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從未
界峰山頂的邊緣，三人靜靜佇立著，另外其實還有人藏在不遠處的墻角，露出雪白的裙擺。
過去的一切謎底都已經揭開，那些傷痛的記憶終于再度呈現。
程漠和對面的紫眸少女相對無言，也許他們還需要時間調整情緒。
老頭卻已經情難自禁，他的白胡子顫抖著，朝初雪顫巍巍地伸出手，似乎是想輕撫她的臉頰，最終卻退縮了。
“對不起…對不起！”渾濁的老淚順著他蒼老臉頰上的皺紋滑下，他顫聲道：“都是老夫的錯…”
“如果我沒有讓初夏去碰那塊該死的隕石…如果我在他吸收了隕石的能量后第一時間想方設法幫他排出那些能量…如果我沒有私心里想要做那混賬的實驗…也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緩緩彎下腰去：“是我…都是我害了初夏，如果他不曾遇到我就好了…”
如果他沒有遇到我，那么他可以和兩個妹妹一直幸福地生活在小鎮里，他可以帶著她們去外面的大城市看看，他可以見證她們的成長。
那么善良又溫柔的初夏不該是這種結局，他明明可以過得很幸福…
初雪卻扶住了他的肩膀，淡淡道：“許多事情不能就這樣一概而論，圣籠和G有著那樣的野心，即便是哥哥沒有被卷入，這個世界也不會一直平靜，災難降臨之時誰也逃不了，也許這就是我們無法擺脫的命運吧。”
“而且…哥哥以前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一定很開心，因為他也跟我們說過，他有一個很有趣的朋友，也是很重要的朋友，他還說等到有一天時機合適時，會把那個朋友介紹給我們，那就是你吧？”
老頭使勁地點點頭，眼淚隨之灑落。
“所以我想哥哥并不會后悔與你成為朋友的，再說幫助你的研究也是他自愿的…”初雪輕聲說道。
“但是…”老頭哽咽著，不知從何說起。
就算是這樣，但初夏之后受到了那么多的折磨，最重要的家人也被暴露在危險中，他怎么可能不恨我呢？
老頭此生最后悔的事就是讓初夏接觸了隕石，而自己卻沒有做任何的補救措施。
當時自己只是一心沉浸于那“偉大”的實驗，那個讓人類進化的契機，被這巨大的成就沖昏了頭腦。
卻不知恐怕從那個時候開始，初夏就已經被更多的有心人盯上了。
圣籠為什么能突然入侵他的秘密實驗室，一舉截獲所有的數據？G為什么能在那天準確地喊出初夏的名字，還有他的兩個妹妹的信息？
也許他們早就被注視著，那些人就在等待初夏力量成熟的那天動手。
可笑自己還以為自己即將改寫人類的命運，最后卻連自己的命運都身不由己，最重要的人也保護不了。
即便是初夏不原諒他，老頭也覺得是自己活該，連他自己都不愿意原諒自己。
只可惜這個錯誤永遠都無法彌補了。
“你已經盡力了，我能感覺到你對哥哥深厚的情誼，你從來就沒想害過他。”初雪的聲音很輕，隨即她的紫眸轉向程漠，“至于哥哥是怎么想的…也許這個答案你可以直接問他。”
老頭渾身一僵，隨即慢慢轉向了程漠。
這就是為什么他不敢面對程漠的原因，現在的程漠就可以代表初夏，初夏所有的想法和記憶他都擁有，老頭似乎能通過他看到另一個人的影子。
沉默多時的程漠也終于開口：“初雪說的沒錯，他從來就沒有后悔與你成為朋友，而且若你想要道歉懺悔的話，那大可不必，因為…”
“他從來就沒有怪過你，你永遠是他最重要的爺爺。”
老頭呆愣在那里，這句話就好似空谷回音，回蕩在他的心底。
他緩緩抬頭看向程漠，凝視著他的眼睛。
那平靜而溫和的眼神，真的和記憶中的青年一模一樣，他沒有騙我，他說的是真心話。
初夏從來都不曾怪過老頭，本身幫助老頭的實驗就是他自己的選擇。
也許初夏唯一懊惱的就是自己怎么沒有早點發現潛在的危險，導致小雪她們也很可能被卷入其中。
他唯一憤恨的，是圣籠和G這些人。
身陷圣籠之中，他對爺爺只有無盡的擔心，生怕那些人像傷害自己一樣傷害他。
這就是答案。
老頭驀然嚎哭起來，斷斷續續道：“謝…謝，謝謝你們…真的…”
隨即他便轉身快步離去了，腳步還有些踉蹌，也許他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緩過來。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到底是悲傷多一點，還是高興多一點，就好像擺脫了枷鎖的心終于恢復了跳動。
老頭已經走遠，界峰山頂的邊緣只剩下青年和少女相對而立，卻久久無言。
所有的謎底都已經揭開，程漠不知該如何開口。
最關鍵的是，對面的紫眸少女究竟把他當成了誰？
沉默良久，初雪終于率先開口：“抱歉…之前一直想要在你身上尋找哥哥的影子，是我執迷了。”
“這不怪你，哥哥對你來說一定最重要的吧。”程漠低聲道：“也許該說抱歉的是我，因為初夏的力量我才獲得了新生，但我卻并不能完全變成他…”
他知道之前初雪有很多行為是在試探著什么，但是他也無法去責怪她。
這個少女所有的執念都是因初夏而起，就算是罰的力量都是來源于對他極端的殺意，也許這就是愛之深恨之切吧。
這份殺意造就了她的強大，卻也讓她不得歡顏。
程漠也明白了為什么在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身上不尋常的力量時，初雪會突然失控，因為她看到的是哥哥的影子。
初雪搖著頭，聲音有些顫抖：“不…與你無關，你也只是被卷入的…是我的錯，我就不該有任何奢求，這無邊的鮮血與罪孽已經造成，我和他不管怎樣都難以贖清，所以…”
“這不是你們的錯。”程漠猛然打斷了她的話，抓住少女的肩膀沉聲道：“就知道你是這樣想的，為什么要鉆牛角尖呢？”
“你剛才也說了，這一切的源頭是G以及圣籠那些人的欲望造成的，如果不是他們，就算是你哥哥接觸了天外的隕石，那又有什么錯？也許經過老頭和他共同的努力，還真的可以創造出人類的新紀元呢，他們一開始就只是抱著單純的心思罷了。”
“是因為G那些人的貪婪，才使得一切變成了現在的樣子，不然你哥哥根本就不會變成什么原罪，他從來就沒想害過任何人！”
初雪卻始終沉默著，紫眸中的神色不見半點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