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聽到這個聲響的諸伏景光渾身一激靈,猛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
但是當他提高警惕、循著聲音看過去時,發現不過是一個水杯從桌子上掉了下來。
水潑灑到地板上,杯子咕嚕咕嚕滾到一邊——在新聞節目的背景音下,這個聲響明明不大,聽在諸伏景光耳里卻格外刺耳。
他走過去,彎腰將杯子撿起,發現杯口出現一道裂紋。
目前他住的這套公寓是公安替他租的,里面的東西大部分是公安或是他自己準備,只有這個水杯不一樣。
這是一次降谷零不得已過來借住時留下的,因為不是什么私人的貼身物品,再加上一模一樣的杯子市場上到處都是,所以他擦掉指紋洗干凈,就放在那里繼續用了。
為什么…zero留下的東西會突然…
一種不安的預感籠罩在諸伏景光心頭。
因為東都環狀線上被安置了炸彈,他在下午和發小和安格斯特拉聯系過,他們說一切安好。他也通過新聞以及接頭人柴崎的聯系,得知了鐵軌上的五顆炸彈被平安拆除,沒有任何人傷亡。
那這種感覺到底是…
就在這時,新聞里插播了一條突發新聞。
“…米花市政大樓發生爆炸,消防救援人員已到場處置,傷亡情況有待進一步確認…”
諸伏景光握著手機,睜大雙眼看向電視屏幕。
境白夜很熟悉各種爆炸。
第一世他面對的軍用機器人身上攜帶著各種各樣的炸彈,有一顆下去就能造成數萬傷亡的導彈,也有每次只能炸毀一棟平房的小型塑膠炸彈。
他能背著槍穿越爆炸產生的滔天火光,能頂著接連的爆炸聲安靜服用營養膏,能蹲在廢墟里,嘗試能不能拼出臨時伙伴遭遇爆炸后的殘骸遺體。
他對爆炸不是麻木,是一種習慣后的平靜和不以為意。
可是這一次,他有點被炸懵了。
在爆炸發生的那一瞬間,安室透竟然比他更快反應過來,把他撲倒在地。
他感到自己的后背重重撞到地面上,一雙用力的手臂圈緊了他,按著他的腦袋死死護在懷里。
爆炸產生的氣浪和火光席卷而來,安室透用身體為他擋住了炸彈的沖擊波,緊接著上方的天花板開始大面積碎裂,朝他們掉了下來。
在巨大的爆炸聲后,是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境白夜動了動,這次原地去世沒有發動,他意識相當清醒,他能感覺到臉頰仍然貼在安室透的胸口。
他的胸口濕濕熱熱的,有什么液體在往外流。除了炸藥的硝煙味,還有濃郁的血腥氣息。
境白夜很輕地喊了一聲:“安室?”
安室透沒有回答。
雙手上的智能繃帶自動松開,繞到上方,將壓在他們身上的水泥塊啪啪甩飛到一邊,境白夜終于從地板上坐起身。
他雙手抱住安室透的身體,金色的腦袋無力地靠在他的肩頭,兩人臉頰貼得很近。
“…安室?”
境白夜又喊了一聲。
“…我做到了…”
這次安室透終于給了他回答。
境白夜感到肩頭上的腦袋動了動,用幾乎聽不到的音量繼續說:“我會保護你…”
——下次有危險,哪怕豁出生命,我也會保護好你。
這是安室透在車站時對他說的話。
境白夜愣愣地朝下看去,只見安室透原本干凈的休閑白襯衫上,正在暈渲開大片紅色。
他松開抱住他身體的手,昔日能穩定握住各種武器手微微顫抖著,上面滿是黏黏糊糊的猩紅。
金發混血的男人雙目緊閉,一動不動地靠在他的肩上。
境白夜抬手,用還算干凈的手背替他擦了擦臉上的灰塵和血跡。
他注視著那張臉,在恍惚間,他仿佛回到了那個讓他永生難忘的夜晚。
巴黎的夜空其實挺美的。
——如果可以,境白夜很希望是在陽臺上拿天文望遠鏡欣賞,而不是站在房屋廢墟里直接抬頭就看到。
他全身毫發無損,臉上以及雙手的智能繃帶松松垮垮地垂下,他的腳邊是幾把清空彈匣的手槍。
他蹲下身,嫌棄地挪開一條胳膊、半個手掌、一截小腿、幾團內臟,露出壓在下面的東西。
境白夜聽到系統在腦子里和他說話,拼命勸他冷靜。
可他沒有回答,因為他覺得他此時非常、非常的冷靜。
他撫摸著潘諾的臉頰,替他擦掉臉上的血跡,就像過去多次執行任務后所做的那樣。然后,他雙手捧起他的頭顱,慢慢地舉到和視線持平的位置:
“摸起來和過去一樣…真的是你啊,不是有人假扮你…”
“你一天沒有回復我消息…原來是想抓我嗎?”
“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以為你是為我去拿蛋糕了。”
“那家蛋糕店所在的街道早上剛發生了團伙搶劫案,我還發消息讓你注意安全。”
“貝爾摩德說她很想我,她會在一周后來巴黎看我,我想把你介紹給她認識,因為她一直希望我能有雪莉以外的朋友…”
“boss說,如果你愿意老實待在我身邊,他會以真實身份見你一面…”
“明明…明明我希望今年、明年,以后都和你做朋友的…”
“為什么你要做這種事呢?”
“…潘諾?”
