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元植沒想到,這兩個原本不為人知的暗衛,跟了妹妹之后這么硬氣。
他正想拔出佩刀,沒留神被旁邊的元橋沖過來用手按住,五郎一翻手,照他之前的樣子,用手肘反扣住他胳膊,迫使他貼在城墻上,元橋湊在他耳邊道:
“四兄,我是沒你聰明,可我也不傻。你好好看下面,那群哭著喊著要進城救火的人,到底是不是平民,你心里還沒點數嗎?”
元植一驚,他這才發現,城外出現了洛陽軍,他們借著夜色的掩護慢慢靠近,等出現在城門外的火光中時,那群打水救火的平民已經被包圍了。
這是怎么回事?史大郎只告訴自己,只要幫禁軍救了火,何監軍就會舉薦自己。
離開洛陽軍,他才能有更廣闊的天地。
城樓上的守軍們也看見了,他們紛紛拿起弓箭拉弓做好戰斗準備:洛陽軍怎會對付手無寸鐵的平民,難道他們要拿木盆木桶作戰?一定是假冒的。
“大家不要動手,城外的是洛陽軍!”蘇元橋大喊道。
跑到半路回來的李景春清醒過來,是啊,自己怎么昏了頭?他兩步邁到墻邊,正要分辨旗手在哪里,忽然頭上被什么東西狠狠敲了一下,就聽見盧世勇的大嗓門在叫:
“旗手看不見啊!下面是洛陽軍!叫你們晚上練習看火把、看火把!旗子變成火把就找不到了!一個個的都該打!”
只見盧世勇一手提著褲子,一手拿著把不知用過還是沒用過的廁籌,一路在守軍的頭上敲過去,城頭頓時滿滿的茅廁氣息。
四郎好意替自己,不能讓他沒臉。盧世勇訕訕笑道:
“五郎君見笑了,這不是四郎君的錯,他才來不懂,我們這個門有點特殊,護城河上有固定橋,夜里發旗語應該站在橋上,底下的人站錯了位置,他們沒找到。我這班人統統要罰到茅廁面壁。”
“聽到沒有!還不放手!”元植氣惱的說。盧世勇送了他一個臺階,沒理由不順著下。
只聽盧世勇又說:“含嘉倉起火,論理我們是該讓不當值的守軍去幫忙,這也是寫進職責了的,只不過,開城門這是大事,沒有都指揮使的命令不能開。
現在他們只是倉城門起火,倉房里都沒事,往西走五百步,有條小溪穿過后宮宮墻,再流出城墻,那里雖是禁苑,危急時刻,取水救火也不算錯,相信禁軍自己就可以解決。”
盧世勇還是老辣,正蹲著茅廁就聽見喊“走水了”,上了城門樓稍微一看,心里就有了判斷。
火把被風吹得時亮時暗,湯寶心里叫苦不迭:有盧世勇在,就是四郎加上自己也開不了門啊!
“既然盧城門郎說了,大家各司其職守好城門。”
元橋朝盧世勇拱拱手,意味深長的看了四兄一眼,帶著邵春他們頭也不回的下了城樓。
空氣中還彌漫著濃濃的煙火味,漸漸的,夜空又再次恢復沉寂,這兩個時辰,在東都的身上刻下了不深不淺的疤痕,好在不是難以愈合。
只是,多了些一夜無眠的人。
“荷花!”
“在的,小娘子,您要起來嗎?”
“我睡不著…你去看看邵春他們回來了沒有。”
“還沒。若他們在附近,會把那盆春蘭搬到山墻上,現在還在臺階底下呢。”
唉,又沒有電話可以問問情況,古代就是不方便。洛泱轉了個身,干脆坐起來,摸黑去穿鞋。
“要掌燈嗎?”
荷花聽到聲音,已經拿著燭臺走進來:“阿慕在廊下,要不要叫他去前院跑一趟?”
“不用,阿兄他們回來,邵春也會回來的。他胳膊上還有傷呢,今天不應該叫他跑的,是我疏忽了。”
洛泱只穿了中衣,披了件披風,坐在案前翻著自己寫的幾篇毛筆字,寫得真丑。
繁體字不熟,毛筆也難用,黃蠟光太暗還有煙,白蠟也好不到哪去,好在天氣涼快,沒那么想念空調。
離開家三天了,好想回家。
今晚應該可以把徐家釘死在棺材里了吧?原主的仇也報了,將軍也不會被降職,蘇家以后都會好了吧?只是我怎么才能回去呢?
這三天一直緊緊張張,今晚過去看杏花,問了她話,洛泱終于能將事情的前因后果都連起來了。腦子里一直繃著的弦突然松開,莫名有些煩躁。
不!她有個不好的預感。
為什么會覺得煩躁,該不是到了親戚來的那幾天吧?
這玩意在唐朝該怎么弄?
上廁所用竹片子已經讓她瘋狂,好在丁香偷偷拿了黃紙給她。這個時代紙不便宜,特別是讀書人崇尚筆墨紙硯文化,用他們認為高尚金貴的紙上廁所,那可是要被讀書人爆頭的。
真想大哭一場。
還沒來得及哭,季揚回來了。他在門口跟丁香嘀咕了兩句,便走到內室窗外,隔著窗戶對洛泱道:
“小娘子,五郎君猜您沒睡,讓我來告訴您,事情都了了,大家平安無事,您放心睡吧。”
“累了一晚上,你也回去睡吧,兇手抓著了,我這也沒什么危險。對了,邵春還好吧?他胳膊上的傷有沒有碰著?”
問話讓季揚有點意外,難怪才三兩天,邵春對小娘子就已經死心塌地,他說小娘子眼里沒有主人、下人,她確實和別人不同。
“他沒事,還…跟著五郎君呢,今晚起火的地方多,趁現在城門關著,洛陽軍和衙役還要全程搜查,恐怕這一宿都不能睡了。”
“我知道了。丁香之前包了幾包點心,想給幾位郎君送去,又怕人多不夠分,你把它送到將軍那里,由他們自己分去吧。”
“是。”
季揚走后,洛泱又躺回床上,手伸到枕頭底下,本想摸出桃花戒指,卻摸到了那塊玉珮。
對啊,還有一件事要辦,還沒找到救命恩人呢。
怎么找?貼個尋人啟事?
摩挲著玉珮的手指漸漸慢了下來,還沒想清楚,她已經攥著那塊玉,迷迷糊糊睡著了。
一墻之隔的紫竹洲,燭光還亮著,李奏沒等回消息也睡不著,他披著外袍坐在榻上,手里拿著“上圣令”翻來覆去。
這塊銅令牌做得很精致,大部分是實心的,正反面刻著字,最特別的是,下面有三指寬的鏤空。你一塊令牌做成鏤空,就不怕在用的時候,被粗魯壓扁?
他用拇指指腹摩挲著那鏤空花紋,總感覺有些眼熟。忽然,手上的感覺讓他想到了什么:
這花紋是…是…
我的玉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