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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4 徐長安喜歡“花草樹木”

  云淺安靜的看著面前的盆景,視線落在她和徐長安曾經帶過的住處。

  準確的說,徐長安并沒有在家里呆過太久,幾乎都是她一個人住。

  家里庭院中雖然寬敞,可是卻沒有種任何的草木,所以顯得頗為冷清。

  所以,云姑娘還記得一幕。

  那時,徐長安要離家,停在漆木紅門前,回頭與她說了一句話。

  家里空蕩蕩的,小姐若是喜歡,就種些什么吧。

  那時候,云淺還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意味著什么…但是卻深深的記住了這句話,畢竟她的夫君向來不說無用的話。

  也是因為這個話題,她纏著夫君就著“杏樹”的話題說了許久,算是難得以自比“紅杏”的事兒讓徐長安好好緊張了一次。

  如今…

  云淺卻有些明白了。

  云姑娘瞧著窗外,忽然轉過頭看向一旁的執棹少女。

  少女本來正偷偷看著云淺的側臉,這一下被抓了個現行,小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可云淺并沒有放過她,反而盯著她看。

  “云…云姐姐,你這樣看著妾身…做什么。”執棹少女帶繭的手攥緊了衣袖。

  “春風吹開長安花…”云淺若有所思,想起了自己抄錄過他寫的詩句。

  “春風?長安…是說徐公子嗎?”少女聞言一愣,隨后小心翼翼的說道:“云姐姐,北桑城有十里春風不假,不過花月樓的姑娘們都知曉分寸,不會…不會去勾…勾公子的。”

  而且,也要相信徐公子才是。

  那位公子縱然是過了十里春風,也沾不上一丁點胭脂的,云姑娘自當該放心。

  在執棹少女眼中,以為云淺是吃醋了。

  畢竟,看看徐長安都做了什么事情。

  帶著妻子來逛青樓,而且進來之后就和云淺分開,自己去玩了…

  但凡是個女人都會多想的好嗎。

  云淺奇怪的看著緊張兮兮的執棹少女,點頭:“我知曉,我是在說花草…”

  “花草?”執棹少女眼睫輕輕扇了扇,一頭霧水。

  “他很喜歡種地。”云淺懷念的說道:“喜歡栽培…對于這個天賦也喜歡的不得了。”

  徐長安從還在島上的時候就在島上種了各種東西,如今這個習慣直到上了暮雨峰都沒有改變。

  “這樣嗎?妾身還是第一次知曉這種事…”少女點點頭,將徐長安喜歡種些東西的事情記在了心里。

  只是,少女覺得自己心跳加速了許多。

  她心想喜歡種花花草草這個愛好,真的好討人喜歡呀。

  倒是有些像是姑娘家才會有的習慣。

  “所以,我才想花草的事兒。”云淺偏著頭看著眼前的執棹少女,冷不丁的問道:“你的名字,里頭可是帶著花木。”

  “欸?”執棹少女一怔,她不想說自己的名字是不想過分接近姑娘,但是忽然被問了,一時間措手不及。

  沒有猶豫太久,少女不愿意撒謊,便如實說道:“回云姐姐,妾身的名字里…是有花木的。”

  不過,一想起云淺和她說徐長安喜歡花木,她又立刻補充道。

  “這在花月樓也很常見的,畢竟…姑娘們的花名那么多,沾點梅花、桃花、海棠花乃至牡丹花,真的很常見。”

  這可是勾欄,當然很常見。

  “你也是有的。”云淺心想眼前的丫頭果然…本來也該是她夫君的因緣。

  她看著少女的眼神更加柔和,然后就看向窗外空蕩蕩的庭院,不說話了。

  執棹少女在一旁見到云淺忽然沉寂下來,有些猶豫…不知是不是該將自己的名字告訴姐姐,但是…她的名字哪怕帶花兒,一聽也是個丫鬟的名字,比柳青蘿更像是丫鬟的那種,俗氣的名字著實沒有什么好說的。

  “還是云姐姐您的名字…更好聽呢。”少女喃喃的說道。

  “我的名字?嗯。”云淺應了一聲,平靜的說道:“云雨的云,擱淺的淺,他說喜歡。”

  “云雨…”少女紅著臉點頭,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半晌后才低聲說道:“真好聽。”

  “好聽,可沒有花兒。”云淺說道。

  “花兒?”執棹少女不知云淺為什么要在意花兒,她搖頭,輕聲說道:“如今的世道,女子名帶花…其他地方妾身不知曉,至少在北桑城,不是什么好事情。”

  這里可是青樓。

  大戶人家給姑娘起名字,可都是文縐縐的,哪有幾個用花名的?

