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降谷零隨另外兩人一起進入卯月間。
他刻意走在最后面,看到諸星大直接進入和室背對他們坐下,他和諸伏景光對了個眼神。
諸伏景光沒有作聲,眼神往臥室方向掃了一下,降谷零立刻心領神會。
在剛才吃飯時,降谷零那部和公安聯絡的手機收到了聯絡郵件。哪怕他把這部經過特殊改造的手機震動程度降到最低,在身邊有幾個組織成員時突然收到消息,仍然讓他心里一驚。
他當然不可能在大庭廣眾下就打開手機看消息,沒有哪個臥底在身處敵營時還這么大膽。
降谷零直接朝臥室走去,身后蘇格蘭假意叫住他:“安室,你去哪里?”
“格雷不在,我不想和某個陰沉的家伙同處一室。”降谷零語調刻薄。
安格斯特拉不在這里,他和諸伏景光就是二對一,由于他和諸星大互相看不順眼經常鬧矛盾,此時完全有理由避開他,獨自待在臥室里,沒什么人會懷疑他的舉動。
哪怕沒有突然收到郵件,他也會這么做的。
諸星大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那樣的眼神讓降谷零感到一陣心里不舒服——剛才在吃飯時,正好坐在他對面的庫拉索也是這樣的眼神。
屢次三番被這樣的眼神注視,引起了降谷零的不安和探究之心,他們這么看他肯定是有原因的。
諸星大收回視線,靠在下午坐的那個位置拿出手機,降谷零也扭過頭,轉身進入他和諸伏景光放行李的那個臥室。
不管如何,現在是聯絡要緊,旅行到周五才結束,他有的是時間去探究那種眼神的深意。
臥室的門被重重合上,降谷零先檢查一遍室內布置,確定和出去時一模一樣、室內沒有裝奇奇怪怪的東西后,才將門反鎖住。
他坐到床上,拿出公安聯絡用的手機。
是在另一位接頭人的襯托下顯得越發靠譜的風見裕也發來的消息。
已成功將目標勸回…
看到第一句話,降谷零暫時松了口氣。
這是說諸伏高明已經回到了長野縣。警視廳那邊不靠譜,他只能用警察廳那邊的人手把發小的哥哥趕緊送回去。
這是一個好消息,可接下來的內容,讓降谷零眉頭緊皺。
…警察廳暴力團對策課管理官決定派出伊澤潤警部補潛入動物園組織。
降谷零知道伊澤潤,之前為了調查柳吉順一,他讓風見裕也找過他,這位比他大2歲的前輩的資料履歷他還親眼看過。
——這是暴力團對策課近年最優秀的警察,本身戰斗力、領導力、執行力都非常出彩,除了拒絕加班外,沒有任何缺點。
他緊握著手機,如果沒有諸星大在外面,他肯定一個電話打回去了,可惜他得謹慎一點。
為什么要選擇他?
降谷零真的不理解。
他和諸伏景光在警校畢業后不久,就各自成為警察廳和警視廳的公安警察,并且消除明面上一切資料開始臥底培訓。
伊澤潤和他們不一樣,他們是讀完大學才去考警校,而伊澤潤是高中畢業后就進了警校,畢業時只有19歲。
他在警察廳工作了整整7年,見過他的人不少——甚至因為長相性格討人喜歡,其他部門認識他的警察也很多。
…送這樣一位曝光度不低的警察去臥底,警察廳上司在想什么?而且去當臥底這么重要的消息,為什么不是同一部門的風見裕也會知道?
風見裕也發來第二封郵件解釋:
伊澤潤先生是暴力團對策課近年最出色的警官,那個組織的根基在國外,日本只是他們的分部之一,伊澤先生在日語外還精通英、法、德三門外語,根據某次測試,都是母語程度的流利…
降谷零看著看著陷入沉默。
看到外語他就瞬間明白了,這種要送去其他國家犯罪組織的臥底,那邊語言是否流利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連溝通都是障礙,就更別提得到情報傳回來了。
而警察廳大部分人的外語水平…就拿英語來說,互相間是可以聽得懂的,但送到外國人那邊就…
想起弗里德曼聽自己讀報告時的表情,以及安格斯特拉評價自己英語水平時的樣子,降谷零默默握緊了手機,又很快松開。
雖然他有著天生的金發,可他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外語水平不行太正常了…像弗里德曼和伊澤潤前輩那樣做到幾國語言都精通到母語程度的,才比較不正常…
…等一下,他為什么要把組織內的底層成員教官,和警察廳一位即將去臥底的前輩聯系到一起?
降谷零按了按額角,把這種古怪的念頭拋出大腦。
另一邊的風見裕也給他發來第三封郵件:
理事管說我接頭人當得不錯,所以讓我去當伊澤先生在警察廳的接頭人…
降谷零愣了一下,幾乎以為是自己花眼了,他立刻重讀了一遍郵件。
手機屏幕的亮度不會太暗,也不會太刺眼,白底黑字的郵件就這樣明明白白的擺在那里。
伊澤先生目前在神奈川縣,即將前往箱根町…
風見裕也在后面的郵件里,把找到第五個受害者、醫院滿員不得不讓她提前出院回旅館、伊澤潤負責把她送回來并要在這幾天保護她的事情說了一遍。
降谷零坐在那里,他覺得大腦快被這巨大的信息量弄炸了。
伊澤潤身份特殊,不僅僅在于他即將被送去當臥底、跟自己公用一個接頭人,更重要是他知道自己和諸伏景光——錄音里的他說過,他知道柳吉有兩個不知去向的警察學弟。
不,這不是關鍵,關鍵是他還知道安格斯特拉的存在!
