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谷零聽到大樓情況后暫時放松下來的神經,再次緊繃起來。
他肯定安格斯特拉身上那件西裝外套是借的,因為他里面穿的不是配套的襯衫和西褲,而是很樸素的日常服裝,這樣的搭配非常奇怪。
為什么松田的衣服會在他身上?
他見到了松田?
他把松田怎么樣了?
他發現了他和hiro的身份嗎?
降谷零想湊上去聞聞他身上有沒有血味,就像過去那幾次一樣。
可惜安格斯特拉沒有隨便壓上來,他自己也無法坐起身,只能看著他站在一邊。
安格斯特拉小心翼翼握著降谷零沒有被繃帶裹住的手,他把身后的行李包從肩上滑下,放到旁邊的椅子上。
“這是你昨天早上收拾好的東西,我全部拿過來了,沒有亂翻過。”
降谷零朝那里掃了一眼,確實如此,他做的標記沒有被動。
這時候諸伏景光和一個眼角有淚痣、看上去大約三十出頭的醫生走了進來,一位護士跟在他們身后。
那位醫生非常禮貌地向安格斯特拉微微躬身:“安格斯特拉先生。”
“不用對我這么客氣,你來看看安室怎么樣了。”
安格斯特拉想松開手退到一邊,好方便醫生到床邊檢查,但他的手剛放開就被人反握住了。
安室透目光溫柔地注視著他:“安格斯特拉,你有沒有在爆炸里受傷?”
“…沒有,你把我保護得很好。”小上司垂下頭,“我不該帶你去電影院的,是我太大意了,幸好你沒出大問題…”
“不要這么說,這不是你的錯。”
安室透見他這樣愧疚,很想給他一個擁抱安慰他,可他渾身是傷根本起不來,頓時皺起眉頭。
安格斯特拉見他皺眉,以為他是在為傷勢擔心,馬上安慰他:“沒事的,這點傷養幾個月就好了,我會陪你復健,一定會讓你恢復健康。”
安室透對他笑了笑,然后意識到了什么:“那個鑰匙扣呢?”
“什么?”安格斯特拉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你昨晚在影院送我的那個鑰匙扣。”安室透補充,“在左側褲子口袋里。”
“那個又不貴重,只是免費的電影周邊。等你好了,我給你買更多更好看的禮物…”安格斯特拉抬起另一只手替他理了理頭發。
“對我來說很貴重,這可是你給我的禮物,我得保管好…它還在嗎?”
安格斯特拉聞言看向跟在醫生身后的護士,護士小姐回答:“我已經把安室先生隨身攜帶的東西全部取出了,兩位過會兒可以檢查,徹底損壞、不需要的東西我們會按規定處理掉。”
“好,麻煩你們了。”
安格斯特拉松開手,降谷零猛地驚醒了。
他看著醫生朝他走來,大腦一片空白。
之前醫生還在向年齡比他小了一倍的安格斯特拉鞠躬…為什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到床邊了?
降谷零努力回憶,只隱約想起了這個護士說的一些話。
對了,手機——他那部和公安聯絡的手機昨天就帶在身上,不知道有沒有損壞,他們會不會從里面檢查出什么…
還有衣服…松田的衣服,到底是怎么到安格斯特拉身上的?
他一邊回答著淚痣醫生一些關于他身體的問題,一邊分神去看諸伏景光,發小果然也注意到了衣著問題。
只見先他一步得到代號的發小拉過安格斯特拉:“你里面衣服怎么濕掉了?”
他伸手捏住小惡魔里面那件上衣的衣擺檢查,“沾了這么多草屑…安全屋旁邊沒有這樣的草坪,你是在哪里摔倒的?”
降谷零:“…”
為什么你要關心這個啊?!
“我坐公交回去的路上正好經過了別墅,發現里面被炸了…”
“那里炸了?!”
聽到這話的諸伏景光一驚,立刻打量起安格斯特拉的身體,判斷他有沒有受傷。
昨天下午搭乘電車遇到鐵軌上的炸彈,晚上看電影遇到大樓里的炸彈,今天早上路過自己的新別墅,里面竟然還有炸彈…整整三連炸,安格斯特拉這是什么運氣?