  所以真正的千金小姐,那名字一聽就知道于她們這種叫桃花、杏花的強多了。

  “這樣?所以那李姑娘的名字不帶花,是因為她是千金小姐出身?”云淺想了想,卻搖頭,否定道:“不,不是這樣。”

  李知白的名字不帶花木是有理由的。

  因為花木是種在空蕩蕩的院子里的,而李知白…她可是“正妻”,是要住在屋里的,自然不需要花木的名字。

  至于說她是個千金小姐出身,應當是個巧合。

  “…”云淺身子撐在窗臺,手指抵在唇角,一雙眸子泛著一抹深不可測的熒光。

  她看待問題的角度總是很奇怪,但是某些時候,也能直達本源。

  她之所以,忽然在意起花草樹木,原因自然是因為徐長安覺得家里空蕩蕩的,想要在院子里種些什么。

  他喜歡栽培,喜歡花草樹木。

  所以便會有許多的姑娘。

  天底下總是有這么多的巧合。

  比如柳青蘿,便是最典型的花木——她姓柳來自凈水邊的細柳樹,更是以青蘿為名,也是一種匯聚起來很好看的植物。

  甚至連性格,都是祝平娘認證過的“菟絲子”,也是植物。

  這位柳姑娘,當真從頭到腳都是寫滿了會讓她夫君喜歡的要素…

  所以,庭院空蕩蕩的,除了屋里的女主人,便應當栽下柳、青蘿。

  這還只是其一。

  那位此時正眼帶春光瞧著她夫君的祝姑娘…祝平娘?

  不,她本名是叫——祝桐君。

  凰棲東南,結廬桐樹。

  山相慚多識,桐君未徧知。

  這位祝姑娘,分明是庭院里一株挺立、高冷的梧桐。

  還不止,這些只是在云淺眼前的。

  想想朝云宗上。

  首先映入她眼簾的就是滿目盛開的梨花,俏麗的花朵開放在角落,不起眼,卻有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熱烈。

  溫梨,是梨樹,也是梨花。

  云淺:“…”

  云姑娘好像忽然發現了什么秘密,她夫君的因緣…甚至姻緣,似乎一早就擺在明面了——從他覺得院子空蕩蕩的開始。

  這樣算起來,是不是秦嶺這個名字,也沾染了一些花木?

  不,這個名字一提起,便是帶著一股子綠意,各種意義上的。

  再往后想,包括徐長安在山上養的那只貍花,都不偏不倚,正正好好的起了一個“徐小花”的名字。

  天底下真的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嗎?

  云淺歪著頭,手拖在臉側,指甲在自己的眼角微微打著轉兒,又思考了一會兒。

  她身后的這位執棹少女,名字里也帶著花兒。

  “…嗯。”

  云淺垂下眼簾。

  仔細去想想,徐長安身邊的女子,有和花草樹木沾不上邊的姑娘嗎?

