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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章 到救人的那一方去

  從病房的窗戶,可以清楚看到遠處綻開的煙花。

  到底是系統商店出品,境白夜在回醫院前設置好時間,一到點就會自動點燃。

  他小心握著安室透的手,他能感覺到那只手在發抖。病床上的金發混血男人嘴唇緊抿著,他在他的身上感覺到了恐懼。

  “潘諾…”

  安室透念出這個酒名,仿佛就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

  “在箱根時,庫拉索小姐告訴我,我和他,我和那個臥底…長得很像…”

  境白夜保持著握住他手的姿勢,起身坐在床上,拉近兩人的距離,他凝視著那張他非常喜歡的臉,然后移開視線。

  “你們的確很像。”他說,“只是潘諾眼睛顏色和你不一樣,他是藍色的。”

  “像藍礁湖一樣的碧藍色。”

  境白夜在去法國后,趁著休假和潘諾一起前往北歐度假。因為有人體翻譯機這個技能,他們去哪里都不會語言不通,其中一站是冰島格林達維克,那里有美麗的藍礁湖和露天溫泉。

  他說他身體沒事可以泡溫泉,潘諾盯著他一身繃帶滿臉寫著不放心。不善言辭的他說什么也不肯放他下去,他拿干巴巴的、毫無說服力的話,費盡心思去勸他。

  境白夜不是一個任性的人,他沒有什么叛逆期和中二期,潘諾是為他考慮,所以他不想為難他。最后他們兩個全部沒有下去,只去了附近的湖泊。

  那時候也是6月,冰島一年四季都很冷,他們站在湖邊吹了會兒冷風。

  境白夜拿起手機對準湖面拍照,思考要不要以后邀請貝爾摩德或是雪莉來這里旅游。他忍不住戳了戳身邊的潘諾,讓他和他一起欣賞美景。

  “你看,你的眼睛也這么藍,這么干凈。”

  從境白夜大學畢業到今年生日,他和潘諾相識其實不滿一年,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從四月事件發生到他剛回日本的這一個月內,他滿心是仇恨,甚至常常半夜夢到那天的情景,突然醒過來,恨到徒手去砸床頭鐵欄發泄怒火。

  他幾乎沒有痛覺,往往是砸到蒼白的手掌明顯紅腫才停下,鉆進被子里很久睡不著。

  斯皮亞圖斯知道了這件事,說即使法國成員們對他怕得像雪地里的鵪鶉,再也不敢違逆他的指令,但他這心性當不了那里行動組的負責人,所以讓他向朗姆轉移手上的事務,回日本生活。

  境白夜以為自己對潘諾的恨會持續很久很久,或許在回日本后,仍然會半夜驚醒。

  可是沒有了。

  回來后,境白夜有了新住宅,有了新工作,只是他沒有再找搭檔,找了地位和搭檔不一樣的手下。

  他沒有再夢到那天發生的事,沒有再在夢里見到潘諾。再次提起這位背叛他、坑了他的搭檔,他心里涌上的不再是憎恨,是他們過去相處的一點一滴。

  他不再恨他了。

  “你們是搭檔…”

  安室透的聲音讓境白夜回過神。

  “是的。那時候的我沒有手下,如果有任務,都是和他一起完成。”

  境白夜注視著窗外的煙花,這場煙花表演會持續近20分鐘。

  “那你對他…對我…”

  安室透說出的每個音節都是抖的,呼吸在發顫,整句話支離破碎,分不清他到底想說什么。連一向情商不太高的境白夜,也聽出了他陷入一種巨大的痛苦中。

  境白夜正要開口安慰,但在下一秒,安室透的聲音忽然鎮定下來。

“那他  是怎么死的?”是試探性的語氣。

  語氣就這樣突然變了,連最好的演員也無法做到這么自然的切換,果然是解離癥吧…

  境白夜沉默著,他想起風戶京介說的話。在他拒絕放棄安室透后,這位醫生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臉上是無奈的、又好像想到什么溫暖事情的笑容。

