你要保護我?”
之前那么對待FBI的人,他應該知道他是臥底了吧?
作為一個組織成員,發現手下是臥底沒有氣急敗壞想弄死他,反而想捂住他的身份保護他。如果被組織其他人發現,他自己也會有麻煩的。
而且…
“我沒你想的那么弱小。”
臥底不能渴望保護,這樣的心態過于軟弱。在接受任務時,他們就該知道自己將會承擔的風險。
不只是他,所有臥底都是這樣。
“我知道你很強大,雖然各有所長,可你是三人里綜合素質最高的那個。”
安格斯特拉忽然對站在面前的赤井秀一伸出另一只手。
赤井秀一彎腰,安格斯特拉抓住他垂下的長發,輕輕扯著往下拉。
這下他徹底低了頭,不過他沒有在意作為要害的脖子暴露在那只洞穿電子門的手前。他低頭看著他,這樣的角度,讓他回想起初遇時他為他摘下了那個項圈炸彈。
安格斯特拉自下而上地看向他,語氣卻是居高臨下。
“但那又怎樣,你就是比我弱。作為我的人,我就是要保護你。”
難得被評價弱的赤井秀一笑了笑,他知道安格斯特拉說的是事實,他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如果被波本聽到這句話,他會嫉妒的。”
如果波本是臥底,那么善妒的護主忠犬只是他的偽裝。
那真是個可怕的男人,他的偽裝把他也騙過去了。
他都這樣,面前武力值很高但性格比較簡單的安格斯特拉,恐怕更是被騙得…
“不會。”
像是怕赤井秀一沒聽清,安格斯特拉又靜靜重復一遍:“不會了。”
赤井秀一一愣。
安格斯特拉放開他的頭發,再次遞出手里的東西。
這次赤井秀一接過,他想仔細觀察安格斯特拉的表情,卻發現這個過去很好懂的小上司,只是狀似乖巧的抱著膝蓋蜷坐起來。
他拎過那只柯基公仔,將它抱在懷里,手在那毛茸茸上輕輕撫摸著。
“萊伊,我馬上要去游輪,這次任務特殊,我不會帶你們任何一個去,如果…”
安格斯特拉頓了頓,將那只柯基抱得更緊了點,才繼續道:“如果波本或琴酒讓你去執行什么任務,你盡量推辭不要去,他們問起來,就說是我讓你留在米花。”
“不管發生什么,等我回來再處理。”
赤井秀一記得安格斯特拉那時的眼神。
他像一只小烏鴉,收集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再張開翅膀,費勁地想把那些東西全部放在自己翅膀下保護。
可他再怎么努力,那對未豐的羽翼也總有夠不到的地方。
赤井秀一看向窗外,他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