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
設置
前一段     暫停     繼續    停止    下一段

第七百一十六節魔窟盡毀

  “呼”

  背陰河基地里那幢沒有窗戶的大樓出口忽然冒出一陣濃煙,烈焰沖破大門的束縛熊熊燃燒起來。

  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夜空,漫天的風雪吹過火苗,迅速融化變成水落在地面,卻是冫水火兩重天。

  院子中的關東軍士兵表情就跟死了親娘一般,幾個低級軍官發出哀嚎,直接跪倒在泥濘的地上。

  給水防疫部隊基地被破壞,所有研究人員死亡,被關押的中國人全部逃跑,他們都有大麻煩了。

  “聯絡新京!”

  “出動飛機搜尋!”

  一個大尉嚎了兩嗓子,蹭的一下跳起來沖著通訊兵大喊,現在想活命就必須抓住那些破壞份子。

  雖然他不知道敵人為什么會掌握實驗室密道的情報,畢竟連他都是聽說,并不了解具體的情況。

  但對方總要撤退,這是戴罪立功的唯一機會,就算是功過相抵,派他們去紅俄邊境服役也行吶。

  能活著。

  誰愿意去死呢。

  聽到大尉的喊聲,其他人看了看天空,大雪沒有一絲停歇的樣子,這種天氣飛機根本無法起飛。

  哪怕是沒有下雪,等到天亮飛機起飛時,破壞分子也早就進入了山林深處,他們不可能找得到。

  不過看著大尉猙獰的表情,通訊兵不敢反駁,低了低頭快步前往電訊室,向關東軍司令部匯報。

  盡人事聽天命吧,萬一敵人還在附近盤桓呢,萬一大雪等會就停呢,說不定真能找到對方蹤跡。

  不過周明山不會這么傻,

  左重更不會。

  人殺完了、火放完了,不跑干什么,要是被蛤蟆坑村的日軍纏住,所有人都得陷在這個鬼地方。

  此時參與行動的人員正在加速遠離背陰河,眾人攙扶著被關押的人體試驗受害者走過一條冰河。

  左重穿著防化服,抱著一個失去了眼睛的孩子凝視被燒紅的天空,喃喃自語:“老水,是個英雄。”

  “是啊,他是真正的英雄。”一旁的周明山不禁停下腳步,語氣低沉的回了一句,眼中淚光閃爍。

  老水最終拒絕了救援,等行動人員進了密道后,他在那個擺滿了玻璃瓶的房間里點燃了引火物。

  所有人都明白這是沒辦法的事,他們救出的人體試驗受害者只有生理殘疾,沒有感染細菌武器。

  因為接受了細菌實驗的人,死亡速度很快,實驗結束后日本人會把這些人直接拉去焚化爐火化。

  不論死活。

  而老水感染了什么細菌,沒人知道,凌三平冒險進去查看了玻璃碎片,卻沒能在上面找到標簽。

  為了不給隊伍增加累贅,也為了不給同志們帶來危險,他在微笑中選擇了犧牲,于烈火中永生。

  當時,親眼目睹這一幕的特務處幾人心神俱震,甚至鄭庭炳看向地下黨的眼神都有了一絲變化。

  為國犧牲,這句話就四個字,聽上去簡簡單單,問題是口號誰都會喊,能有多少人可以做到呢。

  “他們也是。”

  左重聽到周明山的話點了點頭,看向路過擔架上的十幾具遺體,這是在戰斗中犧牲的抗聯戰士。

  在地下實驗室還好,由于有地形限制,他們又是出其不意,警衛沒有給行動人員帶來多少麻煩。

  傷亡主要產生在攻打牢房時,日本人在高墻上射擊,擊中了不少人,但這是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何況是進攻背陰河這樣的軍事重地,關東軍的戰斗力強悍也不是吹出來的。

  “這次多謝你們了。”

  周明山轉頭看向他,認真道:“尤其是狐貍,要不是他及時打掉了好幾個敵人,傷亡恐怕會更大。

  果黨的特務如果都像幾位一樣,那我們就該頭痛嘍,怎么樣,有沒有興趣了解一下我們的思想。”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帶著點調侃之意,看似是開玩笑,至于是不是,其實兩人心中都很清楚。

  “放心吧,沒多少。”

  左重搖了搖頭回道,對于試探沒做回答,注意力放到了遠方幾個接近的人影以及...一只肥企鵝?

