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臺上,握著狙擊槍的境白夜忽然感到一陣惡寒,仿佛有什么糟糕的東西悄悄盯上了他一樣。
與此同時,影像上第四個模擬目標的人物左眼被命中。
對曾經接受過最嚴苛的狙擊訓練的境白夜而言,1000米以內的距離,不管受到多少外力因素的干擾,他基本都能打中,除非有人在他開槍前突然在背后陰了他。
畢竟他過去對付的是比人類強悍得多的軍用智能機器人,根本沒有容錯率,稍微失手就是死。
境白夜放下槍,扭頭去看待在他身后的琴酒。
琴酒那頭長發被底下的風吹得揚起,為了避免影響到他的視線,他特意站在圓臺上離他最遠的位置,整個人靠在欄桿上,安安靜靜地沒有出聲。
…這其實挺危險的,但凡境白夜有點歹心、搞個突然偷襲,是能把他推下去摔死的。
境白夜忍不住提醒道:“琴酒,你可以站得離我近一點,你的頭發不會影響到我。你站在欄桿邊很危險,萬一欄桿老化斷裂…”
“組織的東西質量沒那么差。”琴酒冷淡地道。
被駁回意見的境白夜沒有堅持,他和琴酒在美國相處的時間不短,他很清楚這位勞模是什么脾氣。
他稍抬起頭打量著琴酒,他一直不理解為什么一個長期有活動的殺手要留那么長的頭發,貝爾摩德和庫拉索有時執行任務也會綁起頭發,而琴酒…他從沒見他這么做過。
尤其他劉海很長,幾乎能蓋住那雙永遠透出冷漠和殺意的眼睛。在他去客串狙擊手時,這樣的發型真的不會干擾到他視線嗎?
境白夜心里這么想,嘴上也這么問了:“琴酒,你不考慮剪頭發嗎?”
他有點可惜地摸了摸自己的頭發,補充道:“像你這么長的頭發,一定能賣不少錢。”
他本人一直是短發,女體馬甲布萊克倒是留了足以賣錢的長發,但為了不影響顏狗之魂的加成,不能剃得太短。
“…你管的太多了,安格斯特拉。”
琴酒抬起握著伯萊塔的左手——他一直把槍收在大衣外側口袋里——用槍托在境白夜腦袋上敲了一下,力道不大。
“等你訓練完,我送你去西多摩市,幫助庫拉索重新易容…”
他說出來訓練場的另一個目的,收起槍朝下瞥了一眼,終于從欄桿邊離開:“伏特加過來了。”
“你餓了嗎?那你可以下去吃東西,我可以自己設置影像來練習。”境白夜說。
琴酒抬手關掉圓臺上的設置儀器,周圍的虛擬影像消失,燈光重新亮起,他轉過來對他說:“一起下去。如果把你一個人撇在這里,你養的那只惡犬又要咬人了。”
“…你別這么說我手下。”境白夜忍不住提醒,“上次在訓練場,他是為了救我才違逆了你。”
琴酒像是聽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冷笑道:“安格斯特拉,我真的懷疑,你在貝爾摩德那邊到底學了點什么,連那個女人半分識人的本事都沒學到…”
“你別太小看安室透。他是很忠誠,忠誠于他的野心、他的欲望,又或許是其它什么讓我足以殺掉他的東西…但不會是你這個人。”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做出一句總結:“如果你把他當成一個忠心的手下去愛護,遲早會迎來惡犬噬主的結局。”
境白夜平靜地聽完了琴酒這不客氣的勸告。
“我當時看中他,是因為覺得他長得好看,完全很符合我的審美…”境白夜開口。
安室透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么忠誠,境白夜隱約感覺到了這一點。
…這很正常,他對他的確有救命之恩,但像里那樣被救一次就獻上全部忠心是很罕見的。
他成為他的手下,只是因為那時他面對戴吉利的迫害、需要其他代號成員的庇護,如果那時有其他代號成員愿意幫他…境白夜可以肯定——最初拒絕了他的安室透,絕對不會到他這邊來。
“現在我保護他,也是因為他是我的手下,跟忠誠無關…我也不在意他是否真的忠誠于我。”
