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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四十四節事后(2)

  第六架飛機撞向大樹的瞬間,鄔春陽就拎著二氧化碳滅火器①沖了出去,這是美國人空投的器材之一,專門用來撲滅電氣設備火災。

  旁邊的晉察冀根據地官兵也蜂擁而上,按照美國人教授的方式,利用石棉布、沙土等工具救火。

  飛機一旦受損很容易起火,更危險的是,航空燃料的燃燒值遠遠高于普通燃料,只要燃燒就很難熄滅,必須在火勢擴大前撲滅火源,否則飛機和上面的飛行員都會被燒成灰燼。

  幸好,飛行員在即將撞樹前拼命扳動操縱桿并放下剎車,飛機險險避開大樹,只有機翼被樹枝輕微剮蹭了兩下。

  突然降低的速度讓飛機輪胎和地面劇烈摩擦,留下了一道黑色印跡,同時飛行員也重重撞在了前擋風玻璃上,額頭一片血紅。

  “快!救人!”

  按照分工,救火人員對機體降溫時,救護人員第一時間將飛行員從機艙內抬了出來。

  沒人注意到,本該“昏迷”的飛行員握住一個根據地軍官的手并用力捏了一下,軍官微微一愣,扛著飛行員奔向救護所。

  左重看著這邊的情況,眼中閃過狐疑之色,剛剛這架飛機好像沒出問題,怎么就撞樹了?

  不等他開口詢問,第一個落地的高上校走過來解釋,沙土地面平整度太差,飛機很容易偏離跑道。

  左重有些“將信將疑”,讓對方去看看飛機能不能再次起飛,高上校看完搖搖頭,顯然這架飛機要留在地下黨的地盤了。

  這時,一人走到杜先生身旁小聲說了兩句,杜先生表情不變,命令抓緊時間加油。

  五架完好無損的零式戰斗機被推到燃料罐附近,數百加侖的高標號燃油通過手動加油泵和油管加注到飛機油箱中,原本快要見底的油箱慢慢變滿,這個過程持續了十多分鐘。

  在此期間,高上校和剩下的四名飛行員沒閑著,他們配合從山城到來的地勤人員,對飛機的機體和重要部件進行檢查。

  至于那架損壞的飛機,地下黨方面派人推進了樹林,之后怎么處理,杜先生沒提,左重也沒問。

  幾十分鐘過去,五架飛機依次起飛,越過太行山朝西飛去,它們將繞行蘭市前往蓉城,美國海軍的飛行員已經在蓉城等候多時。

  目送最后一架飛機升空,杜先生一聲令下,晉察冀軍民開始恢復機場偽裝,受傷的飛行員也被抬走。

  “等等。”左重突然開口,笑瞇瞇道:“杜先生,不如讓他跟左某走吧,畢竟山城的醫療條件要比貴方好上不少嘛。”

  “不必了,來者是客。”杜先生擺擺手,語氣真摯:“既然客人受了傷,作為主人,我們不能不管。”

  兩人不咸不淡地聊著,鄔春陽卻是聽出了幾分端倪,剛剛那個飛行員似乎是故意撞樹,他心中一動但沒有說話。

  當夜,根據地招待所,左重走進房間,跟在身后的鄔春陽問出了憋了一天的問題。

  “副座,受傷的飛行員是不是地下黨?”

  左重端起茶碗,沒好氣道:“知道你還問,這幫紅腦殼真是神通廣大,連第三飛行隊都有他們的人。”

  鄔春陽皺眉,如果真是如此,軍統必須重新評估地下黨對偽滿的滲透程度了。

  過了一會,他又問:“副座,您讓蘇啟文給日本人出主意,以便讓其接近新式飛機,可若是日本人不理會此事,計劃會不會失敗?”

  房間陷入安靜,只有桌上的油燈發出噼里啪啦的爆燃聲,左重喝了口茶緩緩放下茶碗,語重心長的給鄔春陽上了一課。

  “春陽啊,我告訴過你,做事要做兩手或者多手準備,不能確定的事情,那就讓它變得確定。”

  鄔春陽似乎聽懂了,試探道:“您是說,允許蘇啟文接近飛機的日本將軍,是咱們的鼴鼠?”

  “不。”左重伸出手指左右搖了搖,笑道:“他只是收錢辦事,二十萬美元,足夠一位功勛卓著的將軍放棄原則,記住,這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是可以被錢收買的。”

  鄔春陽瞪大眼睛,二十萬美元,這不是筆小數目,怪不得那個日本將軍會背叛狗P天蝗,實在是副座給的太多了。

  “好了,還有什么要問的嗎?”左重點燃香煙,吐出一口煙霧。

  想了想,鄔春陽問了東北行動人員的撤退安排,想想都知道,丟了飛機,日本人肯定會瘋狂追捕歸有光等人。

  左重指了指墻,起身示意他跟上,兩人推門來到了院子里,在院子中央小聲聊了起來。

  一墻之隔的某間地下室內,杜先生放下監聽耳機面露惋惜之色,命人將之前的記錄保存好。

  情報斗爭無所不在,沒有高尚和不高尚之分,情報戰爭有時候又是人情世故,需要揣著明白裝糊涂,大家都是那戲臺上的角兒,得互相配合唱完這出戲。

  王崗機場事發五天后。

  高斌灰頭土臉地返回了哈城,因為追捕行動已無意義,山城的中央日報刊登了一張照片,照片上是五架排列整齊的飛機。

  中央日報記者宣稱,在黨國和民族大義的感召下,偽滿第三飛行隊全體人員幡然悔悟,選擇駕機起義。

  經此一事,國府和美國盟友獲得了日本之最新式戰斗機,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果軍定然能在后續戰斗中扭轉局面,迅速取勝。