  只見光滑的冰面上,有一人爬臥在地,雙手抓著兩塊石塊鑿冰借力,靠著肚皮的支撐飛快滑行。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什么時候特工總部的徐處長開始研究仿生學了,真特娘的是個人才。

  還有對方身邊是抗聯派去破壞交通的人員吧,他們是怎么走到一起的,莫非徐恩增投地下黨了?

  “刺啦”

  正想著,肥企鵝已經來到跟前,一個漂亮的漂移停在隊伍前,然后抬起頭沖著凌三平大聲罵道。

  “姓凌的,你知不知道老子差一點被特務科的特務抓走,我可是...總之我要是被抓走,那就完了。

  我要向軍事委員會,不,向委員長匯報你的惡劣行徑,你們一個都跑不了,戴春峰來了也沒用。”

  他一邊怒斥凌三平,一邊用力抬手拍打冰面,雙目通紅,模樣頗有點嚇人,顯然是恨極了對方。

  面對控訴,凌三平著實有點無奈,自己真要想對其不利,下手的機會多的是,還用的著下藥嗎。

  委員長?

  在一旁看熱鬧的周明山心中一頓,原來啄木鳥姓凌,這個代號叫野豬的胖子還能直接聯系某人。

  果然被他猜中了,老虎這幫人不簡單,一定是果黨情報機關高層,難怪能調動這么多武器裝備。

  那要不要趁機把對方留下來,周明山有點動心,隨即又放棄了這個動人的想法,這不符合紀律。

  雙方剛剛合作搗毀了日本人的細菌武器基地,自相殘殺的事情絕不能做,那樣最開心的是敵人。

  不僅他聽出了徐恩增話里的意思,如老黑這些人也不停打量起特務處的人,氣氛變得有些古怪。

  高級情報人員的重要性傻子都明白,當然,同室操戈不可能,將對方請回山里做客總沒問題吧。

  大家交交朋友,抗聯順便“借”一點物資,誰讓果黨有錢呢,幾個土匪出身的戰士舔了舔嘴唇。

  “住嘴!”

  左重低聲怒喝,徐恩增這個茍東西當真是被石頭砸傻了,什么話都敢往外胡咧咧,這是找死啊。

  即使凌三平的化名姓凌,那也不能隨便透露,他們的身份是絕密,弄不好就會送命,大意不得。

  一處時不時出個家賊,根子便在姓徐的身上,只不過以前是向己方泄密,這回透露給地下黨了。

  罵完,左重又皮笑肉不笑的對周明山指了指徐恩增的腦袋:“老槍兄莫要介意啊,此人腦子有病。”

  “呵呵,好的。”

  周明山輕笑一聲表示理解,余光看到了將手放在沖鋒槍上的狐貍,明白對方做好了翻臉的準備。

  罷了,強扭的瓜不甜,雙方劍拔弩張很容易走火,是時候分開行動了,抗聯交通線同樣要保密。

  于是,他拱了拱手:“老虎先生,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任務完成我們該離開此地了,有緣再見。

  臨別前我有句話想說,如今正是國家民族危亡之際,諸位的本領應當多放在保家衛國上,告辭。”

  “且慢。”

  左重攔住了對方,讓鄔春陽等人將身上的武器彈藥全都掏出來,連何逸君背著的電臺也沒漏過。

  他們移動和進攻的速度太快,地下實驗室的報務員只燒毀了密碼本,軍用電臺并未來得及破壞。

  他原本想的是留給繼任人員,這會改變了主意,留給特務不如留給抗聯,這能發揮更大的作用。

  而且徐恩增搞了這一出,他有足夠的理由對上峰解釋此事,左重想到這站到武器和電臺旁抱拳。

  “老槍兄,這次承蒙貴方幫助,區區薄禮不成敬意,咱們有緣再見,望老兄回程一切順利,再會。”

  “多謝,再會。”

  周明山心里嘆了口氣,對方一點沒松口就已經表明了自身態度,送武器送電臺只是禮貌的拒絕。

  他轉身命令抗聯戰士搬運物資,再次握手告別后帶人走進河邊森林,沒一會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這支使用上世紀武器,跟日本人在關外做殊死搏斗的英雄部隊,靜悄悄的到來又靜悄悄的離開。

  他們表現出來的戰斗能力、堅定的意志,讓左重明白,有真正信仰的隊伍是打不敗,拖不跨的。

  “再會..”