  “果然,安格斯特拉先生,你會和斯皮亞圖斯先生做出同樣的選擇。”

  “解離癥有一定治愈的機會,需要高度的心理治療技巧,以及更重要的——無止境的包容、關懷與耐心。”

  “這是漫長或一輩子的病程,會很麻煩,或許你在中途會覺得煩躁,想要放棄…”

  面對醫生的擔心,境白夜回答得很堅定:“我不會放棄他的。”

  第一世他老師說過,責任心是一個人應該具備的基本素養,對家人、對社會、對國家都很重要,這是健全人格的基礎,斯皮亞圖斯也說過他得有責任心。

  這次安室透是為他受傷的,他又是他親自選到身邊的手下,他就該對他負責到底,不可以放棄,不能在他最需要別人愛護的時候去放棄他。

  但是有些話他得說清楚——越早說清楚越好,避免產生誤會,有時隱瞞才是最大的傷害。

  境白夜仍然注視著外面的表演,聲音冷靜而清晰:“他企圖和DGSE的特工一起抓我,我殺了他們。”

  不止如此,他還把他的遺體燒成灰,徒手爬上埃菲爾鐵塔撒了。

  他讓潘諾尸骨無存。

  他讓那個來美國接他、陪他去北歐休假、帶他去游樂園一起看煙花、給他念《小王子》的男人,尸骨無存。

  一個月前的境白夜,可以平靜地說出這件事,如果當時安室透問起,他會隨口說出來;

  可現在的境白夜想起這件事,心口感到發悶,像是壓了什么石頭,也像是被小針有一下沒一下地扎著。

  他發現,他說不出口了,或者說——他正在畏懼把這件事說出口。

  …為什么?

  為什么他會害怕說出這件事?

  境白夜很迷惑,他不明白在心口翻涌著的情緒,他完全不理解這種陌生的感情。

  另一邊的安室透再次開口:“那你找我做你的手下,是因為我和他長得像?”

  境白夜皺了下眉頭看過去,安室透立刻解釋。

  “在四月初,琴酒來訓練場找過我,他懷疑我有臥底嫌疑,當場逼問了我很多問題,我額頭上還有他敲出來的傷疤…”

  聽到這個,境白夜抬手去撩安室透額前的頭發,果然在額角看到了一塊傷疤。

  可惜是安室透到他手下前弄的,否則他一定盜刷琴酒的卡給他賠償…不對,如果安室透已經到他手下,他不會讓琴酒有機會這么拷問他。

  “琴酒那是被害妄想癥,覺得潘諾是臥底,長得和他像的你可能也是。”

  不過也可能只是單純的遷怒和找個人發泄,琴酒長期996甚至007,工作壓力可想而知,沒有得到充分休息的打工人脾氣會比較暴躁。對著造成這一切的斯皮亞圖斯能忍,對著底層就完全不用了。

  境白夜放下手,替安室透理了理頭發,然后靠上去很輕地抱住他。

  他向風戶京介詢問他日常能為安室透做什么,他告訴他可以多和他接觸,心理學的研究表明,擁抱和觸摸有利于心理健康,這個動作很簡單明確地表達出人與人之間真誠的關愛。

  “安格斯特拉…”

有點發抖的、充滿  自我懷疑和擔心的聲音。

  知道安室透又切換的境白夜在心里無聲嘆氣,他身邊或許有了第四個手下,但不管是哪一個安室透,他都要去愛護。

  “安室,我知道你擔心什么。”他溫和地說,擁抱住不安的手下,小心翼翼地避免壓到他的傷口。

  “我曾經告訴過你,誰都不是誰的替身,每個人是獨一無二的存在。”

  “替身是對兩個人的侮辱,是對兩份感情的褻瀆。”

  他不會這么對安室透,沒人愿意去當替身,自愿去當替身的要么別有所圖,要么過于卑微…他不希望安室透這樣。

  “我喜歡長相好看的人,尤其是有天然金發的亞裔…對,我本來就偏好這點,在潘諾之前就這樣,朗姆就是知道我的喜好,才選出潘諾去美國接我。”

