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當荊州這邊已經翻天覆地的時候,劉協也已經急急忙忙的就離開了幽州。
因為他把兵都留給了張繡、張飛、張燕、魏延、郭勛,回來的時候身邊除了禁衛和宿衛之外也已經沒剩什么兵了,卻是借道走的并州。
張飛、魏延、張繡手里的南陽兵一時脫不開身,能救荊州的就只剩下鐘繇手里勉強還能抽出幾萬人了。
大家都已經對著地圖研究許久了,說實在的這變故真的是太突然了,太猝不及防了,饒是他們都是世上最聰明的腦袋瓜,一時間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辦法。
雖說表面上看來,朝廷其實也沒損失什么,無非是對手從劉表換成了呂布,但實際上看這確是太不一樣了,劉表,他是沒有絕對忠誠于自己的獨立武裝的,也并不是荊州勢力的天然領袖,說白了與其說他是一方霸主不如說是荊州士族豪強們聯手推出來的一個政治代理人。所以劉表才在荊州整日研究經學不做實事。
而呂布,不但是天下公認的猛虎,手中那是真的握著一支直屬于自己的獨立武裝的,而且他威名太重,殺人太狠,雖然后患上無窮,但短期內確實行政效率遠強于劉表。
而朝廷這邊,老實說在打完袁紹之后至少一兩年內是真沒什么勁了,但是面對呂布的反叛,可以說朝中幾乎人人都是歡欣鼓舞,振奮莫名的,這要不是實在不合適,劉備那一撥人得弄個舞蹈班子奏樂跳舞。
終于有個名正言順的收拾呂布的機會了啊!
以劉備、曹操兩個人以及他們兩個人的一系舊部對呂布的血海深仇,與之同殿為臣簡直就像是吃了蒼蠅一樣的惡心,但偏偏他又頗受天子重用,又有誅殺董卓的大功勞傍身,饒是他倆位高權重拿他也有點沒轍。
這下好了啊,有怨的報怨有仇的報仇啊!
所以…說是研究軍略,但其實反倒是大半的時間都在研究如何處置呂布的家眷,畢竟,軍事也都是為了政治服務的么。
卻見鐘繇率先匯報道:“啟稟陛下,經臣查實,呂布在溫縣名下共有二十四萬畝的田產,一間磨坊,十六條船,一個織布的作坊,以及奴婢一百六十人,鐵匠鋪一個。”
“什么?”劉協聞言勃然大怒:“這呂布這么貪鄙么?他這才發家幾年?就貪了這么多的財產?這要是讓他再貪個十年八載,還不把溫縣的地皮都給刮得低下去三尺?可惡啊,太過分了,太囂張了!”
眾人聞言面色都頗有一些古怪,都忍不住看向了劉協身后面色已經慘白慘白的司馬懿。
“充公,必須全部充公,給我將呂布名下全部的財產都充公,這樣吧,用呂布名下的土地和河南尹還剩下的豪強置換土地,把河南尹的土地置換下來我留著有用。”
話一說完,就見司馬懿如同犯了心絞痛一樣,幾乎站立不穩。
“仲達,怎么了?不舒服?”
“臣…臣一想到這么多錢,都,都是溫縣百姓的民脂民膏,都是呂布貪得無厭搜刮的民財,就,就好恨啊!”
“仲達果然是世之名臣啊,你們看看,恨得都哭出來了。”
眾人:“……”
天子這嘴可夠損的啊。
“陛下,不知這呂布的家眷應該如何處理?”
“嗯…”劉協聞言沉思了片刻,就見關羽道:“臣以為,呂布既然叛逆,那就是夷三族的罪名,天子有好生之德,但至少直系親眷應該誅殺。”
“怎么就光殺親眷啊,同樣是造反,他呂布自己殺光了汝南袁姓四萬多人,怎么到他這就光殺親眷啊。”
旁邊賈逵提醒道:“呂布的三族,早就讓袁紹命令高干給夷了,甚至因為他們家親戚太少,殺起來不夠解氣把他們家鄰居都給殺了。”
“哦哦,這樣啊。”
就見司馬懿的臉色白了之后又更白了幾分,畢竟,呂布的女兒已經許給了他的四弟,這玩意真要是追究起來,豈不是要連他的四弟也殺?豈不是要把他們司馬家也給跟著一塊夷了?