找回來的第五起案件受害者毛利蘭和他們住在一個旅館,如果伊澤潤負責保護工作,肯定也會入住旅館,如果他看到好友的兩個學弟和好友心心念念的鄰居男孩待在一起,出于好奇過來一問…
想到那個畫面,降谷零頓時感到頭皮發麻。
很多臥底不是自身水平不過關,而是被接頭人或其他熟人害得暴露了身份,比如上一任臥底日本威士忌。
伊澤潤前輩作為警察去懲治黑道組織、犯罪組織的能力是厲害,但他沒有受過任何專業的臥底培訓,臥底方面的技巧未必多厲害。
降谷零默默又讀了一遍郵件。
…說到底,為什么要把一個已經被委派了臥底任務的警察送到相關案件的發生地?
警察廳近年來的工作能力變得和警視廳一樣離譜了嗎?
剛把車停到惠比壽溫泉旅館門口的伊澤潤,忽然覺得鼻子很癢。
他把頭扭到一邊,按了鼻子好幾次,才勉強緩解了那種想打噴嚏的感覺。
“伊澤警官,怎么了嗎?”工藤新一注意到他的動作。
伊澤潤收回手:“沒什么,可能是有人想我了。”
他身體一向健康,很少會感冒發燒,那就只有另一個可能——這個旅館里的兩個公安臥底已經知道他要來了,估計在擔心他會不會上去和他們打招呼…
“對了,這段時間,你們直接喊我名字就行,別叫我‘警官’。”伊澤潤提醒道。
毛利蘭跟在毛利小五郎后面下了車,聽到他這么說,很快理解他的用意:“好的,伊澤先生。”
“伊澤先生,你有帶換洗衣物嗎?”妃英理問道。
“沒有。”伊澤潤嘆氣,他沒想到自己會一路跟來這里,“沒關系,旅館一般會提供的。”
他很清楚這家旅館的布置,畢竟他在這里有熟人。只要來箱根,他必然會訂這個旅館的房間,一方面享受溫泉,一方面和那些人敘敘舊。
毛利小五郎扭頭看向妃英理:“英理,我們三個一間,把另一個房間讓給伊澤。”
妃英理遲疑一下,看到毛利蘭期待的眼神,最終點了頭。
伊澤潤把這一幕看在眼里,他對別人的家庭私事沒什么興趣,除非是工作必須,他挺尊重他人的隱私。
就在他把目光移向旅館邊的那條小道上時,他看到一道有點眼熟的黑影從那里晃過。
當年的人體實驗不止給他帶來了絕佳的反應能力和記性,他的視力也比普通人要好,因此伊澤潤立刻就認出了那個人影是安格斯特拉。
他嘆了口氣摸出手機,開始正大光明發郵件。
他來這里的事得告訴BOSS、和他見過面的庫拉索以及安格斯特拉一下。
“伊澤先生,你在給誰發郵件?”工藤新一朝他看過來。
伊澤潤在路上就發現工藤新一問題很多,有時還會因為好奇心過重而刨根問底惹毛別人…不過他又不是琴酒,不至于和個未成年人計較什么。
“得跟上司和同事說一聲我到了。”伊澤潤實話實說。
他打下一句我已經到了惠比壽旅館,發給警察廳上司和一起來的同僚;
然后又在末尾加上代號“Jerez”,沒有修改原文,直接發給他要提醒的旅館內三位組織上司和同僚。
幾重臥底身份已經夠麻煩了,這點小事能省力就省力。
知道了。我會裝作不認識你的。——Angostura
安格斯特拉的回復是最早到的,伊澤潤笑了笑,收起手機,和毛利一家以及工藤新一一起進入旅館,去前臺辦理入住手續。
組織里幾個知道他臥底身份的同事絕對是可以信任的,哪怕他不提,都知道要遮掩他的身份。
他朝東邊走廊隨意掃了一眼,很快收回視線。
——組織同事靠譜,但是警察廳那邊的,就不一定了…
知道自己接頭人是誰的準四重臥底先生在心里嘆了口氣。
他沒受過任何臥底培訓,他做臥底就是順其自然——不腦補,不加班,不怕暴露,不怕死亡,不怕完不成任務——可惜大部分臥底背負著他不理解的覺悟和信念,不可能學他這一套。
伊澤潤很想直接問風見裕也要降谷零的郵箱地址,給這位臥底實戰經驗不豐富的年輕人發條我已經知道你們了,你們該干嘛就干嘛吧,我不會打擾你們的…想想還是算了,這絕對安撫不了對方,反而會讓他想更多。
“你的門卡。”前臺的熟人阿姨對他慈祥微笑。
“謝謝。”
伊澤潤回過神,接過熟悉的木牌門卡,走向西側走廊。
希望那只和BOSS很像的小烏鴉能夠早點找到接替他的冤大頭,他這個人最不怕給后輩墊腳讓路了…
“阿嚏!”
境白夜打了個噴嚏,擦了擦鼻子一臉茫然,不知道又是誰想他了。
他身邊飛著很多“螢火蟲”,乍看和真正的螢火蟲幾乎一模一樣,這是他自己做出來的不需要手拿的照明機器人。
他穿過一片野營地點,在虛假螢火的照耀下,來到了埋藏在森林間的三層破舊房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