“只是后院被炸了,前面的花園和房子沒事,我也沒事。在我回別墅時,有兩個警察進來了,他們替我拆掉了庭院里的其他炸彈,這件衣服就是其中那位男警官給我的。”
諸伏景光這時才注意到這件西裝似乎有點眼熟,接著他看到安格斯特拉從外套口袋里摸出一張名片,遞給他。
警視廳警備部警備第一課機動隊爆炸物處理班巡查部長松田陣平 看到這眼熟的名字,諸伏景光差點捏皺了這張名片。
“弗里德曼在下面等我,等會兒我得去警視廳做筆錄。”安格斯特拉低頭摸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蘇格蘭,你就不用去了,你在這里陪安室就好。”
諸伏景光沉默。
…他該感謝安格斯特拉沒讓他回老東家嗎?
在場全是組織相關人員,護士早就把門關上,他手握名片直接就問了:“就這樣去警視廳沒關系嗎?組織那邊…”
“沒事,我九歲時就因為食人魔案進過fbi地方分局。”
安格斯特拉一頓,補充一句,“你不用這么緊張,一些組織成員的確會為任務以外的事情和警方打交道,忘記組織的身份,把自己當個普通人去應對就行。”
聽著這句話,諸伏景光看了眼手上的名片,在心里苦笑。
理論上,他知道臥底有時順其自然更好,太拘謹反而容易引起注意,可是…
松田和班長都在警視廳,他怎么可以隨便過去?
安格斯特拉這個氣場太可怕了,偶遇他哥哥兩次(其中一次沒見到面),聽zero說他在圖書館見過查案的班長,現在又見到了松田、還被他暫時送了衣服…
…但凡安格斯特拉有琴酒十分之一多疑,他們臥底身份就不保了。
“去那里時小心點。”諸伏景光只能這么說。
其實他有很多問題想問,比如關于松田他對他了解多少,可這里除了安格斯特拉,還有兩個組織內的醫護人員,隨便問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我會的。”
安格斯特拉說完再次走到降谷零身邊,醫生退開到一邊,不打擾他們說話。
“安室,我得去警視廳一次,你在這里好好休息。”
安室透擔心地看著他那件濕衣服:“你為什么不在安全屋換好衣服再來?”
“我在別墅耽擱太久了。想到你在醫院隨時會醒,就沒來得及換衣服,拿好你的行李就出來了。”安格斯特拉對他笑了笑,“我做完筆錄、處理一下垃圾就回來,今晚我會陪床。”
安室透看著他眼底的黑眼圈,知道他從昨晚到現在一直沒休息過。
他很高興他的小上司這么重視他,他付出忠心被對方看在眼里,他獲得了更多的愛護和體貼。
如果可以,他希望在醫院的每天身邊都是小上司,但是…
“我不希望你那么累。”安室透說。
“你這次傷得厲害,頭一個月必須有人看護,我和蘇格蘭會輪流守夜。”安格斯特拉看向諸伏景光,“可以嗎?”
諸伏景光肯定愿意貼身照顧發小,尤其這是組織名下的醫院,他也不敢把他獨自扔這里。
“你可能會有其他任務,我沒什么事,你可以完全交給我負責。”他提議道。
而且陪床工作是很辛苦,哪怕安格斯特拉可以徒手抓子彈、能隨手把輕合金手槍捏碎…在諸伏景光心里,他仍然是需要照顧的十四歲未成年人。
“安室為我受傷,本該由我完全照顧他,一人一半輪流來已經是考慮到可能有其他任務了。”
認真負責的安格斯特拉拒絕了他。
安格斯特拉離開,醫生護士離開,病房里再次只剩他們兩人。
諸伏景光走到椅子邊拿起行李包,正想問一句要不要現在打開,回頭一看,他發現床上的發小面色不對勁。
“你怎么了?”他擔心道。
降谷零注視著天花板,好一會兒才緩緩看向諸伏景光。
“我的記憶好像出現了問題。”
雖然話里用了個“好像”,但降谷零的語氣非常肯定。
諸伏景光一愣,伸手就要去按病床旁的呼叫按鈕,降谷零連忙抬起唯一能動的手阻止他。
“這里可是組織名下的醫院…”
諸伏景光放下手,他知道降谷零的意思。
身體問題也就罷了,在做手術搶救時,醫生和組織就知道得一清二楚,而精神方面的問題暫時沒有。
“具體是什么問題?”