  左重默默說道,沉默許久后低頭看向表情憤怒的徐恩增,此人被罵后雖然閉了嘴,可一臉不服。

  真不知道對方哪來的臉,他們幾個人出生入死,讓這家伙在外圍望風,結果這點小事都做不好。

  廢物,標準的廢物,要不是怕自己不在金陵,沒人拖果黨和特工總部的后腿,帶條狗都比他強。

  不過特務科的人怎么會跟姓徐的撞到一起,那幫茍特務不是在勘察高麗人襲擊背陰河的現場嗎。

  左重走到對方身邊,提出了這個問題,必須把此事搞清楚,誰知道老徐是不是被放回來的鼴鼠。

  解釋不清楚就殺掉,

  反正有的是地方埋這個胖子。

  再說徐恩增聽到左重懷疑自己投敵,鼻子都快氣歪了:“我呸,姓左的,你私通地下黨才是投敵。

  老子在樹下藏的好好的,特務科的人在我頭上尿了幾泡尿,說是要去堵截炸斷鐵路和公路的人。

  如果不是我冒著生命危險爬到山下,攔住了抗聯那幾個笨蛋,你們所有人都得被偽滿特務盯上。”

  “噢,這樣啊。”

  左重摁動兜里的手機按鍵,關閉了錄音,徐恩增親口承認保護了地下黨哎,這條消息足夠勁爆。

  搜集完黑料,他臉色忽的一變冷笑道:“蠢貨,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的話,咱們差點就死在這了。

  領袖是什么人都能見到的嗎,你干脆直接告訴地下黨,我是二處副處長,你是一處的處長好了。

  到時候對方一高興,興許能賞個官給你做做,要不要我將你親愛的同志們叫回來啊,徐大處長?”

  “你...你血口噴人!”

  徐恩增氣得話都說不利索了,哆哆嗦嗦道:“我對委員長一片赤忱,日月可鑒,你莫要胡言亂語。

  我忍辱負重救了你們,你們非但不感謝,還要誣陷徐某通匪,老子就算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講到此處,徐恩增悲憤的以頭觸地,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樣,兩只眼睛卻賊溜溜的瞄著左重等人。

  “好了,別演戲了。”

  這種拙劣的演技也好意思出來丟人現眼,左重皺了皺眉頭:“給抗聯那些武器和電臺是花錢買命。

  人家通過你說的已經猜到了我們的身份,萬一對方痛下殺手,咱們六個人能打的過一百多人嗎。

  花小錢保命,你說值不值,我告訴你,電臺算是特工總部的,回金陵你得送一臺美國貨到東北。”

  鄔春陽和鄭庭炳更是怒視徐恩增,之前他們都察覺到抗聯中某些人在蠢蠢欲動,確實太危險了。

  凌三平則一臉無所謂,沒人會殺一個醫生,尤其是好醫生,天底下如曹丞相那樣人終究是少數。

  “這,與我何干。”

  徐恩增死鴨子嘴硬,說完扭過頭不再說話,這荒郊野外的,惹急了特務處的人,吃虧的是自己。

  同時心中暗暗發狠,小不忍則亂大謀,等回到金陵,再讓你們這些王巴蛋知道知道老子的厲害。

  左重懶得搭理他,挑了一條樹木茂密的路往哈爾濱走去,眼看就要天亮了,得盡快處理完手尾。

  眾人緊隨其后,徐恩增行動不便,便由凌三平、鄔春陽兩個年輕力壯的拖行,就像拖死豬一樣。

  走了十多分鐘,火光再也看不見,天色越來越黑,還有一兩個小時就要天亮,新的一天要來了。

  “加快速度。”

  他抖了抖衣領上的積雪,口中下令:“等會找個地方整理服裝,替換下來的衣服深埋,不能焚燒。

  到了城郊咱們分頭行動,臥龍小組去火車站坐車去新京,到了之后用新京的電話打給丹絨旅社。

  你們跟服務生說了去新京談生意,不在場證明要做好,怎么做我不管,但必須騙過所有知情人。”

  “是。”

  “好地。”

