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赤井秀一第一次踏入別墅的書房。
這里和安全屋的書房布置差不多,但面積大了不止一倍,地上鋪著一看就很貴的地毯。赤井秀一的目光從書架上那排暗夜男爵系列掃過,安格斯特拉走到書桌后的椅子上坐下,打開電腦。
赤井秀一收起對書房的好奇,走到桌前站定,等待這位年輕小上司發號命令。
“萊伊,手。”安格斯特拉忽然伸出右手。
“把你的左手遞給我,我要檢查一下。”安格斯特拉看著他,“上次你接受藥物審訊時,波本把你這只慣用手割傷了,現在恢復了嗎?會不會影響開槍?”
…原來他知道?
冬季衣服厚重,在那次和波本打架被他割傷、安格斯特拉闖進來后,赤井秀一立刻放下受傷的左手,衣袖幾乎完全擋住了手腕那道很深的割傷,他也沒告訴安格斯特拉這點傷害——他又不是那只金毛忠犬,受點小傷就要向主人賣慘,以播求憐愛與更多的親近。
原以為這件事只有波本和自己知道,沒想到安格斯特拉早就發現了。
赤井秀一上前一步,對他伸出自己的慣用手。
安格斯特拉輕輕握住他的手指,把袖口往上拉,露出的手腕上沒有任何傷痕。因為長期吸煙,這幾天香煙更是一刻沒停,他手上還殘留著很淡的煙草味。
“沒有大礙,隨時可以行動。”
赤井秀一受傷后的恢復速度一向很快,波本故意割他慣用手的手部神經,就是想廢掉他的這只手,只可惜那只惡犬的愿望完全落空,他的手早就可以活動自如,沒有受到一點影響。
更可惜的是,他也沒能毀掉波本的那只眼睛。
殺死那只金毛惡犬還是他幻覺里唯一的樂趣——不管他以怎么樣的方式殺掉它,那只惡犬永遠可以死而復生,讓他可以實驗各種各樣的其他辦法。
“你的傷也這好得么快…”安格斯特拉摸摸他的手腕:“太好了。”
為方便他檢查手,赤井秀一站得離書桌很近,他看清了下方的電腦屏幕。
電腦成功啟動,漆黑的屏幕中央是一行請進行身份驗證,安格斯特拉松開他的手,身體稍稍后仰靠到椅背上,讓屏幕上方的識別機器掃描到他的右眼。很輕的滴一聲,屏幕跳為正常的電腦桌面。
桌面是一張找票,安格斯特拉懷里抱著錢多多和多拉,一人一貓一熊對鏡頭笑得開心。安格斯特拉真的很喜歡他的寵物。
“蘇格蘭…他是怎么受傷的?”
赤井秀一沒有直奔自己的任務,而是先去詢問另一位組織同事的情況——換成琴酒、波本、蘇格蘭本人或組織里其他代號成員,他絕對不會這么簡單直接,會拐彎抹角地去試探。
安格斯特拉果然沒有訓斥他問了不該問的,但是也沒有 把原因告訴他,只是避重就輕回答:“因為一點意外。”
赤井秀一仿佛是一個見到同事受傷心有戚戚焉的萌新:“像他這樣在任務里受傷,是否會有處罰?”