境白夜不是對手下嚴苛的人,一定要他們百分百地為他付出。
只要他們在他身邊正常完成任務、不去破壞他財物、順便給他帶來點能力與心情加成,再加上不發自內心地厭惡排斥他——達到這四點就行,其它方面,他沒那么在乎。
“…那就隨便你。”
琴酒冷冷地收回視線,轉身走下圓臺,境白夜抱著槍跟在他后面。
下面的幾人對他們在圓臺上的對話一無所知,離階梯最近的伏特加拎著一個塑料袋,見到他們下來,馬上把里面的東西拿出來,分別遞給他們。
“大哥,這是你的三明治。”伏特加送出一個三明治,又遞出一個面包,“安格斯特拉,你要的密瓜面包。”
“謝謝,錢我等會兒轉你。”
境白夜接過面包道了歉。他有點慶幸自己提出讓他幫忙帶個面包過來,等會兒他要和琴酒一起去西多摩市,肯定來不及回去吃晚飯了。
“你們餓嗎?”他看向雪莉他們,“如果餓了,可以回去吃晚飯。今天主要是我訓練,你練不了什么,如果沒其他事你們可以先走了。”
琴酒接過三明治后沒有立刻撕開吃,聽到他說的話只是看了他一眼,沒有開口阻止。
“我不餓,我們是吃好了再來的。”雪莉說。
和他同住、負責晚飯的安室透皺起眉頭:“那你呢?”
“我有其他事情。”境白夜沒有因為剛剛和琴酒的對話而對安室透的態度產生變化,語氣和平時一樣:“你和雪莉他們一起離開吧,不用等我。”
安室透一愣,嘴張了張似乎想追問,但他看到了在一邊的琴酒——這位組織頭號被害妄想癥、終極疑神疑鬼者,在用包含殺氣的眼神,輕蔑地打量著他。
“…我知道了。”最終他只能這么說。
“回去后你早點休息,我不知道幾點才回來。”
境白夜一邊關照著,一邊彎腰把awm狙擊步槍放在槍箱上,空出手去撕面包的包裝袋。
他剛低頭咬下面包,口袋里的手機發出一陣錢多多的貓叫聲,有人給他打了電話。
境白夜遲疑片刻,想起琴酒對他的那個威脅。雖然這次打電話的人不是他,可他就待在他身邊,萬一他真的對安室透或諸星大動手…
不管手下忠誠或不忠誠,在徹底翻臉前,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導致他們受到傷害。
境白夜咽下嘴里的面包,伸手去掏手機。解鎖一看,這通電話是綠川辛打來的,已經到了他每天的報告時間。
然而,在他按下接聽鍵前,一道黑影忽然接近了他。
境白夜奇怪地抬頭看去,只見琴酒用“你不對勁”“我發現了一個可疑分子”的森冷目光盯著他看。
沒等他說話,琴酒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伸出手,捏起他右邊的臉頰,狠狠向外拉去。
琴酒自認為很了解安格斯特拉。
他喜歡長相好看的人,除此之外,對錢財和吃食上也格外看重。
對諸星大的那句威脅只是琴酒隨口一說,他沒指望安格斯特拉真的會改,這小缺點他能勉強包容。他已經有意識避開正常飯點去給這小鬼打電話,昨晚他在快9點時才打的,平時早吃完了。
所以在看到安格斯特拉竟然在吃面包時接電話,琴酒的第一反應是這人不是安格斯特拉。
隔著薄手套,依然能感覺到手指下的柔軟,他冷眼看著組織未成年成員的臉頰肉被拉扯到幾乎變形。
沒有撕下任何東西,這是安格斯特拉本人…那樣的威脅居然有效?
安格斯特拉發出含糊的聲音:“琴酒你做什么?”
琴酒沒有松手,他用眼角余光掃向一邊安室透的表情。
金發混血的男人牢牢盯著他們,臉上那種詫異以及對他這樣欺負安格斯特拉的憤怒,真的不像是裝出來的,他甚至想上前來阻止他的動作。
看來惡犬是真,忠誠是半假半真,有一定水分…但也有一定真心。
比他想的只有欺瞞利用要好,以安室透表現出的能力,在可以容忍的范圍里。就是需要調教一下,優秀的忠犬除了恩情和獎勵,鞭子和恐嚇也是不可缺少的。
閱人無數的勞模冷漠地評價,手上終于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