“陛下,這…夷人妻女,終究不是人臣之道啊,要不咱還是…算了?”
眾人見狀,紛紛對著司馬懿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
卻不想劉協居然真的一點頭道:“說得對啊,禍不及妻兒么,我同意仲達的意見。”
前線大將出征,留家眷在城中扣為人質,這其實一直都是古之慣例。
畢竟打仗么,打輸有時候還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成建制的投降,而比直接投降更可怕的當然就是前線將領舉兵自叛了。
呂布的這次反叛,怎么看,性質都是十分惡劣的,都是必須要以儆效尤的,但是看在劉協的眼里,這可是大好事兒啊!
這就是人臣的楷模,是你們要學習的典范啊!這得大家鼓勵才是行啊,怎么還能屠戮他的家眷呢?
沒收他在溫縣的財產那是因為他搜刮的都是民脂民膏,懲處的都是貪官污吏,這不是一回事兒。
“仲達說的有道理,這呂布固然是罪該萬死,但我以為,這種株連之事以后還是不要的好,甚至我覺得…這種將領在前線帶兵,家眷在后方留守的做法也不可取,你們想想,這打仗,有時候一打就是好幾個月甚至好幾年,這么長時間見不到自己的老婆孩子,這是何等的殘忍?何等的不近人情?”
“我看這樣吧,呂布的家眷就放過吧,不但呂布的家眷放過,以后所有的將領在出征的時候都不要再扣留家眷了,讓他們的家眷都跟著一塊出征吧,軍營中實在不方便帶女眷的,就留在后方的城池。”
這卻是無疑再像別人暗示:來,叛變我吧,投降去吧,有鼓勵的哦 而眾人聽了之后卻都在想…天子這又是什么深意呢?
還是劉備問道:“敢問陛下,既然如此,那不知呂布的家眷到底要如何處置?總不能還由朝廷來供養吧?”
劉協一想也是,這確實是個麻煩,于是本著一事不煩二主的想法,直接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交給皇叔你來酌情處理了吧,但總之,呂布的家眷不能死,更不能虐待他們,讓他們為奴為婢。”
劉備聞言一懵。
這怎么個意思?
要知道,這呂布的老婆還是很漂亮的,也是很多的,比如當年他私通了的那個董卓的小妾,原本就是靈帝宮里的貂蟬,也就是三國演義中貂蟬的原型,長得就堪稱千嬌百媚,人間尤物。
再扭頭去看其他人,怎么所有人瞅我的眼神都不太對呢?拿我也當大司馬了么?
雖然他呂布曾經俘虜我的家眷,雖然他沒問過,但猜也猜出來這呂布肯定綠過他,但我劉備堂堂大漢皇叔,仁德之名天下皆知的世之英雄,難道會打擊報復把呂布也給綠掉么?
事實上大家還真都是這么想的,畢竟天子的這一手,著實有點不太正常,如果是要善待的話,留給明顯與呂布交好有舊的司馬懿豈不是更好么?
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為啥這劉備和呂布之間結了那么大的仇?不就是因為呂布曾經“欺負”過他的家眷么?天子這分明是送劉備一個機會報仇么。
而劉備,卻是在內心深處哀嘆一聲,便也不做解釋了,他知道解釋了也沒人信。
反正他劉備,就是從未央宮上跳下去,也絕對不會玩弄呂布的妻女的。
“那么接下來,咱們就議一議荊州的戰事吧,朝廷的情況,你們也都知道,實在是沒有錢糧了,這一仗到底打不打?又要怎么打呢?”
卻還是楊彪率先開口道:“陛下,相比于戰事,還有一件事,其實更加緊迫。”
“哦?何事比戰事還緊迫?”