“放心吧,有沒有處罰只和任務最終是否完成有關,如果任務完全失敗或出現失誤,這的確會有處罰,如果任務成功,負責該任務的成員在中途不幸受傷,組織會根據傷勢發150萬到900萬的慰問費。”
組織給代號成員的每月報銷額度就是150萬日元,重傷就是半年的錢。
“如果落下殘疾呢?”赤井秀一又問。
“落下殘疾和年老的成員會安排進后勤部門,代號成員只要不背叛出賣組織,是不會被隨便拋棄掉的。”安格斯特拉看向電腦屏幕,繼續對他補充:“蘇格蘭這次受傷,我就為他申請了最高額的慰問費…這筆錢得半個月才能到賬。”
赤井秀一聽著,第一想法是安格斯特拉真的很愛護蘇格蘭。
在這個想法冒出來后,小男孩把貓從狹小的籠子里抱出溫柔撫摸的那一幕,突然再次浮現在他的眼前。
噩夢般的幻覺再次在面前展開,不管他精神深處有多抵觸,四周的環境在那一瞬間,仍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萊伊,我把任務郵件發給你。你以前在美國生活,去加拿大語言應該不是問題…你這次的搭檔是貝爾摩德,任務是…”
安格斯特拉的聲音離他越來越遠。
書房變為童話般的小木屋,暖色調變為一片冰冷的素白,安格斯特拉從少年回到九歲的模樣,身上的冬裝變為短褲與一條晃動的紅圍巾,總是陪伴身邊的貓和狗不見蹤影…
雪原上的一只紅狼,站在木屋門口,對著男孩仰起腦袋。
降谷零在洗碗后有些不放心,于是獨自去了二樓,在書房門口徘徊。
反正他的臥室就在隔壁,他有的是借口靠近這里。
他盯著 書房的門,哪怕安格斯特拉對他們再寬容,他也不敢直接貼在門上偷聽,更沒有在這棟別墅里放什么竊聽器。
安室透從門上收回視線,開始走神。
上一次他們一起去了安格斯特拉待了一年不到的法國,這次他們會去安格斯特拉留學并在那里長大的美國。美國槍擊案很多,這次他會盡力保護好他的小上司,上次法國追殺事件絕對絕對不能再發生了。
不過在那之前得和萊伊一起搭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希望安格斯特拉把機票交給他買,他絕對會讓萊伊坐在離他們最遠的地方。
就在安室透想到“和萊伊一起坐飛機這么晦氣會不會墜機”和“美國食物熱量太高不健康我得做飯所以得找有廚房的酒店房間”時,書房的門開了。
萊伊站在門口,臉色陰郁,黑色針織帽下 的那雙綠眸鋒芒四射。
見到降谷零在,他惡狠狠瞪過來,牙齒如獵食中的狼那樣輕輕摩擦幾下——這樣的氣勢,這樣的眼神,降谷零懷疑這人會不會下一秒就撲過來咬他的脖子。
然而沒等降谷零做出反擊姿勢,萊伊神色倏地一僵,再下一秒,他的眼神恢復理智。
一場危機無聲瓦解。
萊伊站直身體,后背挺得筆直,他掃了渾身緊繃的降谷零一眼,面無表情從他身邊走過。
降谷零想要回頭去看萊伊,但書房內傳來的聲音,讓他停下了動作。
“…恐怕不行,蘇格蘭受傷,這幾天我得陪著他,波本和萊伊馬上有任務得養精蓄銳,不該讓他們在出發前到處亂跑…”
是安格斯特拉的聲音,他又在和什么人通話。
“讓戴吉利去可以嗎?我記得他最近就在京都。”
“…而且我剛才看了內網,他好像也打算找手下,人手絕對是夠的。”
境白夜握著手機,對面的斯皮亞圖斯似乎笑了。
“我無所謂是誰去執行這個任務,只要達成目的…讓八代財團不會再惡意干擾烏丸集團就行。”
“我能接受鈴木集團那樣的正常商業競爭,但是競標開始前,把我員工的車故意搞壞,企圖以意外阻止他們前往…就真的太過了。”
斯皮亞圖斯語氣溫和。
八代財團,日本著名財團之一,在日本金融業、制造業、尤其是造船行業上有不小的影響力。
他們的手段比較一言難盡,上至故意弄沉船騙保導致和他們有競爭關系的保險公司破產,下至雇傭黑幫成員綁架其他公司社長子女索取天價贖金——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商戰達人。
組織是烏丸集團底下的陰影,平時不會隨意對其他財團和財團掌權人繼承人們動手,但是現在,他們動手動到了集團員工以及重要的競標項目上…
不過烏丸集團的工作和境白夜沒關系,他只需要關心組織任務:“是滅門?”
“不用那么過分,讓八代家的所有人永遠失去行動能力就行了。”
境白夜“哦”了一聲,他一手拿手機,一手在電腦上搜索八代財團在日本的影響力,為他們的財富和影響力驚訝片刻后,他忽然看了一眼門口。
他知道波本就在門口,但他沒有關上門或是讓他走開。
他不介意這些話被他聽到。因為他很喜歡他,也很喜歡蘇格蘭。
境白夜想了想:“可以用組織新研發的那種炸彈嗎?”
那種不會炸傷人體,卻可以破壞人的視覺和聽覺,如果不使用解毒劑,就會進一步侵蝕摧毀人體所有感官的新型化學炸彈。
蘇格蘭就是被這種炸彈誤傷,目前正在接受解毒劑治療。
只要他老老實實把8針解毒劑全部打完,他就可以恢復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