他絮絮叨叨啰嗦了一堆,沒有得到一句回應。
金發混血的男人雙目緊閉,境白夜知道他再也睜不開眼睛了。
他已經被他親手殺死了。
宿主…
宿主!!!
系統在腦中的大聲呼喚,終于讓境白夜回過神。
他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懷里抱的不是潘諾,而是安室透——為了救他差點被炸死的安室透。
境白夜將重傷的安室透小心放在地上,看著他氣息越來越微弱,打開了系統商店。
他的確可以直接把安室透放到他的系統背包里,這樣他身體時間會暫時停止,傷情會不再惡化,等到醫院再把他拿出來送去急救…但他沒有那么做。
他在過去傷過很多人,殺過很多人,所謂熟能生巧,他對傷情判定勝于很多經驗豐富的醫生。
安室透傷得太重了,此時還在大量失血…哪怕立刻馬上進急救室搶救,以目前的醫療技術,恐怕也很難救回來。
所以必須使用系統商店里的那些藥劑。
安室透是為他受傷的,境白夜不可能在這時候扣扣巴巴不肯花獎勵點,他快速瀏覽著所有治療藥劑,根據傷情兌換出需要的。
他感覺到口袋里的手機在震動,但他沒有時間拿出來。
這里還有炸彈嗎?境白夜眉頭皺起問道,他擔心急救到一半又炸了。
抱歉,我不能給你直白的提示…系統回答。
我知道,是得升級系統地圖吧…
境白夜想到之前和系統的交流,幾分鐘前他還信誓旦旦覺得爆炸是小概率事件,這打臉也太快了。
…幫我升到2級。他說,如果獎勵點不夠,就從我的賬戶上直接劃現金轉換。
他再次慶幸中了4.44億美金的大獎,即使他為避稅選擇分期提取,今年也拿到了1480萬美元,足以升級系統地圖。
…就是這次兌換后,他今年要節省點了。
好的。系統說,地圖升級中,請稍后…
境白夜掰開安室透的嘴,把據說和吐真劑一樣來自魔法世界的傷口清洗劑和補血劑倒進去。
他很忐忑,因為他過去很少重傷,第一次兌換這些,根本不知道這些藥劑的效果到底如何。
同時他非常清楚,魔法世界的藥劑并不是萬能的,很多傷還是治不了——如果真的什么都可以治療,他的左眼、腎臟和滿身傷疤早就康復了。
“咳…咳咳…”
在境白夜倒下第三支補血劑時,安室透咳嗽起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醒來的是降谷零。
他的意識像是被人從深海死命推回到水面,在一陣空白后,最先感到的是全身的劇痛。
接著他感到嘴被掰開著,有人在往里面倒什么東西…作為臥底的他心中閃過無數不好的猜測,下意識想避開,液體頓時滑入氣管,嗆得他咳嗽起來。
降谷零睜開眼睛,周圍非常昏暗,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安格斯特拉。
這個小惡魔看到他睜開眼睛,露出非常驚喜的表情,他把手里的瓶子塞入衛衣的口袋里,再激動都沒有亂拋垃圾。
看著他,降谷零記憶漸漸回來了。
爆炸…對,這里竟然發生了爆炸!而他是為了…
——是為了保護一個危險的組織成員,才被炸得這樣半死不活倒在了地上。
…為什么?
降谷零很懵逼。
他為什么會去保護安格斯特拉?為什么…在爆炸發生時,他的身體好像不受控制地動了?
“你受了傷,先別說話,我只為你做了臨時急救…”
這是降谷零第一次見到安格斯特拉露出這樣的表情,小心翼翼又無比愧疚。
降谷零本身就不怎么想說話,現在的他痛到想閉起眼睛或是直接睡過去。
但他知道不能這么做,重傷時一閉眼,可能就再也睜不開了。
“所有緊急通道被堵住了,外面的救援人員一時間進不來,不過你別擔心,這對我沒問題,我可以把你帶出去…”安格斯特拉安慰著他。
降谷零皺起眉費力地問:“那大樓里其他人怎么樣…?”
這是他最擔心的,米花市政大樓的人流量不少,尤其上面還是酒店。爆炸本就造成了不小的人員傷亡,如果救援人員太晚進來…
“他們跟你有什么關系?你為什么要管這個?”安格斯特拉冷不丁地問。
降谷零心里一緊。
他大意了,差點忘了自己目前在犯罪組織臥底,這個擔心他安危的少年是殺人不眨眼的罪犯,他竟然在他面前表露出了對無辜民眾的關心…
于是降谷零只能岔開話題:“你要怎么帶我出去?”
他是真好奇,緊急通道因為爆炸堵住,一個身手好的人獨自出去都麻煩,何況是帶著個傷員?
“我有辦法的。”安格斯特拉拉住他,“這里還有其他炸彈,再過十五分鐘就要炸了,要是拖拖拉拉會很危險,我這就帶你走…”
聽到這話,降谷零瞪大眼睛,條件反射就要坐起身。
然而他忘記了自己身受重傷,這一激動不止沒有坐起來,反而扯動了全身的傷口。
降谷零感到更痛了,臥底訓練里的刑訊模擬都沒這么痛過,真的是讓人眼前全黑的那種劇痛——但是他管不了那么多,他一把拉住了安格斯特拉的手追問道。
“你說還有炸彈?!”
“對。”
安格斯特拉很耐心地說:“你不要害怕,十五分鐘足夠我帶你逃到不會被波及的地方…”
降谷零覺得自己呼吸和心跳要停了。
…他根本不是在害怕這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