  “你和潘諾只是長得有點像,本身完全不一樣。”

  “潘諾不太會做飯,每次任務是在外面吃飯或是啃應急食品,你會為我準備美味的三餐。”

  “你很溫柔,雖然有時候會說一點奇奇怪怪的話,潘諾不善言辭。”

  “你比較粘我,會主動來抱住我,或要求我來抱抱你…潘諾不會這樣做。”

  “你之前在便利店打工,現在辭職了…潘諾表面職業是偵探,以最早的偵探《毛格街血案》中的偵探西·奧古斯特·杜賓為名,開了家偵探事務所。”

  “潘諾從來不跟人起爭執,過去戴吉利招惹他,他會直接把人干趴下,完全不會吵架…你和諸星吵了好幾次,像兩個只有年齡零頭的小孩子。”

  “他法語很好,英語也很流利沒什么口音,日語磕磕巴巴,而你…嗯,至少你們在英語這門外語上的水平,是在不同次元的差距…”

  境白夜一點一點地數出他們的不同,只為告訴安室透,他沒把他當成替身。

  他在便利店初遇安室透,第二次相遇是被他接去審訊,在那不久后就邀請他成為手下。

  那時的境白夜只覺得安室透長相非常符合他的審美,完全沒有留意到其他方面。

  直到后來,他想起潘諾的次數增多,因為相似的相貌,他差點通過安室透看到了潘諾…只是差點,他及時醒悟過來,并提醒自己不可以這樣對待本就安全感不夠的安室透。

  他沒有把安室透當成替身。

  ——從初遇到現在,他們真正的相處中,他看到的只有安室透這個人。

  境白夜感到安室透的呼吸漸漸變輕了,他的情緒平穩下來。

  他猶豫地松開他,擔心他是不是又突然切換了,于是去看那雙紫灰色眼睛。

  只見那雙眼睛亮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溫柔得就像春風拂過的湖水,他滿眼是喜悅,滿眼都是自己。

  境白夜第一次通過眼神就判斷出了一個人。

  ——這是那個特別特別在意他、想要拼盡一切保護他的安室透。

  “我們一起看煙花吧。”安室透握著他的手說道。

  “好。”

  境白夜重新坐下,就這樣和姿勢不方便的安室透一起欣賞剩余的煙花。

  一時間兩人誰也沒有繼續說話,病房里很安靜。

  在這樣的寂靜里,他卻感到了一種跨越時間和空間的熱鬧感,在恍惚中,他仿佛回到了巴黎迪士尼樂園。

  金發混血、長相好看的潘諾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小孩在中間擠來擠去。那時候的他一米六四左右,為了看清煙花,得在人群間努力仰著頭。

潘諾仰望的姿勢就自然多了,他的目光落在夜空中  ,嘴巴動了動。

  煙花綻放的聲音消失了,人群喧鬧的聲音不見了,時間仿佛回溯到過去,境白夜終于想起了他說的話——

  “安格斯特拉,你說過你不在乎自己是黑是白,殺人和救人對你沒有區別,我知道這是從小待在黑暗里的你的真心話。”

  “但是殺人和救人不一樣,創造或挽救生命,是更困難更偉大的過程…我說過不要濫殺無辜,你就真的開始放過無辜的路人,只把敵人趕盡殺絕。既然這樣,你能不能…”

  “…能不能,到救人的那一方去?”

  境白夜眨了眨眼睛,緩過神。

  在第一次被炸的米花市政大樓里,安室透請求他去救人。

  他真的那么做了,并且得到了一筆超過上一次殺人的報酬。

  明明他看的是遠在東都鐵塔那里的煙花,不是巴黎迪士尼樂園的煙花;此時他身邊是受傷的安室透,不是帶他去樂園玩的潘諾。

  但看到遠處的美景,想起關于救人的事…他差一點點,又要把他們搞混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暫時去忘掉潘諾。

  至少,不該在安室透身邊屢屢想起他。

無線電子書    柯南之我被臥底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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