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一臉淡定的男人,陸晨微微一愣。
尿毒癥,這三字,在普通大眾心中的殺傷力是很足的。
大部分人,都會聞之色變!
簡單來說,尿毒癥,就是因為種種原因,腎臟沒用了。
對于人體來說,腎臟是排水、排毒的器官。
人每天通過新陳代謝產生的廢物,都會通過腎臟形成尿液排泄。
腎壞了,體內毒素無法排出去。
時間長了,人體內各個器官積蓄毒素,就會導致多臟器衰竭,人就會死亡。
躺在床上的男人,能夠如此輕巧的說出這三個字。
看來他應該已經十分了解自己的病情了。
“什么時候確診尿毒癥的?”陸晨繼續問道。
“應該有半年了。”男人緩緩道。
他說完這句話,突然又開始嘔吐起來…
陸晨立刻將他的頭偏向一次,防止誤吸。
好在他吐得不多,嘔出少量的暗紅色血液之后,就停止了。
但是吐過之后的患者,整個人的精神狀態更加萎靡。
陸晨立刻吩咐護士,給予護胃和止血的治療措施。
“既然診斷尿毒癥,為什么沒有透析?”
看見患者狀態稍稍好轉,陸晨便出聲詢問道。
尿毒癥,治療方法就只有兩種。
換腎,或者透析。
一般家挺承受不了換腎的費用,但是透析的費用,經過醫保報銷,勉強可以負擔。
“不想透析。以前不想透,現在也不想透析。”男人搖搖頭,“你們不用管我了,等我狀態好一點兒,我就出院。”
陸晨的心便沉到了谷底…
如果患者提供的病史是真的,那他的消化道出血,應該就是尿毒癥所致。
尿毒癥患者體內毒素蓄積,可以損傷消化道黏膜引起消化道出血。
另外,尿毒癥患者可能合并甲狀旁腺功能亢進,甲旁亢會引起胃泌素水平升高,使胃液里面酸性程度升高,從而損傷胃黏膜,導致出血。
“聯系你的家屬吧,我們和他溝通,費用的問題你不用管。”陸晨道。
“不用。”男人緩緩搖頭,“我沒結婚,沒老婆孩子。老媽走了,我爸年齡大了,在鄉下行動不方便。”
“可是尿毒癥不透析,風險很高!”陸晨皺了皺眉頭,“甚至隨時都有猝死風險!”
眼前的男人才三十歲啊!
他試圖去勸說,讓男人通知家屬趕過來。
如果真的是尿毒癥,按照患者目前的情況,在病情穩定之后,肯定需要進行急診透析治療。
“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男人雖然十分虛弱,但是語氣卻是異常的堅定,“透析是不可能透析,我這輩子都不可能透析的。”
說完這句話,男人仿佛耗盡了力氣,緩緩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床旁心電監護儀,傳出滴滴的聲音。
護士給患者采完血,便離開了。
陸晨再次給男人測量血壓,以及完善心電圖檢查。
各項生命體征暫時穩定,但是下一步該怎么做,卻是不好辦了。
等檢驗結果出來,如果確診是尿毒癥,那么肯定要做透析。
不過患者這種消極的治療態度,讓接下來的治療計劃變得撲朔迷離。
“通知醫務科,聯系患者工作單位,讓他們進行協調。”
陸晨在第一時間就聯系上了醫務科。
透析治療,雖然目前技術很成熟,但是仍舊有一定的風險。
如果沒有患者同意以及家屬在場,肯定是不能輕易進行的。
簡單處理完患者。
陸晨和許譯文交接班之后,也就下班了。
不過現在距離下午上班,也只有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
陸晨匆匆趕到食堂,快速解決完了午飯之后,便又馬不停蹄地回到了急診科。
此時,患者的化驗結果都出來了。
看到如此高的肌酐數值,患者的尿毒癥確診無疑了!
“我和患者也溝通過了很多次。”許譯文微微搖頭,“他還是不想透析,我們也沒又任何辦法。”
“辛苦師兄了。”
陸晨回到搶救室。
患者的狀態,比上午剛到醫院來的時候,要好不少。
但是他的生命值,仍舊在進行性的下降。
“如果你是怕治療費用不夠,我們可以走綠色通路。”陸晨對男人道,“先進行欠費治療,之后你再補足治療費用就行了。”
看患者扭扭捏捏的態度,陸晨覺得他是在擔心治療的費用問題。
對于這種急危重癥的患者,醫院都有相應的綠色通道制度,允許欠費治療,后期補足治療費用。
男人半躺在床上,吸氧管還在鼻尖,他看了眼陸晨,神色落寞。
“醫生,其實我這是遺傳性尿毒癥。”
陸晨微微一怔,“遺傳?”
“嗯。”男人緩緩點頭,“我媽,因為尿毒癥走的,我哥,正在透析。”
男人的話,風輕云淡。
但是在陸晨和護士看來,重若千斤。
妥妥的悲劇…
或許,生活的悲劇,早就將他的眼淚耗干了。
在大家看來是悲慘的事情,他才能夠如此“淡定”的面對。
“我爸一個人在鄉下,他現在幫我哥進行透析,如果他還要承擔我的透析費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尿毒癥的患者,每周透析次數在23次左右。
這也就意味著,患者本人基本上告別了大部分工作。
透析的費用,全部是家里唯一的老父親承擔的。
“你哥是什么時候發病的?”
“我和差不多的時間吧。”男人露出一絲苦笑,“他正在縣城的醫院透析。”
陸晨正想進一步的詢問相關病史。
男人突然開始大口喘著粗氣,呼吸急促,面色痛苦。
“我…我感覺我這里好難受…”
男人抓緊自己胸口,痛苦而又無助的朝陸晨說道。
陸晨心中一緊。
他知道,這很有可能是尿毒癥對心臟造成了損傷,導致心肌缺血、心臟衰竭等一系列的病癥。
陸晨連忙把護士招呼過來,給患者進行簡單的處理。
但是,如果不透析,其他任何的治療措施,可能都是徒勞的。
趁著這個空擋,陸晨拿到了患者手機。
“喂,您好,請問是王武的家屬嗎?”
“對,你是?”
“我是京華二院急診科醫生,王武正在急診科住院,情況比較危急,需要急診透析…”
“好,我馬上趕來!”
陸晨通知了患者在家里的老父親。
但是,即便他買最快的一趟火車,也要明天下午兩點才到醫院。
現在是下午三點,到明天下午兩點,還有將近一天的時間。
現在只能等患者家屬親自前來,勸說男人,讓他配合治療。
急診科也不可能,強行讓患者接受透析治療。
只是,這不到一天的時間,患者能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