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泱的態度讓李蕊心里好受了些。她猶豫問道:
“四郎還被關在屋里嗎?上次大家都太激動,沒有好好說話,我......想見見他。”
懷孕就像人心,日子久了總會露出端倪來。
李蕊既不敢告訴父親,也不敢讓齊王府里的人發現,只推脫身體不適,躲在他們的小院里。
“他現在應該已經被二兄押回府,一會你跟我回去,不就能見他了?”洛泱看她的神情,猜到四兄定是說了什么混賬話,便軟聲安慰道:
“過了上元節,他就跟著去同州軍營。你放心,軍營是個磨煉人的地方,這次去了必不會讓他偷懶,再過幾年,他就是個有擔當的阿爹了。”
他是阿爹,我就是阿娘。。
洛泱開心的情緒感染了李蕊,她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還沒有任何動靜的腹部,視線又模糊了:
“我本想托您帶話給四郎,我不后悔遇見他,孩子只是一個錯......”
“孩子有什么錯?要錯也是我四兄的錯。你別想太多,孕期情緒比較容易波動,多思無益。”此時社會對單身母親沒那么包容,讓她別多想,不過是句寬慰而已:
“既然你信任我,這事我會處理妥當的,你阿爹那里也不用擔心,齊王親自跟他說,也好讓你爹放心。”
李蕊沒有反對,站起來給洛泱行了個禮。
一進殿門,洛泱就聞到了茶香,元楓急忙催促道:“阿冽,她來了,這回你可以講了吧?”
阿冽這才把昨晚城外,無名莊爆炸、全殲史家秘密培養弓箭手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我們在倉庫里找到一批飛鏃箭,數量不多,應該只是專門用于刺殺。莊子是他們居住和訓練的地方,史家竟敢在京城之外私自蓄兵,只能說明他們的手已經伸到軍隊、地方的方方面面,才有人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
這一夜雖然睡眠不足,但傳回來的都是好消息,至于這個忽明忽暗的隱秘對手,已經越來越清晰的出現在他們面前。
李奏倒了杯茶放在洛泱手里讓她碰著暖手,淡淡道:
“史家到史墨白,已經是第四代皇商,若不是前幾朝圣人上臺,宦官都會殺掉一些反對的大臣,他的勢力會更強大。
史家的真實身份查了很久,也值得到他曾祖來自盧龍,再沒有其他的信息。
你懷疑他來自叛臣史思明,戰亂多年,多少記錄毀于戰火,這還真無法證明。
不過,是不是又有什么關系?只要他敢擾亂朝綱,殺了他是遲早的事。”
“不能現在就找個理由收拾他?今日一早就到蘇家門外來惡心人。”
洛泱心中有些隱隱不安。元楓笑道:
“你以為我們不想?他的關系盤根錯節,蘇家拿到榷茶商資格后,我們故意試著排擠他,想不到一石激起千層浪,站出來反對的人不少。沒有十成把握,現在還不是拔起他的時候。”
商場如戰場,也許我能讓他敗在他最熟悉的領域。
做為世代皇商,他最堅不可摧的優勢就是他的商業版圖,這也是宦官、朝臣,甚至是圣上對他支持的根源。
她雖沒說出口,心里卻早有明確計劃,只等時機成熟。
聊了一會煙花和炸藥,洛泱說出來李蕊找她談的事。
李奏與元楓面面相覷,這讓他們很意外,主要是時間不合適。
萬惡淫為首、百善孝為先。蘇元植雖是外親,但皇室直系外親守孝一年,孝期有孕,若被有心人抓住,連蘇家都難免受影響。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會跟李琛說,等他們的宅子修葺好,盡快搬過去,李蕊只能在府里待著,哪也不能去。好好把孩子生下來,明年春天大郎成親后,再辦他們的事。”
“這事給你添麻煩了。”自己弟弟犯渾,元楓也無可奈何。
元植是個認錯很快,堅決不改的人。
父親重長子,母親寵幺兒,元楓其實也和四郎一樣,在蘇家都是父母關注少的孩子。
但元楓在長安交了李奏、裴煊、顧允之這樣的朋友,而元植在洛陽卻親近史墨青、王熠這樣的紈绔。
兩人相距越來越遠,這也就成了不爭的事實。
李奏岔開話題問洛泱:“你說糧草你來找,難道是要用東莊和綠柳莊?可我們特意選在最缺糧食的四月出擊,就算種占城稻,那也來不及。”
“對,小妹,我們這一塊去年并沒有預留,你到哪里找來糧草?”
妹妹經常創造奇跡,可軍隊糧草不是一車兩車,她就算用幻術變出來,假的就是假的,也填不飽肚子啊。
洛泱笑嘻嘻的看著他們,反問道:“兩京附近倉庫密布,尤其是東都洛陽。你們數數洛陽附近的倉庫有幾個?”
“含嘉倉、興洛倉、子羅倉、河陽倉、河陰倉、敖倉、柏崖倉,怎么了?你還想去劫皇倉?”元楓扳著手指頭數到。
洛泱胸有成竹問出了一個名字:“隋家留下來的回洛倉哪兒去了?”
“回洛倉?這個名字不熟,是不是早就棄而不用了?你怎么想起來問這個?”
元楓不解,李奏心中一動,洛泱說過,她現代的父母是考古的,難道她知道這個倉庫有糧?那也太神奇了吧。
“我聽說,回洛倉在洛陽城南七里,是隋末各路人馬爭搶之地。可它畢竟在城外,大唐建國后,糧食吃完也就棄而不用了。書上記載,回洛倉有三百個地倉。”洛陽頓了頓。
她父母還真參與過回洛倉的挖掘工作,可他們考古的結果與史書記載相差很遠,并不是只有三百地倉,而是七百座地倉。
從倉庫里遺留的糧食和物件來看,有些地庫的使用時間并不是至唐初,而是延續到唐末。
為什么唐代的史書,很少提到這個隋朝大業年間建的巨型倉庫,官方更沒有任何出入庫的記錄,洛泱父母提出來一個大膽的想法:
回洛倉被國家廢棄之后,并沒有回填的原因,是它仍被官宦富賈私人使用。
“阿兄,你記不記得,失去農莊后,我們將軍府曾在洛陽收過糧食。能看到的私倉,里面糧食都不多,當時你還說,不相信只有這些存糧。
我思前想后,只有一種可能,糧被他們藏起來了。”
李奏長舒了一口氣:
“不管藏在哪里,你的思路是對的。官糧卡我們,我們就去買私糧。北方旱災已久,市場上缺糧,糧價居高不下,并不是真沒糧,而是有人奇貨可居,囤糧不賣。”
回洛倉是個猜測的方向,逼富戶賣糧是最直接獲得糧食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