  她自己算一個。

  不過云淺自知自己是外來的,但是她自比紅杏,總歸還是沾一些的。

  很快的,云淺就想起了一個喜歡掛著鈴鐺叮鈴鈴到處跑的丫頭…

  有了。

  顧千乘,不沾花草樹木。

  所以,她應當不是夫君的姻緣,只是因緣,是走馬觀花,顧望千乘。

  事實上也是如此,徐長安對待顧千乘,一直都是將她當做小孩子看待的。

  也是。

  畢竟,祝桐君如果是院子里種下的草木,那顧千乘可是叫祝桐君小姨的…那可是親姨娘。

  她如今的夫君,對輩分、規矩可是很看重的,怎么可能對小姑娘下手。

  所以,顧千乘必然不會是院子里的姑娘。

  對了。

  還有一個人。

  云淺抬起頭,看向朝云宗的最高處——那里有一個正在沐浴的,被眾人尊稱為掌門的存在。

  石青君。

  因為這位石姑娘過于沒有存在感,除了夜晚和徐長安在湖邊幽會過一次幾乎就沒有交集,云淺一時間將她給忘了。

  如今想起來,便發現似乎連石青君也沒有逃過徐長安的“毒手”。

  畢竟,這位石姑娘,已經被她夫君影響的自己開始種花、研磨花粉吃了。

  而且,石青君和柳青蘿都很相似,也是從姓到名都沒有逃開的。

  青君,這兩個字也十分有名。

  青君,竹也。

  石中竹,本來也該是院中一道絕美的風景。

  “…是錯覺嗎?”云淺喃喃說著。

  這一會兒,柳樹、梧桐、梨花、小花、竹子…都數不過來了。

  關于徐長安的事情在云淺眼里都是帶著迷霧的,不可能盡數洞悉,但是這忽然讓她發現的“道理”、“規矩”,讓云淺左思右想,都覺得真是十分有道理。

  思維發散,云淺甚至又挖出了來一個名字。

  阿芙。

  這個水屬性的女修士也總被提起,算是一朵芙蓉。

  云淺微微咬唇,心想果然,若是她這次不插手,夫君的生活該是很好的,都是他喜歡的姑娘。

  如今,卻是被她這么一個不帶“花名”的女人給占據去了。

  而李知白…

  云淺心想果然她想的沒錯,李知白是屋內人,是正妻,便不需要花名。

  等等。

  李子?

  李子,屬是薔薇科、李屬植物。落葉喬木。

  云淺眨了眨眼。

  發現不對勁的地方了。

  原來連這位夫君無比敬重的先生都沒有逃過她忽然發現的這個定律?

  不對啊,那這樣一來,這些女子不就都是花園、院子中的姑娘了,雖然說有她們在,那庭院不再空蕩蕩的,可是…屋里呢?

  屋里可是還要有一個姑娘的。

  “…”云淺歪著頭,心想難道是…自己。

  這個想法只在她的腦海中閃過了一瞬,就將其丟下了。

  云姑娘不是貪心的人,覺得這樣就好。

  如果云淺這忽然、莫名其妙的想法讓徐長安知曉,他一定會很無奈的輕輕敲打云姑娘的腦袋。

  天底下帶花木的姑娘、姓李的姑娘多了,難不成都是他老婆?

  巧合罷了。

  而且,云姑娘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徐長安與她說庭院中空蕩蕩的,可以種些什么。

  這里頭也是有一個重要條件的。

  家里空蕩蕩的,小姐若是喜歡,就種些什么吧。

  重點,是她喜歡。

  庭院中的花草樹木,不是他喜歡才種,而是讓云姑娘莫要寂寞。

  那些是為了她而栽培的,不是他自己的欲望。

  而云淺想不到這些,她只是覺得自己又一次破壞了夫君的因緣,至于說徐長安愿不愿意被她“破壞”,云姑娘可不管這些。

  她可是很早就說過的。

  想要讓徐長安花心一些。

  畢竟,人越多,他就越貪心,越貪心,便會什么都想要,不會那么輕易丟下她這個沒有花名的女人——

  此時,云姑娘的腦袋里罕見的起了一個念想。

  也許,哪怕是為了夫君好,她都可以適當的與那些女子接觸一下?

  畢竟,盤點了一圈,那些姑娘里都是她略有好感的人,因為這些女子都喜歡她夫君,都很有眼光。

  目前的好感度,柳青蘿大抵是最高的那個,然后就是李知白了。

  不過如今的云淺起了一個念頭。

  說不得,正妻不是李知白,而是柳青蘿?

  是她以前想錯了?

  算了,不想了,有些乏了。

  果然,動腦子也是很消耗體力的事情。

  至于說名字的花兒…

  云淺視線隨意的往一旁的執棹少女身上掠過,然后移開。

  云淺心想自己還是不要帶花的名字好。

  她拿起一顆點心,小小的咬了一口,盯著那糕點上留下的小巧牙印,也就不往下去想了。

  在云淺的身后,執棹少女眼看著云淺在那兒陷入長久的沉思,直到她開始吃點心,才安靜下來。

  執棹少女很是不解。

  但是她也看出了,似乎這位云姐姐想要她自己的名字里帶上花木。

  可她該說的也都說了,剩下不能說的,也就沒有打算開口。

  至于說不能說的…

  其實,她覺得云淺這個名字,也是有花的。

  巫山小女隔云別,春風松花山上發。

  南山桂樹為君死,云衫淺污紅脂花。

  青樓里的姑娘們總是喜歡這些略帶感傷的詩詞,所以方才…云淺提起自己名字里沒有的時候,她腦海中閃過的便是這七言。

  詩詞這種東西,寫出之后,流落到青樓姑娘們手里,它的原意也就不重要了,至少…姑娘們覺得是感傷的。

  想想這詞兒。

  巫山,讓人想起夫妻。

  南山,更是不吉利。

  后頭的,桂樹為君死,云衫淺污紅脂花…

  執棹少女輕抿嘴唇。

  這七言,抑郁感傷,她便沒有開口。

  云雨的云,擱淺的淺,便是好到極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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