“是原劉表部將文聘,和他手上那些南陽人如何安置的問題。文聘投降當然是好事兒,況且不管結果如何,文將軍舉襄陽城而降,也足以見此人之忠君愛國,朝廷自當重賞。”
“但他帶來兩萬多的兵,也就帶來了兩萬多張嘴,算上其中有部分人將家眷也帶來了,這就是七八萬張嘴了,南陽之地這些年…唉,便是再富庶,底子也差不多消耗光了,今年的口糧都不知道還能不能供上。”
“而除了口糧之外,更嚴重的還有耕地問題,老實說,經過朝廷這兩年里如此大規模的軍屯,民屯,南陽之地現在…無主的可耕之地確實是已經不多了,便是有,也著實是找不到這么大面積,能連成片的了,這些都是南陽人,若是令他們在外地安置,是不是又不太妥當呢?”
眾人聞言,紛紛點頭。
確實,相比之下這卻是比征戰更加急迫的事了,一個處理不好,文聘那些南陽人搞不好還會反叛也說不定,而如果這些人反叛了,出亂子還是其次,關鍵是這未免就太打朝廷的臉了。
劉協道:“那南陽的那些勛貴…”
楊彪聞言道:“陛下,南陽的勛貴雖多,雖富,但…終究也不是個無底洞,能讓咱們可勁的薅啊,他們原本就沒什么元氣了,此次被呂布這個小人再一禍害,恐怕實在是沒有余力了吧。”
“那他們不是還有地呢么?”
眾人再次懵逼。
這…這么狠的么?
要知道那些勛貴這些年里多占出來的地,大部分都已經吐出來了,雖然他們現在確實一個個的還是連田阡陌,可問題是,那些本來就是人家應該得的啊!
人家的祖宗為了大漢的江山那都是做過貢獻的,尤其是光武中興的時候退功臣,進文吏,人家也乖乖的都配合了,不就是為了給子孫后代多留下一點田產食邑么?
這也能沒收的么?
如果這也能沒收,那本朝封的這么多關內侯、列侯,又還有什么意義呢?
這可是真真正正的國本啊!
“陛下,臣以為,勛田乃我大漢之國本也,各家勛貴,為我大漢中興出人,出兵,出錢糧,也算是盡到他們作為勛貴與國同休,與國同難的義務了,實在不宜再去沒收他們的勛田了啊!”
“我什么時候說要沒收他們的勛田了?不能沒收,我們可以換么,我當然也知道南陽是風水寶地,土地肥沃,但難道我大漢只有南陽一處寶地不成?河南尹呢?洛陽周邊不是還有大片大片的無主之田么?”
“我當然知道這些勛貴都已經被朝廷快榨得干了,雖然他們也并非自愿,但也算是為了這天下立下了汗馬功勞了吧?既然有功,那就得賞,正好咱們也要遷都洛陽,河南尹之地不充實人口肯定不行,把他們遷過來,不是一舉兩得么?”
這…天子的意思,莫非是重啟徙陵之策?
嘶,天子大魄力啊!
就聽天子繼續侃侃而談道:“董卓一把火燒了洛陽,這固然是天大的罪孽,但一張白紙好作畫,這其實也并不完全是壞事,咱們完全可以將舊的洛陽城,再擴大一些么,完全可以在洛陽單獨規劃出個大片的區域,就挨著皇宮,甚至再給他們建造一大片的宮殿來居住,也沒什么不可以的么,你們這些功臣,以及你們的后代家眷,也都可以住進去么。”
眾人聞言面面相覷。
這好像…不止是要重啟徙陵這么簡單啊,這難道還有什么深意不成?
“當然勛貴么,既然是與國同修,與國同難,自然也應該要與國同榮,我看,咱們每年也可以再在財稅大會和多民族協商會議的基礎上,再辦一個勛貴的協商會議么,也讓他們積極的參政議政么。”
“總之,天下并非我劉家一家一姓之天下,也是他們的天下,也是你們和你們的后代的天下,更是這天下百姓之天下,咱們什么事兒都可以商量著來么。”
這,卻是劉協的改革計劃中至關重要的一步了,也是他早就想好的,正好借著這個機會提出來。
一切都是為了君主立憲么,現在議稅會議,多民族協商會議,都已經有了,再加上一個勛貴議政會議,哼哼,等我再多整幾個會,到時候大家嫌棄這么多的會開起來麻煩,一合并,這不就成了某個作者也不知道能不能提名字的,某代表大會了么?
這君主立憲的最終理想不就差不多可以實現了么?
而群臣們一聽,這下就更加確定了,天子要的果然不止是徙陵,而是另有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