“在安格斯特拉走時,你看到他和我說話了吧?”
降谷零沒有直接回答,他反問一句。
見到諸伏景光點頭,他用平靜的語氣,說出極為糟糕的問題——
“但是,我完全想不起來我和他說了什么,那段記憶完全沒有了。”
“可能是直面爆炸時我傷到了腦子,造成這樣的后遺癥…昨晚在影院里,我就有這樣的癥狀了。”
諸伏景光瞬間瞪大眼睛。
兩人誰都沒有說話,整個病房死一般的寂靜。
米花藥師野醫院的停車場,境白夜坐上弗里德曼的車。
“抱歉,讓你久等了。”他首先向他道歉。
“沒什么。”一大早就被叫去別墅的前臥底毫不在意,他打開車窗,讓車內的煙味散掉,“安室怎么樣?”
早在訓練場時,弗里德曼就挺看好蘇格蘭和安室透,否則他也不會在安室透的公寓被戴吉利被炸后,向境白夜提議收留他。
“可能要養很久。”境白夜一邊拉安全帶一邊嘆氣,“他是為保護我受傷的,我得好好照顧他。”
弗里德曼早就知道米花市政大樓的爆炸案,今天一上午新聞全在放這個。
他不奇怪身邊這個未成年成員這么說,在過去他們相處時,他就看出他很重視感情——在意監護人,在乎朋友和身邊的其他人。
功成身退、目前待在后勤平安養老的前臥底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好的。
那位先生有句話說的很對——有情有義總比狼心狗肺強,前者是有軟肋的人,后者是一頭怎么也養不熟、隨時會噬主造成更大危害的野獸。
“你明面上的身份可是退役美軍,去警視廳會有麻煩嗎?”境白夜忽然問了一句。
上午弗里德曼去別墅應對那群警察,被問了很多問題。
“不麻煩,可能更方便。”弗里德曼輕描淡寫地說。
境白夜想起了組織里另一位退役美軍,曼哈頓在居民區經營一家軍事用品店,正大光明地販賣美軍淘汰裝備。
他都平安開店好幾年,弗里德曼這次是作為爆炸案“受害者”去警視廳,的確問題不大。
“你打算怎么處置這次的炸彈犯?”弗里德曼問道。
提到炸彈犯,境白夜臉色陰沉下去。
上午他從到訪別墅的警察那里知道了這次爆炸案最大的嫌疑人,不是警察找到的,是工藤優作推理出的森谷帝二——這些被害建筑的設計者。
他是一位日本著名的建筑設計師,同時是東都大學建筑系教授,上次他去他家喝下午茶,從那棟豪宅就判斷出他身價不低。
這是一個財產足以彌補他所有經濟損失的有錢犯人。
如果安室透沒有受這么重的傷、他只有本就不喜歡的別墅庭院被炸了,他考慮給他留個全尸。
而現在…
“我想和安室一起看煙花。”境白夜輕聲說。
通過昨晚的爆炸,他確定安室透和潘諾不一樣,他可以完全區分開他們了。
之前煙花大會上他為這個理由拒絕了安室透同行,這次他想補償回來。
正好安室透病房視野不錯,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他不起床也能欣賞到美麗的煙花。
就是不知道用骨灰做成的煙花好不好看…如果不好看,就再買點其他煙花,或是等安室身體好了,帶他去看更盛大的煙花表演。
弗里德曼隱約猜到了這煙花不一般,他挑了下眉。
“我下午和晚上有事,沒辦法幫你一把…如果你要追蹤炸彈犯,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人。”
“誰?”
“赫雷斯。”
弗里德曼露出微妙的笑容:“有個境組本家的人在昨晚的爆炸中喪生,他作為關東地區分組組長,得處理這件事。”
三重…不,準四重臥底,怎么哪里都有你的任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