  鄔春陽和鄭庭炳回道,然后琢磨起具體的措施,新京的偽滿特務比哈爾濱還多,得把謊扯圓了。

  比如如何避免火車上的人記住他們的長相,比如如何偽造住宿記錄,這些事都需要好好想一想。

  左重講完又轉向凌三平和癩皮狗徐恩增:“你們兩個簡單,買點酒全部喝了,醉醺醺回糧店就行。

  若是有人問起,凌醫生你就說陪徐哈兒去了火車站附近玩樂,那里的姑娘流動性大,不易追查。

  要是被人盯上,絕不能擅自撤退,萬一被捕,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我想你們應該都知道吧。”

  “知道。”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被捕是不可能的,干這行最要緊的一件事,就是要永遠留一顆子彈給自己。

  刑訊逼供很難熬過,你以為可以坦然面對各種酷刑,現實卻是敵人給了你一鞭子,你就招供了。

  與其被日本人抓到折磨,不如死個痛快,也免得連累家中親朋好友,軍法無情,犯者難逃一死。

  “恩。”

  左重點到為止,特務處的人除了鄭庭炳這個老甲魚,其他人包括他自己,皆有以身殉國的勇氣。

  徐恩增就夠嗆了,愛色者、必多情,好欲者、必寡義,這兩條對方全中,當漢奸的可能性不小。

  他瞄了瞄被拖拽前進的老徐以及老鄭,覺得到了事不可為的時候,自己有義務幫一幫他們兩個。

  到了陰曹地府,大家團團圓圓的多好,到最起碼路上有個伴,這么一想,他算是做了件大好事。

  兩個多小時后。

  老天爺幫忙,直到他們來到哈爾濱郊外,風雪都沒有停,沿途的痕跡和足跡全都被大雪所掩埋。

  左重仍有些不放心,路上找了些松枝綁在徐恩增身上拖行,這樣就能徹底破壞他們留下的行蹤。

  如此謹慎主要是因為徐恩增的足跡太有特點,日本人若順著腿部受傷這條線查,難免橫生波折。

  畢竟殺人挺麻煩的,

  這家伙又這么沉。

  從鄉間小路繞過日本人的哨卡進入城區后,幾人自然散開,猶如幾滴水融入了大海,悄無聲息。

  早晨六七點,左重跟何逸君挎著胳膊出現在藥房附近,沒有著急回去,而是找了個早點攤坐下。

  忙了一晚上,兩人早就餓得夠嗆,光吃不算,走時還拎了些零嘴,光明正大的往潛伏地點往走。

  路上遇到的鄰居以為他們出門吃早點,這種情況雖然少,但以前也發生過,所以根本沒有在意。

  潛伏需要偽造生活習慣,目的是方便行動,無論是在家吃面,或者偶爾打牙祭,都是為此服務。

  要注意得是不能刻意。

  刻意代表著計劃。

  瞞不過狡猾的偽滿特務。

  只有一個熟人問了問昨天下午他們干什么去了,有幾個病人過來沒買著藥,敲門聲難免大了點。

  左重笑呵呵解釋說,昨天帶著夫人逛了逛哈爾濱,夜間才回來,順嘴說了些多謝關心的客氣話。

  對方也沒多想,自己起夜時見到濟仁藥房屋里的燈亮了,想必是這兩口子回來了,確實有點晚。

  稍稍聊了聊幾句。

  雙方便分開各自忙活,都是做生意討生活,誰都沒工夫過多關心別人,所謂寒暄就是沒話找話。

  左重掏出鑰匙打開藥店大門,順手拿起柜臺上的茶壺走到門口,裝作滾燙不能入口呷了兩小口。

  不知道的人,定會覺得這是他出門前剛沏的熱茶,有時候潛意識帶來的錯覺比記憶更加的深刻。

  陽光下,雪花一片一片墜落到地面慢慢融化,何逸君來到后院的房間里,伸手拉下燈繩關了燈。

  又走到窗前將一塊不薄不厚的窗簾取下,其實制造晚上有人在家的假象不難,無需復雜的機關。

  白天。

  燈光在陽光下不顯眼。

  晚上。

  燈光在黑夜容易被看見。

  人的眼睛最會騙人,眼見未必為實,左重看著遠處駛來的一輛破舊轎車,轉身露出了一絲微笑。

  ------題外話------

  本來可以寫三章的,精簡精簡,就不分掌章了。

無線電子書    蟬動
上一章
書頁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