  日本人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零式戰斗機設計師堀越二郎臨危受命,立刻帶隊開展零式戰斗機的改進工作,企圖削弱戰斗機被盜帶來的不利影響。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總要有人負責,偽滿空軍與警察廳負責人因此被革職,高斌等特務科漢奸也受了處分。

  又過了幾日,事件的風波漸漸散去,但偽滿邊境依舊戒備森嚴,特別是前往紅俄和關內的陸路通道,檢查尤為嚴格,只有海路略顯松懈。

  只因民國現在沒有出海口,長江又掌握在日本手里,乘船到不了國統區,關東軍不認為偷襲機場的國府特工會乘船離開。

  再一個,從東北出發的船只上都有秘密警察,如果真有身份不明人員上船,還沒開船就會被發現,故而日本人沒有大張旗鼓地搜查海運線路。

  這天上午,數輛軍車開到了關東州貨運碼頭,停車后一隊日本憲兵扛著幾個沉重的木箱下了車,帶隊的少佐向一名微胖男子鞠躬致意。

  “特使閣下,貨物在這里,請您查驗。”

  微胖男子聽到這話看了看木箱的封條,從隨從手里接過一份文件遞了出去:“喲西,這是交接所需的文書以及大藏省的證明文件。”

  少佐拿過文件仔細查看,確定無誤后讓人將木箱搬上一艘懸掛日本國旗的貨輪。

  見貨物順利交接,微胖男人有些擔憂地對少佐道:“聽說黃金在運輸途中遇到了劫匪,我想將它們盡快運回本土,以免夜長夢多,但碼頭的檢查太過耗時,不知是否有辦法解決?”

  對于大藏省特使的詢問,少佐不敢怠慢,連忙回答:“特使閣下,憲兵司令部為貨輪開具了特別通行證,您的船只無需接受檢查。”

  “掃戴斯乃。”微胖男人滿意頷首,不再多言。

  待憲兵下船,少佐登車駛離,男子也和隨從返回了貨輪,見左右無人,隨從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古副局長,什么時候與行動人員匯合?咱們不能在這停留太久。”

  “放心吧,老宋,不出意外的話,歸有光他們今晚就到。”

  “那就好,副座的計劃真是高明,日本人絕對想不到,咱們的行動人員會掉頭前往新京,再乘火車來關東州。”

  “是啊,別說日本人,就是我也沒想到,行了,通知弟兄們準備開船。”

  說話的兩人不是別人,正是古琦和宋明浩,這次軍統多路出擊,不僅搶走了飛機,還要將黃金收入囊中。

  前些日子,林傅一郎高升大藏省官房次長,第二天,與黃金相關的秘密文件就送到了左重的案頭。

  得知這批黃金重達350公斤,左重自然不會放過,與眾人商議過后,他制定了一份計劃。

  計劃很簡單,總共分兩步,殺人奪船,冒名頂替,不用費一槍一彈,等著日本人送貨上門就行。

  深夜,一隊黑影偷偷溜進碼頭,門口的高麗哨兵摸了摸口袋里的鈔票,將腦袋轉到了一邊,貨輪隨即拔錨啟航駛出港口。

  離開關東州,古琦等人行駛了數百海里,在一片無人海域,小特務打開了通海閥,貨輪快速沉入海底。

  確定船只完全沉沒,眾人換乘一艘長谷名下的運輸船前往滬上,作為日本海軍最可靠的合作伙伴,沒人敢搜查長谷閣下的貨物。

  而日本大本營等了數日,一直沒有等到早該抵達的貨輪,只在海面發現了寫有船名的救生圈,這才察覺黃金丟失。

  零式戰斗機被盜,黃金神秘失蹤,這兩件事都與國府脫不開關系,日本高層憤怒不已,于是一項重要的策反行動正式啟動。

  說起這個行動,還要追溯到假投降的紅俄NKVD遠東負責人謝力科夫,為了表示對策反目標的重視,參謀本部特地派出了一名高級情報人員前往國統區。

  山城,月光歌舞廳。

  徐恩增喝著悶酒,表情有些苦惱,這段時間,中統的工作毫無起色,導致某人將他叫去官邸罵了幾次。

  可這能怪他嗎?!但凡中統有行動,地下黨比他知道的還快。

  欣賞著舞池里大姨子的曼妙舞姿,徐恩增嘆了口氣,覺得必須考慮退路了,學著鄭庭炳那樣做生意也不錯。

  雖然走仕途很好,可做陶朱公可以更加海闊天空嘛,這個世界終歸是有錢人的世界。

  忽然,一個陌生人走了過來,中統小特務迅速攔住此人,周圍還有更多特務將手伸向腰間。

  來人微抬雙手行法國軍禮,鎮定說道:“我有重要事情要見徐先生,勞煩通報。”

  聽到這話,無所事事的徐恩增來了興趣,他揮揮手讓護衛放開對方,當然,搜身那是免不了的,虧心事做多了,徐恩增一向很重視自身的安全。

  這人理理衣衫,邁步來到桌旁坐下,昂著頭用民國話說道:“徐先生,你也不想別人知道你是地下黨隱藏在山城的鼴鼠吧,只要你愿意投靠帝國,榮華富貴指日可待,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杰…”

  對面的徐恩增眼睛越來越亮,眼神也越來越奇怪,來人的心里咯噔一下,身體往后退去,聲音慢慢變低。

  “也許鄙人來的不是時候,那我就先不打擾徐先生了。”

  徐恩增一把拉住對方的胳膊,舔了舔嘴唇:“不,你來的正是時候!”

①1924年,沃爾特基德公司發明了二氧化碳滅火器  請:m.xvipxs.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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