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表在新野,距離博望坡很近。因此劉協差不多中午左右入了劉表軍的大營,劉表下午茶左右的功夫人就到了。
到了之后看到營寨中的景象,也不由得一陣陣蛋疼,心想著一會兒如果劉協以大義勸降的話,自己要如何應對。
事實上劉表早已有不臣之心,甚至還曾經在近郊祭祀天地,天子入許之后便已與袁紹結為了同盟,意圖與淮河為界,與袁紹分割南北。
這條所謂的守戶之犬的野心實際上很大,西面,先是派荊州別架劉闔策反了原來劉焉的部將甘寧、沈彌、婁發等人反叛,并勾結益州重臣趙韙,想借益州內部不穩的千載良機火中取栗。
(如果不是張羨叛亂,劉表取益州幾乎沒有失敗的可能)
東邊就純粹是熱戰了,黃祖移師夏口,與孫策時不時的就干一仗,黃忠和劉磐原本駐扎在長沙,打的就是江東的豫章郡,在太史慈上任以前就沒吃過虧。
所以事實上,劉表從來都不是什么老好人,膽小鬼,有沒有一統天下的氣魄不知道,但割據淮河以南二分天下的膽子還是有的,而且很大!
如果不是后來出了一些意外,加上劉表晚年身體不好死早了,三國也許就成了南北朝了。
因此想憑區區大義,就讓劉表乖乖投降甚至退兵,絕無可能。
劉表甚至心中冷笑連連,天子啊天子,曹操曾說我是守戶之犬,莫非你還真以為我是個無能之輩了?
看著天子神情自若的在自己軍營里吃吃喝喝,劉表先是扯了扯衣角,整理了一下衣冠,而后氣定神閑的來到了劉協身前參拜道:“臣劉表,拜見天子。”
軍營里,自劉表出現之后便詭異的陷入了一種肅靜之中,明明是兩多萬人的大軍營寨,卻安靜得落針可聞,自黃忠劉磐以下,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打擾眼前這兩個人說話,他們也知道,這一場談話,將決定他們的命運生死。
“劉表,你終于來了。”
“天子誠意滿滿,表不敢不來。”
“好,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饒彎子了。”
劉協點了點頭,突然站起來道:“劉表啊,按說你也是皇親,我也應該叫你一聲皇叔才是,這些年你扼守襄陽,盡占荊州之地,沃野千里,帶甲十萬,卻也稱得上一句天下英雄。”
“眼下朝廷是個什么情況,大家心里都有數,老實說,名存實亡啊,就算我現在降服了曹操,實力依然比袁紹要弱得多,他們老袁家的不臣之心天下人已是盡知,咱們兩個老劉家的卻還在互相攻伐,如此,豈不是可笑?”
“我講白一點,現如今天下英雄之中,袁紹實力最強,我與曹操次之,而你,當屬天下第三,這話,不假吧?”
劉表聞言,坦然地點了點頭道:“倒是實在話。”
“如果你我兩家合并,再安撫同為漢室宗親的益州劉璋,關中之地,也必能傳檄而定,如此,或許數年之內,便可以海內升平,還天下黎民以太平,漢室三興,如此,咱們他日九泉之下,也可以坦然面對列祖列宗了。”
劉表面露冷笑,說的冠冕堂皇,可結果還不是要勸降。
“自先帝以來,百姓涂炭,生靈皆苦,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此乃先帝之過也。我作為人子,父債子償,也是天道,我知你有定鼎天下之心,為了百姓,為了咱們老劉家的江山社稷,皇叔,侄兒愿意退位,讓賢。”
劉表剛在心里準備好說辭,張嘴正欲反駁,聽了劉協這最后一句整個人就是一愣。
“什么?”
劉表的下巴都快要扎穿腳面了。
一度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我說,為了黎民百姓少遭戰亂,為了將士不因野心而枉死,為了還天下一個太平,也為了咱們老劉家的漢室江山,我,劉協,愿代父受過,禪讓于皇叔,還請皇叔為天下百姓記,莫要推辭。”
說著,劉協站起身來,高高的舉起了自己的天子劍,就朝劉表跪拜了下去。
劉表愣了好長好長時間,然后又瞅了一眼自己麾下的將士們,也和自己一樣全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樣子,而后使勁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劉表打了自己一個耳光。
很疼。
不是做夢。
天子明明是大優勢之局,結果他特么不是來勸降的,反而是來投降的?
有毛病吧!?
再看旁人,關羽和他身后的虎賁衛在震驚之后,已是淚流滿面,以關羽為首,所有人噗通就上一跪,無不是放聲痛哭。
再看自己軍中,陸陸續續的居然也有人哭了起來,比如黃忠,他就一臉的呆滯,嘴里反復呢喃著: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生民百遺一,念之斷人腸,仁君啊~仁君啊!
而后仰天一嘆,緩緩的又向劉協大禮叩拜了起來,而隨著黃忠這一拜,劉表軍中的數萬將士居然一個跪的比一個快,不一會功夫已是呼呼啦啦的跪下了一大片,一邊跪還一邊哭。
到最后,整個大營,居然只有劉表一個人是站著的。
腦瓜子嗡嗡的。
這禪讓貌似是出自真心,自己接,還是不接?
當然不能接了啊!
政治上的事兒哪里是這么簡單的?這天子是失心瘋了么?曹操還沒死呢啊!
劉表自家人知自家事,他的倚仗主要是南郡的豪強士族,如蔡氏、蒯氏、黃氏等,離了荊州,他也有些玩不轉,別看天子現在已經能和曹操分庭抗禮了,如果是自己這么稀里糊涂不明不白的接受了禪讓,北上中原,曹操分分鐘就能架空了他!
況且這跟他的戰略也不符,事實上趙韙已經給了他明確的信號了,明后年就打算舉兵反叛,迎自己入川了,到時候自己據荊州、益州兩地,揚州至少江東六郡也早晚是囊中之物,只需守住了山川之險,自己堂而皇之的也能登基稱帝,何畢要接受這個,整治隱患如此巨大的禪讓?
“此事茲事體大,不如天子隨我回荊州,再行商議吧。磐兒,送天子回營休息。”心想著,回去就把你賣給曹操,挨罵,就挨罵吧。
劉協聞言,微微有些失望,看來這劉表果然是不敢接這個燙手的位置。
不過沒關系,只要跟他回了荊州,這禪讓之事,終究是向前邁了一大步。
劉磐依令上前,卻見關羽突然虎目圓瞪,橫刀而立大喝一聲:“天子為社稷黎民而禪,皇叔但有可與不可二字而已,你若不敢,放我等離去咱們戰場廝殺便是,為何要去襄陽?皇叔莫非是要挾天子以令諸侯,繼續霍亂這大漢江山么?”
“云長…”劉協見狀連忙站起來勸阻。
卻見從劉表軍中突然沖出來一人,高呼道:“天子萬萬不可啊!劉表狼子野心絕非明主,他,他已于昨日寫信給了韓遂,把他從關中請到南陽來啦,此人絕非明主啊!”